棕马前蹄稳稳落地，穆定夫斯基也不知道怎么在一匹马身上看出了沉着。方康江岳此时左手也默默松开了缰绳，抓上了从右手递上来的弓，箭矢也被熟练搭上弓。

在穆定夫斯基期待地目光中，方康江岳对着溪水的另一边就是一顿吼。

哈?

不过穆定夫斯基很快就明白过来，方康江岳大概是在讲对面的语言。没过一会儿，丛林里走出来一个戴着野兽獠牙项链的原始人，他一脸严肃，显然是对眼前的这一群不速之客感到不满。

站在小溪中间的一个原始人看他一脸欠揍的样子，忍不住又从溪水中摸出一块石头，浑身肌肉紧绷，蓄势待发。

穆定夫斯基眼看着方康江岳挽开了弓箭，那弓箭被他拉的犹如满月，将准星对准了自己人，穆定夫斯基瞬间头皮发麻，三步化作两步窜到小溪边。

“不要——”

“嗖——”

一根箭矢仅是在眨眼的功夫便出现在原始人脚边，那箭头深深插进石缝之中，箭尾还在不断颤动，那原始人吓得松开了手，手上的石头掉在他的脚上，疼得他呲牙咧嘴。

穆定夫斯基长叹一口气，原来不是要伤那个原始人。可他嚎这么一嗓子，除了那名捂着脚的原始人，全场的焦点都集在了他身上。

“穆老弟——”

穆定夫斯基看向方康江岳，他的脸上早就没有了刚开始的严肃，而是恢复了他少年人独有的清纯。只见他利索地跳下马，那马也歪着头往穆定夫斯基的方向望，黑宝石样的眼睛忽闪忽闪眨巴。

方康江岳锤了自己胸口两下，道:“我先解决一下这边的事，等下再跟你说。”

说罢，他便向穆定夫斯基的族人走起，把跌坐在溪水中人都扶起来，接着再走到了戴着野兽獠牙项链的原始人面前与他交流了一番，那原始人的脸色渐渐缓和下来，藏在丛林里的另一个部族的人也冒出头来，以示他们放下的戒心。

方康江岳这边商量完后打了一个响指，下一秒，他居然和穆定夫斯基部族里的人谈起话来。

最后，两个部族里的人往各自的森林隐去，穆定夫斯基原本部落里的人还留恋地看他几眼，经过这么多天的相处，穆定夫斯基也不舍地与他们挥挥手。

“哎呦，别看了，”方康江岳一把搂住了穆定夫斯基的脖子，“我都跟他们说好了，他们尊我为王，至于你嘛……就当我的压寨夫人，哈哈哈。”

穆定夫斯基一脸呆滞，显然是不知道这个所谓的“压寨夫人”是个什么东西。

“忽略我上一句话，我们说正事。显然你还不知道只要你打一个响指就能开启系统，这个系统可以帮助你学习到一个技能，以这个游戏的一个昼夜为准，三天可以学习一个新技能。而这个游戏的规则就是，在任意两个玩家相遇的时候看谁能以任何手段先征服对方，像你刚刚这个情况——”

“我懂，”穆定夫斯基打断他的话，“我愿意当你的压寨夫人。”

“愿意……不是，你知道压寨夫人是什么意思吗？”

“压寨夫人不就和手下败将差不多吗?”

方康江岳一拍脑门，用仅仅自己可以听到的声音嘲笑道:“我真觉得咱们学校的芯片词库应该更新更新了。”

方康江岳又将手搭回穆定夫斯基的肩膀上:“好，那你以后就跟着我，与我共图大业。”

穆定夫斯基坚定地点头，方康江岳又话风一转:“还有，我必须得提醒你，不要对游戏里的NPC投入太多的情感，毕竟我们作为玩家是永生的，而他们必须经历生老病死，你不知道有多少人因为对游戏里的NPC产生情感而在游戏里无法自拔。”

方康江岳拍了拍他的肩膀，又转过身去牵马，等他想叫穆定夫斯基一起走时却发现穆定夫斯基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穆老弟，你在想什么呢？”

“可这里与现实世界确实没有什么不一样，这些游戏里的人同样和现实世界里的人一样会给我回应，他们会笑，会哭，会跑，会跳，也为了生活苦苦挣扎。”

“可你也应该知道，这些虚拟人身上的情感都是设定好的程序而已，这些人可以永生，他们可以陪你一辈子。可在这世间没有人可以伴你一生，尘世间的真谛要去天地逆旅中找。”

“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你也不能陪我一辈子吗？”

方康江岳轻笑一声，觉得这个问题对正常人来说似乎有些不正常，但还是答到:“是的，总会有这么一天的……其实我觉得这并不是一个多么令人感伤的事情，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这人间本就世事难料，有些事到了它应该发生的时间它自然会发生，顺其自然就好。你又何必拘泥于现实与虚幻？永恒与瞬间?”

穆定夫斯基不言，方康江岳也没有多问，只是示意他上马一同回去。

马扬着蹄子悠悠走在岸边，溪水幽幽流向远方，小鱼漫无目的的在水中吐着泡泡。穆定夫斯基就这样坐在马背上跟着方康江岳晃悠，他们俩离得很近，穆定夫斯基甚至可以感受到他身上的体温，那时候他从来没有想过会与他分开。畅享未来，也许他们可以分到一个部门工作，从同学变成同事，再然后……

再然后什么呢？

穆定夫斯基曾经很在意的那些人，以萨加也好，周绮华教授也罢，他们也只是从身边匆匆走过，他们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康江岳又何尝不是，他有自己的家人朋友，总是要奔向自己的远方的。

坐在马背上的穆定夫斯基突然感觉奇晃无比，他以前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以前的他似乎只是想在这个世界上抓住一根稻草，然后跟着稻草一起扎在这尘世的土中，直到现在他才发现自己有一条自己从未见过的大河要淌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