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的校园几乎没有学生，江晚觉得失策，穿得再年轻，门卫大爷就是不放人进去，要有证才行，学生证或者教师证，她当然没有，好不容易征询万能的朋友圈，本地的朋友发来张他以前在这所学校就读的证明——毕业合影。

“同学，不是我不让你进啊，实在是校规就这样，最近学校也抓得严，但也是为学生考虑，万一混进去个不好的，当然我不是说你，你一看就是个好的、好学生，就不要为难我……”

大爷还在絮叨，话术熟练，一看就没少说，真没想到现在的学校安全保护意识这么强了，她把手机往大爷面前一递。

“大爷，您看这是以前在这的照片，我好不容易到这里，就是想来回顾一下以前的校园生活，我进去逛逛，一会儿就出来。”

大爷看了照片，又见江晚实在诚恳，犹豫一下还是让她做了访客登记，叮嘱：“一会儿就出来啊。”

江晚点头，终于能进入了，她话里也不算骗人，照片是真，她想回顾学生时代也是真。附上微笑：“谢谢大爷。”

沿着主路走进一栋大楼，是教学楼，教室看上去比她读书那会儿先进不少，现在都实行多媒体教学，也有白板，学生不用吃粉笔灰了。不变的是课桌上摞起的学习资料，像座小山，对于学生来说也确实是座山，高考的大山平等地压在每个向学的学子肩上。

江晚忽然笑了，那时候自己也是埋头于书山题海，不算焦头烂额，但也不轻松，压力主要在老大难的物理。

为什么就学不懂呢？

江晚的眼睛快把题目盯出窟窿，姿态是要与之一决生死。明明昨天才磕磕绊绊和它互通了心意，今天就像面对一个翻脸不认人的负心汉！

几乎一样的题目！简直了！对得起自己熬的夜吗？！

江晚揪着纸张边角，又抚平，深吸口气，将昨晚完成过的物理题再拿出来对照着看。

半节自习过，同桌转头过来，“晚晚你的英语卷子给我对下答案呢……怎么还在做这道题啊？”

同桌惊讶，道：“我给你讲讲吧。”

江晚从一旁抽出试卷给他，一手还在奋笔疾书，端的是认真努力：“不用，快了，我昨晚才做过类似的，今天就把它完全弄明白。”

“行，有不懂的地方尽管问。”同桌不打扰她。

下课，同桌把英语卷递回，同她交流了几道自己拿不准的题，江晚也问出了自己的问题。

“是这样吧？”

“就是这样。”同桌肯定了她。

“终于搞定了。”江晚浅浅舒了口气。

同桌也跟着弯唇，想了想，道：“晚晚你为什么不选择文科呢？你文科多好啊！不是说选择理科不对，就是看你这样学物理太耗精力，看看这对可怜的熊猫眼。”

在同桌怜惜的目光下，她眨了眨眼，表情认真：“妈妈选的，以后大学好选专业。”

同桌见她表情平和，说：“阿姨考虑得真远啊，不过晚晚，你可真听你妈的话。”

她当时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江晚点了点透明的窗户，回神。当时还是文理分科，不是现在的选科，不过不管怎么样，当时的自己确实听话。

在大多数人眼里是乖巧、懂事的代名词，齐选女士肯定想不到长大的她比小时候更让她操心。

不着家，除非逢年，过节都不一定；不听安排，从工作到相亲，我行我素像是叛逆期姗姗来迟。

江晚摇头失笑，耳边已经提前依稀响起齐选女士的念叨。江晚为自己默哀三秒，希望这一年自己的耳朵能挺住。

江晚再上了一层，依旧是空教室，风格大同小异，但细微之处仍能看出差异来——板报，座位的布局，椅子靠背上搭的班服……

有条纹外套，格栅裙，红色的领结，图案多样的T……班服各式各样，点缀在灰扑扑的课桌椅之间，一览无余。

她那会儿也有班服，样式就很普通，只在T恤印上logo，还是有次运动会紧急定制，用来走方阵。平时更多是穿校服，周一升旗，各种活动都要统一穿。

现在好像也不要求学生太过统一，从中能看到鲜明的个性，有的课桌旁边有吉他，桌洞里露出来的书包上吊了不同饰品，还有的桌上有各种模型手办。江晚看到一个窗边一排的多肉，跟展览似的。

她也养过植物，一盆仙人掌，不过是在家，功能性的，用来防辐射。当然她现在知道这仙人掌没这功能，可齐选女士应该到现在都还深信不疑，从她书桌搬到了电视机旁边，有一年江晚回家时看到的，就不知道是不是当年那株了。

她没问过她妈，对仙人掌没太大感觉，倒是喜欢些毛茸茸的小动物，女孩子很难抵抗这个，但她没养过，齐选女士不喜欢，江晚只能遗憾放弃，现在大了，工作忙，心思也淡了。

她恍然，不仅是养小动物，其实很多东西都被抛到脑后，被留在时光里，连记起都难得。

接着江晚看到一个白板角落高高堆叠的一群可爱小动物，是哪个有心的学生绘制的创意课程表，嗯，不过她也有坚持下来的事——

江晚笑了一下，算半个吧，是画画。

跟别人不太一样，她没有学过绘画，只能简笔涂鸦，现在画画大多是为了整理她写文时的思路，以前就是无聊在语文书、笔记本上瞎涂。

她又想起以前的一些事。

淮中月考是打散了学号随机安排考场，头天晚上学生才会知道自己考号，第二天一来就直接考试，显得相当随意了。

那是高二分科后的第一次月考，学校老师随意，学生们当然也一个样，连课桌都是随便一收，东西全塞抽屉里，塞不下的放教室后堆着。江晚那天路上耽搁了一会儿，本来准备先回自己的教室再看会儿书再去，所以书都还在桌上放着，想一想总会有坐她位置的好心人帮忙收拾，她就直奔考场去了。

上午考完回教室，书果然安稳放进桌洞，桌面还留有好心人的回帖，一张草稿纸上山峦叠起，青天峻树，树下摆放棋盘，一个衣袂飘飘的人伫立。姿态是仙风道骨，眉目是沟壑重重，胡子一大把。

江晚越看越熟悉，把语文课本一翻，俨然是自己二创的插画角色，这位仁兄在她的基础上还进行了三创。

江晚当时啪一下将书合上，还吓同桌一跳，问她怎么了，她没怎么，只是想悄悄遮住自己的浅陋之作，实在对比过于惨烈。然后她以欣赏的角度把画拿起来仔细端详，除了画面精巧，画工老练外，她发现了上面的棋盘也很有意思。

看起来就像是……刚考的数学填空题里的立体几何图形？

拿出试卷一看，果然，不过这题是除了最后的压轴题最难的一道了，她没做出来，问了同桌也说拿不准，她们就一起看着棋盘里隐约的线条计算求证，顺畅地得到了答案。

两人面面相觑。她们还在山水之间还找到了最后一题的简略解析。

同桌问：“这是哪位学神？”

江晚指了指自己的座位，同桌眯眼又一个恍然，手伸过来。

“干嘛？”

“给我摸摸学神的草稿纸，让我沾沾学神之气，然后考的一定都会，不会的也全蒙对。”

江晚对她这种行为保持怀疑态度，但还是给她摸了，然后把下午要考的物理书拿出来看，画稿顺手夹到了书里。

她下午去考试前没收物理书，就摆在桌面，画稿压到书下，露出个角——她想，这张画万一本人还想拿回去的话。

走之前她瞥了一眼，她对待物理书就比语文书虔诚多了，就不怕被看，上物理课那是半点不敢走神，也没有小儿涂鸦，当然学神应该没这么无聊再翻她的物理书。

她也和同桌一样认为这是位学神，不只是他做对了两道难题，以前也不是没有学生在学校发的稿纸上打发多余时间，江晚自己就这么干过，但像这位还有闲情逸致沿着打的草稿勾勒出一副画的行为，就……跟画里那副世外高人面孔极为映衬？

况且这张纸除了签字笔涂出的画面外，其他部分干净的很，也说明了他对数学题和画画都是游刃有余。

最后月考考完了“学神”都没拿走那张纸，仿佛就是一时兴起，也没留下的必要，于是江晚不多纠结地将那幅充满灵气的画夹回语文书。

值得一提的是，那次月考两人都考得挺好，连江晚的物理都及格了。同桌扬言要找到这位“学神”，后来不了了之。

她也是见识过天赋异禀的人。就不知道那位“学神”现在还画不画了。

*

“喂、喂喂……尊敬的各位领导，各位来宾，亲爱的同学们大家下午好……”

站了一会儿，江晚下楼，正巧听到远处话筒飘传过来的声音，有学生在进行什么活动的彩排。

她调转脚步过去。

没有学生的教室还是缺少点什么，要找青春气息，来操场果然对了——江晚远远看到或坐或立的学生，三三两两。

冬天的阳光是暖的，草坪上一些学生在闲聊，塑胶跑道上奔跑过去的身影带起一阵风，连江晚都忍不住找了块地晒太阳。

江晚瞧见一堆学生叽叽喳喳聊着些什么，没听清，主席台上有人在试音，比较嘈杂，只大概知道是什么大帅哥，可以一饱眼福的话。

青春靓丽的女孩巧笑倩兮，对面高大的男生眼神热烈，举止却青涩。男生说了什么逗得女孩笑起来。女孩伸手帮他从他头顶取下团飞絮，男生耳根都红了。

江晚看着，只能感叹一句，年轻真好。

她深切感悟，除了热烈，校园的感觉还要有的纯。

少不更事的干净，成年人染了太多颜色，很难这么纯粹地对待事物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第 7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