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回忆初见

和于埩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那是一个炎热的傍晚,江岚市的夏天一向漫长而潮湿,彼时的青棠和于明志是初中生,于明志正偷偷拿着手机给女朋友发消息,青棠则负责打掩护,作为报酬,于明志答应给她写一个月的历史作业。

于德明和刘梅坚决反对还在上初中的两个孩子早恋,对儿子于明志管得更严,有时还会向青棠旁敲侧击地打听。于夫妇觉得青棠乖巧懂事,自然不会撒谎,然而青棠人小鬼大,表面上乖乖女,实际上出格的事也没少干。她经常给于明志打掩护,也处理过不少关于早恋的麻烦。尽管她也收到过不少情书,但一律被她冷处理。于明志问起,她只说那些人幼稚,被问烦了,她就以不再帮他为要挟。

门铃响起,青棠下意识地往门口望去,接着传来管家阿姨笑盈盈的声音,“啊呀,小于先生回来啦,先生和太太出门了,嘱咐我先招待着您,您先歇歇,他们马上回来……”

“是谁呀?” 青棠凑到于明志耳边问道。于明志没有答话,但用他那变声期的公鸭嗓规规矩矩地叫了一声:“小叔”。

男人礼貌地回应了阿姨。径直走到两人面前,抬手摸了摸于明志那一脑袋乱毛,“哟,长这么高了。”然后他的目光投向青棠,“这是……女朋友?”

青棠的耳根泛起红晕,并不是因为被误会成于明志的女朋友,而是……眼前这个男人与她之前接触过的所有男生都不同,他身上有着那些男同学没有的成熟魅力。青棠迟疑了一秒,结结巴巴地说:“不、不是。” 于明志急忙解释道:“她是我爸合作伙伴的女儿,顾青棠。”

于埩这些年一直在英国读书,听说了顾家的一些事,也知道哥哥嫂子收养了顾家的女儿。他自觉失言,很有礼貌地和青棠打了招呼,说青棠可以跟于明志一样叫他小叔,然后带着他们去行李箱找给他们带回来的礼物。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青棠几乎每天都能碰到这位小叔叔。于埩对青棠格外上心,原因无他,他只是觉得小姑娘挺不容易的。

于埩第一次见到顾青棠的时候,只觉得小姑娘眼睛大大的,笑起来很甜的模样。但接触久了,就发现小姑娘总是小心翼翼地观察每个人,看他们喜欢听什么喜欢做什么。这让从小就学会察言观色的于埩有了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于埩是于德明的亲弟弟,两个人差了十几岁,但感情非常好。他作为于家的小儿子,受到的疼爱并不多,作为于老爷子第二任妻子生下的孩子,在他出生的时候,于老爷子年纪已经很大,外界甚至有人怀疑他不是于家亲生的,母亲一度抑郁,早早离开人世。他的二姐和三哥并不怎么待见他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在他成长过程中陪伴他最多的反而是大哥于德明。

于老爷子去世之后,由于利益关系,于家分了家,于埩从小跟大哥感情好,这些年也一直帮着于德明打理生意。于德明意识到坐吃山空并不可取,于是抓住了国内城市化加速的机会,开始进入房地产领域。当时房价尚处于上涨阶段,他利用于家原有的一些土地资源和资金优势,先进行了一些小型房地产开发项目。通过精准的市场预判和较低的成本运营,他迅速积累了资金。之后,于德明将资本积累用于商业地产的开发与运营,不仅仅是开发住宅,还涉足了商场、写字楼等领域。通过这种布局,他不仅将公司发展成了国内房地产领域的重要玩家,还为自己打下了广泛的商业人脉网络,逐渐奠定了商界地位。

六年前,于家的生意在海外有了扩展,需要一个名副其实的自己人去把关,于埩自告奋勇去历练一番。

如今海外的生意趋于稳定,于德明有了卸甲归田的念头,于是把于埩劝了回来。

于德明收购LX,青棠也间接沾了光,不管怎么说,她也算关系户了。如果于埩不出现,她也许真的能躺平了。于埩那个人,是没法讲感情的,她小时候就知道。

小时候青棠觉得于埩是个很好看的小叔叔,他虽然不笑的时候有些不怒自威的压迫感,但笑起来是那么温柔那么人畜无害,判若两人。青棠也时常觉得于埩这个小叔叔跟别的长辈不一样,他不会高高在上地指点晚辈,反而他更像她和于明志的同龄人,陪他们玩,跟他们打闹,还会在刘梅不让他们吃夜宵的夜晚把他们叫下楼,三个人偷偷享受美食再清理所有痕迹。初中三年,青棠跟他逐渐熟络,有事没事就粘着他。

等顾青棠和于明志都上了高中,于埩为了工作方便搬出于家,但一有空闲他就会去接他们放学,在车里讲些有趣的故事,逗得青棠哈哈大笑。他还时不时会和青棠拌嘴,调侃她的学习成绩,或是模仿她的某些小习惯。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

每年青棠父母忌日的这天,于家人怕惹她伤心,故而从不会有人提起。而青棠担心自己的情绪会让于家人心寒,所以也装作不记得。只有于埩看出来小姑娘一早起来就心不在焉。

放学的时候,青棠见到于埩站在校门口倚着车门朝她招手,她强颜欢笑,打趣道,“小叔你今天怎么有空接我,最近听于叔说公司里的事很忙呢,小心他骂你偷懒!”

于埩轻轻打了下她梳得高高的马尾辫,故作严肃,“抽空接你还不领情?上车!”

青棠随机要拉开后座车门,却被于埩制止,“坐前面吧,我让司机先把于明志送回去了。”

看到青棠还在发懵,于埩一边坐进驾驶位一边说,“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青棠迟疑地坐到副驾上,“就咱俩?去哪?”

“到了就知道啦。”于埩挑眉,神秘地指了指青棠的外套口袋,“给你刘姨发个信息就说学校有活动,你晚些回去找了小叔接你。”

青棠愣愣看着他,“说谎?不太好吧…”

“小丫头,撒点小谎没关系,今天你是想回去还是想跟我走?”于埩嘿嘿一笑。

青棠心里闪过一个念头,随即又否认了,只当是小叔抽风了。不过她今天确实也不想回家,随即掏出手机发了消息。

车子启动,青棠看着前方,幽幽地说,“小叔,你不会把我卖了吧?”

“你以为自己值几个钱啊?我犯得着卖你吗?”

“我感觉你没安好心呢。”

“没大没小!”于埩假装生气,声音却充满宠溺。

当车子渐渐减速,青棠看到了某某墓园的字样,才反应过来于埩真的带她来了这里,来看她天上的爸爸妈妈了。

当车子停稳的时候,泪水已经模糊了青棠的视线。

“我在外面等你。” 于埩没有看她就下了车,给足了她个人空间。

青棠摸了摸眼泪,下了车,跟在于埩身后走着,慢慢走到父母的墓碑前。

于埩一手单手揽过青棠的肩膀,拍了拍,温柔地说,“去吧,去跟爸妈报个平安,我在那边等你。”

青棠缓缓走上前,这是她第一次看到父母的墓碑,照片中的人和自己记忆里的一样,只不过记忆里的人是鲜活的,照片上的人连笑容都凝固了。

爸爸,妈妈,我很好。青棠在心里像他们诉说着这几年发生的事情。

于埩站在远处,默默看着前方的小女孩。他知道她有多么不容易,也知道她会为了装乖巧把真实的自己藏起来。

过了一会儿,他看到青棠回头,看见了他,慢慢向他走来,微微低着头。

“这么快?”

青棠默默点头。

“跟你爸妈说完话了?”

青棠仍是点头。

于埩叹了一口气,微微弯下腰,想看清她的表情,她却把头低的更低。

“青棠,没关系,你下次想什么时候来,就来找我,我随时带你过来,好不好?”

青棠听了,抬起头,眼里的泪水透着惊喜,那眼神却让于埩不忍多看。随后,小姑娘猛的把头撞到他的胸膛上,在他怀里哇哇大哭。于埩心疼坏了,但也松了一口气,他安抚着拍着青棠的背,甚至有些得意的成就感,他只想让她展现真实的那面,至少在他面前,她不用有什么顾虑,不用特意讨人欢心,总憋着是要生病的。

等哭声渐渐低了,他拉开他们的距离,牵着青棠的胳膊跟她说,“你叔叔阿姨都是很善良的人,你不用有什么负担。小丫头,以后想做什么喜欢什么就去争取,别有太多后顾之忧,知道了吗?”

青棠点头。

“好了,擦擦眼泪,先陪我去买件上衣,然后咱们去吃顿好的。”

青棠看了眼他身上被她哭皱的衬衫,脸顿时红了,也让于埩看得心都化了。此时的于埩不会知道,几年后青棠会再次弄湿他的衣衫,却是以另外一种方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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