方格转学了。

转到南平县立初中的前一天晚上，她被母亲拉到一间发廊，母亲指着她的一头长发对理发师说：“师傅，剪短。”

“剪多短啊？”

母亲拨弄了一下她的头发，大手一挥：“能剪多短剪多短。”

理发师没有立刻回应，大概是见过太多擅自决定的父母和因为剪多短而在理发店争论不休的母女，他轻拍方格的肩问道：“靓女，你想剪多短啊？”

方格从面前的大方镜里看向母亲，母亲也看着她，劝道：“你也听到校长说的，不准留长发，既然要剪掉就剪短一点，刚来是不是要留个好印象？”

方格点了点头。

母亲及时对理发师说：“好了师傅，快剪吧，明天小孩还得早起上学。”

理发师闻言不再出声，将围布夹紧。

方格闭上眼睛，听力更觉敏锐，咔嚓咔嚓，剪子的声音干脆清亮，将她和过去切割得一刀两断。

她又想起那一天，回到家里看见久违的父亲，还没来得及兴奋，便被他叫住：“格格，过来，爸爸妈妈有事要和你商量。”

方格已经猜到是什么事情了，她默默地走过去，坐在沙发上。

“格格，之前和你说过的，想让你转学的事情。你之前不愿意，我们也退一步了，如果你考上市立的育英班，我们就不管，但是现在的成绩……”

父亲停下看了一眼方格，方格仍然沉默地低着头。

“格格，爸爸妈妈知道你有很多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在这里，很舍不得，我们也是一样的，离开亲戚朋友，不能照顾爷爷奶奶。但是我们要为了你的前途考虑，你也长大了，要懂得做出正确的选择。”

方格紧攥拳头，沉默着。

父母交换了一下眼神，母亲靠坐过来拢过方格的肩膀，温声道：“格格，你不是一直觉得一年都见不到爸爸两次面很想爸爸吗？我们转学去广东，爸爸每个星期都可以回家，我们一家人每周末都可以聚在一起了，这样不好吗？况且，我们每年寒暑假都回来的，还是一样可以和朋友们玩。这样，我们给你买一台手机，你能更方便地和朋友们联系。”

“格格，爸爸妈妈都知道你是个很乖很孝顺的小孩，所以在你提出不愿意的时候才会再给一次机会，但现在证明这里确实不适合你，考不上育英班是上不到什么好大学的。”

“我可以再考一次……”方格嗫嚅道。

“不用了，你差的是6分，而不是6名，再蹉跎一年是没有意义的，趁着你现在才初二还不是冲刺的时候转学是最合适的。爸爸已经和那边的学校商量好了，你过去复读一年初二，适应一下，以你现在的成绩和基础去到那边一定是名列前茅的。这是现阶段对你来说最好最正确的选择。”父亲高声打断了她的话。

见方格没有回话，视为一种默认，父亲严肃的面容恢复了温和的笑意，起身翻看行李箱，拿出一大包零食招呼她：“来，爸爸出差给你们带了天津麻花，甜滋滋的很香，快去房间里把弟弟喊下来。”

方格应声。这个话题算是揭过了。

“还要不要再短？”

问话打断了方格的回忆，她没反应过来，愕然地呆望着镜中陌生的脸。

“还能不能再短一点？耳上那种？”

方格惊醒，急忙开口制止：“妈妈，够了，够短了。”

听出她语带焦急，母亲作罢，摆了摆手，“那就这样吧。”

镜中的她刘海与眉峰齐平，发尾在耳下一点点，蓬蓬的，整个头显得圆润，脑袋大了一圈。

海绵刷过方格的脖子，又刺又痒，酥麻的感觉流过四肢百骸，怪异，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