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重,将公寓笼罩在一片令人窒息的寂静里。只有窗外偶尔掠过的车灯,在墙壁上投下短暂而诡异的光影。
秦若瑜背靠着冰冷的画室门板,坐在地毯上,一动不动。拿铁似乎也感受到了不同寻常的低气压,不再叫唤,只是安静地蜷缩在她脚边。
画室里的哭声早已停止,死一般的寂静从门缝里渗出来,比之前的声响更让人心慌。
秦若瑜的大脑一片空白,又仿佛有无数个念头在疯狂冲撞。姜妍染那双通红、带着惊慌和痛苦的眼睛,那个下意识躲避的动作,那些破碎的法语词汇…像散落的拼图,在她脑海里反复闪现。
为什么?
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个电话那头的人,是谁?
能让她如此失态,如此痛苦,甚至…拒绝自己的靠近。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是在油锅里煎熬。
不知过了多久,画室的门把手轻轻转动了一下。
秦若瑜猛地抬起头,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门被从里面拉开一条缝。姜妍染站在门内阴影里,脸色苍白得吓人,眼睛依旧红肿,但情绪似乎已经强行压抑了下去,只剩下一种近乎麻木的疲惫。她身上沾了些许干涸的颜料渍,看起来狼狈又脆弱。
她的目光落在坐在地上的秦若瑜身上,眼底掠过一丝复杂的痛楚和歉疚。
“若瑜…”她开口,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对不起…刚才…”
“她是谁?”秦若瑜打断她,声音出乎意料地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扶着门框站起身,目光直直地看向姜妍染,不再躲闪,也不再给她回避的机会,“那个电话。让你这么难过的人,是谁?”
姜妍染的身体几不可查地晃了一下,像是被这个问题刺中了最痛的地方。她避开了秦若瑜的视线,垂下眼睫,嘴唇翕动了几下,却没能发出声音。
沉默再次蔓延,像冰冷的潮水,快要将两人淹没。
秦若瑜的心一点点沉下去,沉到冰冷的海底。一个她从未想过、也不愿去想的可能性,逐渐浮出水面,带着尖锐的冰棱,刺向她。
“不能告诉我吗?”她往前走了一小步,逼近姜妍染,声音里带上了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哀求和无助,“我们是恋人,不是吗?有什么事,不能一起面对吗?”
姜妍染猛地抬起头,看向秦若瑜。看到她泛红的眼眶和强装镇定下的受伤,心脏像是被狠狠剜了一刀。她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终于艰难地吐出了那个答案:
“…是…是艾丽莎。”
陌生的名字。
秦若瑜的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识地问:“…艾丽莎是谁?”
姜妍染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剧烈地颤抖着,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沉重无比:“她…是我在法国留学时的…前女友。”
前…女友?
秦若瑜的大脑像是被重锤狠狠击中,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她怔怔地看着姜妍染,仿佛听不懂这几个字组合在一起的含义。
姐姐…有前女友?
那个在她印象中清冷自持、仿佛从未为谁动过凡心的姜妍染…竟然有过一段她完全不知情的、深刻到足以让她此刻崩溃的…过去?
为什么…从来没有告诉过她?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窜遍全身,让她四肢百骸都变得僵硬。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所以…那些她听不懂的法语…那些痛苦和眼泪…那个拒绝她靠近的躲避…全都是为了另一个女人?一个…她甚至不知道其存在的、过去式的女人?
“为什么…”秦若瑜的声音干涩得厉害,带着自己都陌生的破碎感,“为什么瞒着我?”
姜妍染痛苦地摇头,试图去拉她的手:“若瑜,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和她早就结束了,很多年了…我只是…我只是没想到她会突然联系我…”
秦若瑜却猛地甩开了她的手,后退了一步,像是躲避什么脏东西。这个动作让两人都愣住了。
姜妍染的手僵在半空,眼底的痛楚更深。
秦若瑜看着自己下意识甩开的手,心里涌起巨大的恐慌和更深的疼痛,但她此刻被汹涌的醋意、背叛感和不被信任的伤心淹没了。
“所以呢?”她看着姜妍染,声音不受控制地拔高,带着尖锐的嘲讽和受伤,“所以下个月,这位让你念念不忘到失控落泪的前女友,就要回国了?还要‘顺路’来看你了?是吗?”
最后两个字,几乎是吼出来的,带着浓浓的鼻音和哭腔。
姜妍染的脸色更加苍白,她看着秦若瑜激动痛苦的样子,心急如焚,想要解释:“若瑜,你听我说,不是…”
“不是什么?!”秦若瑜打断她,眼泪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滑落,“不是念念不忘?那你刚才是在为谁哭?!不是旧情难忘?那你为什么不敢告诉我她的存在?!姜妍染!你把我当什么?!一个你可以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甚至连过去都不配知道的傻瓜吗?!”
积压的不安、猜测和此刻巨大的冲击,让她口不择言。心脏疼得像要被撕裂开,比任何一次商业失败都更让她绝望。
她感觉自己像个笑话。还沉浸在见家长的喜悦和日常的甜蜜里,却连恋人的过去都一无所知。
姜妍染被她的话刺得浑身一颤,脸上血色尽失。她上前一步,不顾秦若瑜的挣扎,强行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声音带着绝望的哽咽:“不是的!若瑜!不是的!我爱你!我只爱你!艾丽莎已经是过去式了!她只是…她只是遇到了很大的麻烦,精神状态很不好,在电话里有些失控…我只是一时没调整好…我不是故意瞒你,我只是觉得那已经不重要了…”
她的拥抱很用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仿佛要将秦若瑜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但秦若瑜此刻感受不到丝毫温暖,只觉得那个拥抱勒得她喘不过气,心口的疼痛丝毫未减。
过去式?
不重要?
那为什么一个电话就能让你方寸大乱?就能让你把我推开?
眼泪无声地汹涌流淌,浸湿了姜妍染的肩头。秦若瑜没有再挣扎,也没有回抱她,只是僵硬地任由她抱着,像一尊失去灵魂的木偶。
原来心真的可以这么疼。
比想象中,还要疼一千倍,一万倍。
窗外的城市依旧灯火璀璨,却照不亮室内这片被猜疑和旧日阴影笼罩的狼藉。
信任的高塔,在这一刻,仿佛出现了清晰的、难以弥合的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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