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林寒溪从腹部的剧痛中醒来,感觉像被谁捅了一刀。

她喘息着低头,模糊的视野里,看到自己的腹部正往外流出鲜红的血,和半截刀刃一起反射着明亮的白光。

耳里尖锐的蜂鸣乍起,还伴着呲呲啦啦的电流音,模糊不清的声音碎片在脑海深处回荡:“检索失败...主系统桥接失败…副系统上线…”

她听不清了,也看不见了,只感觉所有的生机都在随着腹部那个伤口流失。

躯体不由自主地向下滑去,她终于看见了那明亮白光的来源——一轮高悬在天上的月亮。

人濒死的状态下时间被无限地拉长,于是她清楚地回想起了自己临睡前许下的愿望:从明天起,做一个不必再上班的人。

确实是不用再上班了,很好。

林寒溪满腔悲愤无处诉,众所周知,人在极度愤怒的状态下可以做到很多,于是她操控着已经不灵便的肌肉,颤颤巍巍地对这个世界比了个中指。

一缕泛着流光的绿草凭空出现,依附在她的指间。

顺便听到了附近两个压得很低的声音。

“走了吗走了吗?”

“应该走了,再等五十秒。”

“别等了,再不救人就真死透了,真死了回去怎么跟老板交待?”

“好好好别催了,我扫一下附近,没问题了,搞快搞快!现在扎上医疗针搞不好还救得过来。”

“这小姑娘怎么回事,年纪轻轻地素质也这么低,哥,她骂你。”

“你怎么知道是骂我,她都被人捅死了,她就不能是骂凶手...哦!治愈系!人家自救呢你又冤枉人!”

“哥你摸着良心,哪儿有竖中指自救的?讲讲道理!哦真的是治愈系啊...”

“少废话,老板在催了!”

林寒溪感觉自己被人一前一后地抬起,两条身影几个利索地起落,只几秒便如鬼魅般消失在了阴影的深处。

地上除了一蓬血,别的什么也没留下。月亮依旧落在参差不齐的屋檐间,霓虹灯的玫红和水蓝暧昧交杂在一起,机械义肢的碎片丢得到处都是,沾着血迹的针头三三两两地散落在路边上。

门缝里透过来嘈杂的响声,林寒溪被随意扔在地上,一侧的袖子被捋了上来,手臂上的静脉处扎着一枚医疗针。

两条人影一左一右黑压压地蹲在她旁边,像两只会说人话的乌鸦。

“怎么还没醒啊?不会真死了吧?”

“不知道啊,怎么说肚子上也挨那么深一刀呢。”

“你看,我就说,老板那医疗针就多余给,现在好了,人死了,治疗针也没了。”

“老板让我们能有什么办法…话说你觉不觉得老板自从上次被人打了头之后,醒来人就变得善良多了……哦!胸口有起伏了!呼吸了!”

“你这么一说,好像确实…不过老板心善对我们来说不是好事儿吗?你在这儿看着,我去叫老板!”

脚步声急促地远去,剩下的那条声音冷哼了一声,带出来点不屑开始自言自语:“当老板的烂好心,当手下的就受累,没完没了的,你说是不是?”

躺在地上的林寒溪虽然意识清醒,但肢体还处在不受控制的阶段,当然没办法回答他,他便自己哼起了歌,调子属实有点难听。

没过几分钟高跟鞋的声音急促地响起来,房门被大力推开,难听的调子瞬间止住了。

医疗针的药效涌了上来,林寒溪终于有力气强撑着睁开眼睛,一片模糊的世界里是一抹鲜艳的红。

她没能盯着那抹红太久,几句中气十足的骂人过后,她很快被七手八脚转移到了旁边的床上。一只温暖的手谨慎地掀开了她破碎的腹部衣衫,看了看她的伤口。

再次被人碰到脆弱的腹部,林寒溪扎挣地更厉害了,四只手都没能按住她,最后是她自己支撑不住,偏头吐了两口血,再次软回了床上。然后她闻到了长发的香气,就在耳边,那只手盖上了她的眼睛,声音像泉水淌进耳朵。

“别怕,是我救你回来的。你安全了,先睡吧,不会死的。”

林寒溪也很想就这么睡去,但某种巨大的不安追赶着她,她咬紧了牙关拼命睁眼,睫毛扫在对方的指缝上。

那只手诧异地拿开了,林寒溪看见对方坐在自己的床边,明明是张妖艳夺目的脸,在如水般的灯光下显得分外无辜。

“拿两个枕头过来…不,不是给我,给她。怎么这么快就醒了,真的不会有后遗症吗?”

后面那句话是看着林寒溪说的,林寒溪重伤未愈,猜不明白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只好凭着残存的理智装傻,缓缓地摇了摇头。

对面的红裙子女人叹了一口气,伸手摸摸她的脸:“真可怜,看起来年纪还这么小呢。”

林寒溪虚弱地咳嗽了两声,问:“这是哪儿?”

她猝不及防地穿越过来,到现在除了知道自己被人捅了一刀又被眼前的人捞了回来以外,两眼一抹黑。

她的声音是嘶哑的,听起来大概是很难听。因为对面的姐姐立刻倒了一杯水,顿了一下,自己喝了一口示意没什么问题,才递到了她唇边。

林寒溪顺从地低头喝了这杯水,听见对面的女人说了个极绕口的地名,林寒溪愣了两秒,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来,因为她确实没听懂。

不知道这沉默被对面的人理解成了什么。她带着怜悯,伸手抚了抚林寒溪的头发:“又一个失忆的人吗...没关系,你可以先跟着我,至少不要就这样无知地出去…这个世界很残忍的。”

林寒溪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这种突如其来的善意,只好低着头继续喝水,还没喝完便听见对方的第二句话:

“你要是没地方去的话,可以先把命卖给我。”

林寒溪:“?”

不是,你们这儿的人是不是有毛病,刚刚差点直接捅死我的人是,你也是。

对面的女人还是那张满是怜悯的脸,温柔的声音几秒钟前听起来还抚慰人心,现在却听起来让人心底发毛:

“你是治愈系啊,虽然很弱,哦,居然又长了,看上去也没那么弱。但我这里能打的人多,也不差你一个。怎么样?考虑考虑?”

林寒溪指间的绿草随着她内心的脏话一起疯长,她的心里只有拒绝一个选项。

什么奴隶制卖身契一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更何况这个卖命的人还是自己。

林寒溪尽量不动声色地往后缩了一下。竭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实际上藏在身后的手已经握紧了:“如果我拒绝呢?”

她本来已经做好了和人殊死一战,大不了接着死就当自己没被救过的准备,但对面的女人只是夸张地叹了口气:“好吧,不愿意就算了,那你先在这里休息吧,回头我让手下把账单报给你,记得给钱哦~”

她袅袅婷婷地出去了,留下一个风情万种的背影。

一头雾水的林寒溪转头看向一个低头看地一个转头看天的乌鸦两兄弟,警惕地发问:“在这儿睡一晚上是不是要付......”

“对。”

简短有力的回答,林寒溪虽然没问到具体的价钱,但她从这斩钉截铁的语气中嗅出了倾家荡产的味道。

出门在外苟为上策,她谨记女人临走之前那句“我这里能打的人很多”这句话,谨慎地保持沉默,握紧手心那团生长的晶莹绿草,颤颤巍巍地下床:“那我就先...”

两兄弟继续维持着那个对她视若无睹的造型嗯嗯两声,林寒溪火速蹿出房间,与折返回来的女人狭路相逢。

对面的女人把手里包装简易的针剂塞进林寒溪手里:“这个是开业十年大酬宾,你虽然不照顾我的生意,但是上门有份儿,拿着吧。”

林寒溪还没来得及拒绝,针剂已经到了手里,对方熟练地转身:“走吧,这里路太绕,我带你出去,注意安全啊。”

她们在迷宫一般的道路上七绕八绕,眼见走到某个隐秘的岔路口,这姐姐脱口而出一句:“哦对了,我还没跟你说我的名字呢,我叫蒋…”

她没能说完那句话。

一丝瑰丽的红线穿过她修长白皙的脖颈,又从脖子后面的脊椎穿出。血花猝不及防地溅在林寒溪的脸上。然后那红线灵活地绕了个圈,向着她的眉心而来。

从醒来就一直隐隐不祥的预感终于在此吞没了她,林寒溪听见自己心脏重重落进胸膛的声音。

她反手把那柄从自己腹部拔出来的短刀横在身前,眼见红线绕了个诡异的弧度冲过来,她咬紧牙关,狠狠地挥下凶狠的一刀!

那原本应该直直冲进她眉间的红线被一刀斩断,过道外几个巨大的垃圾桶间隙里,跌出来一缕漆黑的人影。

林寒溪没敢回头看倒在地上的蒋姑娘,眼睛被难以置信和愤怒烧得血红,她从不知道自己还能有这么利落的身手,几个起落间就逼近了那道人影。

那人有一双充满着惊恐的眼睛,正颤动着双手发力,空气中隐隐有风流波动,第二条红线的虚影已经快要凝实。

林寒溪居高临下地盯着那双眼睛,感觉有无数道声音在脑海里叫嚣。

对死亡的恐惧和愤怒催促着她,她手颤了颤,下一秒那把短刀捅进了他的心脏。

她感觉手中的短刀似乎有着挣扎的趋势,于是就势把它拔了出来,又捅下了第二刀。

无形的丝线尽数崩断,短刀哀鸣着饮着前主人的鲜血,林寒溪看着那张充满着绝望的脸,嘶哑地笑出声来反问:“你有什么好绝望的呢?该绝望的难道不是我吗?”

她松开了握住短刀的手,揪起对方的脖子,随手捡起旁边的一个针筒,抽了一筒空气进去,拿它顶住对方的大动脉。

“静脉注射?动脉应该也可以吧,我不懂,你凑合凑合吧。”

“来吧,现在告诉我,你是谁,还有我是谁,要快,我赶时间。”

几十秒后,林寒溪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地上的身影彻底委顿在地上抽搐,月光照着她沾了一道血迹的脸。

林寒溪没多看一秒,头也不回地奔了回去把蒋姑娘抱进怀里,颤抖着手地拆怀里的医疗针。

“对,静脉注射,手肘…”

她找静脉扎医疗针的手被拦住了,是之前那双兄弟中的一个,看着她的眼睛摇了摇头:“用不上了。”

林寒溪根本不听他在放什么屁,拨开对方的手就要扎下去,正好对上怀中人睁开的眼睛。

那双眼睛清澈、美丽、生机勃勃,和林寒溪正正地对视上。

“是真不用上,我们老板有点子异能在身上,她没死。”那双兄弟中的另一个开口。

夜色沉冷,微风拂过,连尘埃都消散在风中。

林寒溪舔着后槽牙偏了偏头,看起来有点迷茫。然后她彻底倒了下去。

在她昏过去的一瞬间,脑海里叮叮叮叮响成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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