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生日

方格觉得时间过得真的太快了,怎么一转眼自己就上高三了呢?高二暑假她就已经是准高三生了,只放了半个月的假期,他们就匆匆开学。

方格以不同的精神面貌重新走进校园,高三对她来说承载了不一样的意义,父母费尽心力让她转学过来,为的就是她能在高考的拼杀上占有一席之地,检验成果的日子越来越近了,还有就是,孙云哲。

高考成绩和分数线出来的时候,方格还不敢去问孙云哲,直到看到孙云哲自己发的朋友圈以后,才敢给他发去祝福的信息:“学长!恭喜你!”

孙云哲过了大概两个小时才回复,估计是有许多人都看到他发的朋友圈来询问吧。

“谢谢,算是正常发挥。你也加油,应该马上就要开学了吧?”

“嗯嗯,我会加油的。”

“你想考什么学校,有选好吗?”

“还没有,主要还是想努力考高分,学校和专业都还没开始想。”

“中大挺好的,不管你想学什么专业。”

中大,孙云哲考上的大学,方格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一种邀请,或许是孙云哲诚心的建议,又或是顺口一提,但在方格的心里埋下了种子。

她一直没有觉得高考结束后,她也许以后就再也见不到孙云哲,就像初中气泡在日光下被晒得破裂后,在高一的那个晚自习又重新聚合。如今更是,就像是她单方面做出的约定,只为了再与他重逢的那一天。

陈挺的最后一年需要抓紧冲刺文化课的成绩,方格抓着他每天晚自习之后一起复习。

学校摆明了态度为高三生让行,饭堂专门开设了一条高三生的打餐通道,饭菜的档次也提升了一个水准;晚上九点晚自习下课,其它的教学楼11点熄灯,宿舍也是十一点熄灯,宿管阿姨准时查寝,但是高三教学楼延长时间到一点才熄灯,宿管阿姨不会查寝;音乐课、计算机课等课程被自习课取代,体育课的频率减少到一周两次……

在营造出来的高压氛围里,每个人都像陀螺,又像海绵,不断被抽打,不断被挤压。

别人能抽出十分钟的时间背单词背时政,为什么我不能?

别人还有时间把知识点背两遍,我也许可以背三遍;

别人可以一直坐到一点熄灯,我为什么十一点就可以安心躺在床上?

方格之前在校园里见过高三生低头疾行的步伐,听过孙云哲一次又一次地说“没有时间了”,也看过学校里给高三生开了大大小小几百遍的誓师大会、动员大会,但她从来没有实感,因为她不是没有感受过更加焦虑的备考时刻,但此刻身临其境时她才察觉出不同,这是一种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压迫感,是弓太重、弦太硬、手太酸,但又不能放下的焦虑感,是一发又一发空放脱靶但还要继续的无力感。

但没有选择地,他们都只能硬着头皮往前。

*

“陈挺,你再不来就别来了。”

约好了晚自习过后给陈挺复习英语的,方格从九点下课等到了十点半,他都没有出现,也没有回消息。

方格有些气闷,她一直在挤压自己本来就不够用的复习时间,每天晚上还安排了一个小时给陈挺复习,他们总是要十二点半才能披星戴月地回到宿舍,但今晚陈挺放了她的鸽子,而且没有一句解释。

虽然方格可以用这个时间做自己的事,没有必要非得等他,但她就是感觉很不舒服,也许是一直压抑着情绪做一个没有感情的学习机器,遇到了火星,一点就炸。

她抛开书本和手机,一个人躲在去往天台的楼梯口坐着。闷热、蝉鸣,晚间的风都没有一丝凉意,还夹杂了白日过剩的酷暑。

置身于茫茫旷野里,方格感觉到孤独,一种得不到他人救助只能自救的孤独,自救的方式是熬过去,只要凭着气若游丝的最后一口气到达旷野尽头就可以了,熬过去。

脚步声由远及近,有人喘息着靠近并坐在了她的身边,一股热浪扑面而来,给她烦闷的心情又添了一把火,她也不看向来人,讥讽道:“还以为你不来了。”

“怎么跑这来了?手机也不带,找你都找了半小时。”

方格低头自顾自地说:“陈挺,你是不是不想学啊?会不会觉得我每天晚上拉着你给你补课其实很烦?如果你烦的话跟我说一下不来就好……”

陈挺在旁边不知道在捣鼓什么,窸窸窣窣地发出声响,方格感觉那股邪火已经窜上来了,而且她不打算忍,她咬牙切齿道:“陈挺,我真的生气了!”转头瞪着陈挺,只见陈挺捧着一个小蛋糕对着她笑,她瞠目结舌愣在原地,火舌被浇灭了。

“这是……在干嘛?”

陈挺哑然失笑:“你是不是学傻啦,你生日啊。”

“我生日……等一下,今天几号,我生日……不是,我生日是明天。”

陈挺笑得更夸张了,“对啊,但是现在已经十一点多了,还有不到一个小时,我让你的生日延长多几十分钟。”

她感觉鼻子酸酸的,脸皱成一团,陈挺立马制止:“你别哭,哭就不给你过了。”

方格吸了吸鼻涕。

“黄如许请假了不在,就咱们俩吃,我就买了个小蛋糕,刚刚一直找不到打火机,那还插不插蜡烛啊?”

“插!插他个百八十根的!”方格大手一挥,在袋子里翻找蜡烛。

陈挺戏谑道:“一共就五根蜡烛,在这个小蛋糕上插一百根蜡烛不就变成蜂窝蛋糕了?”

说完,两个人都笑了。

“那就插两根好了。”方格抽出两根蓝色的蜡烛插在小蛋糕的正中心。

“还好黄如许不在,不然数字就不吉利了。”陈挺看着方格插两根蜡烛嘟哝道,把她逗得哭笑不得。

“我要闭眼许愿了,你还得给我唱生日歌。”

他突然说:“等一下,方格,记得再有不到一个小时你就要满18岁了,别许那么幼稚的愿望了。”

方格瞪了陈挺一眼,你才幼稚,我从来就不幼稚。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在陈挺小声的哼唱中,方格许下了三个愿望,第一个愿望是家人、朋友和自己都身体健康;第二个愿望是能成功再见到孙云哲;第三个愿望是和陈挺和黄如许一百年都不准分开。

许完愿睁开眼,她看到了一道亮光,是陈挺打开了手机的电筒,“你快吹。”

方格闻言对着蜡烛一吹,陈挺掐着时间点把手电筒一关,就像蜡烛被吹灭了一样。方格不禁为陈挺的脑子鼓掌。

“芝士蛋糕,好吃。”

方格一口一口地从底下挖着松软的蛋糕体,陈挺收拾好垃圾以后也捧着蛋糕坐在她旁边吃。

“奶油蛋糕、冰淇淋蛋糕、芝士蛋糕都吃了,明年吃什么好?”

方格顺着陈挺的问话思考:“明年吃巧克力蛋糕好了,全是巧克力的那种。”

陈挺皱了皱眉,“听起来就很腻,到时候你不吃一半就拍你脸上。”

想到那个场景,方格立马改口:“那还是草莓蛋糕吧,全是香香甜甜的草莓!”

“对了,刚刚生什么气啊?凶巴巴的。”

方格想起刚刚的自己像一只好不容易蓄满了气但没捏紧口子的气球,一瞬间就瘪了,“也没什么,就是感觉心情有点烦躁,大概是迁怒到你身上了,以为你放我鸽子……”

被掏空了底部的蛋糕塌了下来,歪歪斜斜地瘫在盘子里。

吃过蛋糕的嘴就是甜,“方老师给我免费补课我还不知感恩,像话吗?”

“你会不会觉得很累,毕竟一天根本睡不了几个小时,这样的日子还要持续很久。”

“你是不是累了?”陈挺很认真地看着方格。

她低眉垂目,只一个劲地挖蛋糕,也不送进嘴里,“有点吧,高强度的长线作战确实很疲惫……”

“但你还是会这样的。”陈挺斩钉截铁。

方格也知道这一点,她虽然疲惫虽然消极虽然百般想放弃,但是她不可能放弃。

“嗯。就发泄发泄。”

“你往前走就是了,我会跟上的。再说了,我睡眠质量好,回到宿舍倒头就睡。”

方格把最后一口蛋糕吞下,大义凛然道:“好!奖励你,不是,奖励我们,今天和明天晚上别学了,早点睡!”

“方老师英明,因材施教,教学有方。”陈挺在一旁捧哏。

“方格,猜猜我给你准备的成人礼是什么?”

方格伸长了脖子往陈挺身后瞅,刚刚她在袋子里找蜡烛,也没看见有什么玩意儿啊……

她抑制不住心里的好奇,“什么东西?给我看看。”

“啧,急什么,有没有一点十八岁的样子。”陈挺不满道。

“别说十八了,二十八我也是你爹。”方格回呛他。

陈挺抓住方格的手腕,让她把手掌摊开。只见他往裤袋里掏,方格就一直盯着他手上的动作,看见他从裤袋里伸出手,单手握拳放在她的掌心上,她感觉到来自另一个人的体温通过手掌心传来,继而,金属质感的触觉很明显,陈挺把礼物放在了方格的手心里。

是一条项链,银色的链条,坠子是一个王冠。

方格捧起来放在眼前仔细查看,“为什么要送我这个啊?项链,好贵重的样子。”她轻轻地用食指戳了戳王冠。

陈挺也凑了过来,“成人礼难不成还送仓鼠和玩偶啊?王冠,让你也当回小公主。”

“咦~陈挺,好肉麻,还小公主呢,感觉像是给我的18岁加了一道枷锁。”

陈挺有些气闷,“你不想当小公主?我还记得你刚转学过来的时候还穿着水晶鞋呢,早知道不给你项链了,给你准备一个大王冠得了。”

方格瞪大眼睛,“什么水晶鞋!诽谤!污蔑!”

“就是那种塑料质感的水晶鞋,10岁小女孩穿的那种。”

方格涨红了脸,她想起来了,自己确实有穿过那种鞋,原来到初二她还穿着吗!?她已经不记得了……不是吧,明明穿的是松糕鞋啊……

她恼羞成怒,“闭嘴!不准说了!给我忘掉!”恶狠狠地警告陈挺。

陈挺笑着说:“行,收下这个礼物我就再也不说了。”

“收就收,白送的礼物,傻子才不要!”

她真是想不到自己还有这种黑历史,还被陈挺给记到了现在,锅盖头、水晶鞋,方格捂脸,当初到底是怎么想的啊……

走回宿舍的路上,她看向两人被拉得长到变形的影子,问道:“陈挺,你说这个影子最多能有多长啊?”

“不知道。”

她脱口而出:“应该可以通过切线和切点距离算出来的吧。”

“方格,闭嘴。”

陈挺,谢谢你,这一段深夜回宿舍的路虽然不长,却很难走,她曾经一个人走过,像不断走进更加浓重更加黑的夜里,转头却是路灯微微闪烁的暖光,她不止一次地自问,为什么要抛弃身后触手可得的光明,走进一片未知的黑暗里。

陈挺出现在她的身边,给每一步路都安上了照明灯,她看着远处的黑与近路的亮,心安理得地迈出一步又一步,直到走出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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