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表丢失的事情告一段落,但这件事在柏略心中却留下了一道印记。
之后,他回想起袁将歌当时在楼上的那个笑容,就知道对方或多或少都做了点什么。
但袁将歌平时要去上学,而自己则整天都在家,想来那人实在没法在眼皮底下将手表塞到那么隐蔽的地方。
那么,也许袁将歌会需要一个帮手。
柏略看着窗外的草坪,眼中的情绪不太明显,更接近木然。片刻,转身回到桌前,逗着小兔子玩。
他这两天不愿出房门,袁正说起来,才会去走动走动。
今天袁正请了生意上的客人来家里,几人在大厅聊得正高兴。
袁将歌也在家。柏略现在几乎避免和他见面,就怕遇到对方会忍不住心里的阴郁。
兔子蹭着柏略的手心,似乎在安慰他。柏略的心神就转回了眼前的小宠物身上。他看着差不多也到了喂食的时间,便去楼下的放置室取了些兔粮。再等上楼回房后,柏略却发现走时关好的门此刻是虚掩的样子,他疑惑的走近推开,然后就愣住了,桌上的兔子居然不见了。
柏略不认为兔子自己会开门跑出去,所以几乎是立刻,他心里想到了一个人,除了袁将歌再没别人。
从窗外探身看去,暂时没在花园看到袁将歌,于是他匆忙去了对方的房间,敲门无人回应。柏略试着拧了拧把手,门被锁住了。
之前好不容易压制住的阴郁又冒了出来,与此同时还有隐隐的愤怒。他已经很反感袁将歌这种行为。上一次的栽赃事件让柏略对那人彻底讨厌起来。
他今天一定要找到袁将歌。
柏略没有惊动厅中聊天的大人们,独自绕到了后院,也忽略了忙着做事的佣人。
花园里是袁将歌最喜欢也最常来的地方,柏略找遍了每个角落,却都落了空。最后在他打算换一个地方继续寻找时,袁将歌提着兔子出现了。
袁将歌似乎挺得意,满脸都是笑。
隔着绿叶茂盛的树,柏略看到了他。
柏略看到袁将歌把兔子放在草地上,兔子想要跑,他就一把按住,嘟着嘴嘀咕了一阵,左手拿了东西往兔子嘴里塞。
柏略没忘记对方很喜欢喂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给小兔子吃,心头一阵火窜上来,他直接走过去说道:“你做什么?”
袁将歌没想到会有人突然从身后冒出来,吓了一跳,看清来人后,骂道:“你有病吧?莫名其妙跑过来想吓死谁?”说着,抱起了兔子。
“你为什么要去我房间把雪球带走?”柏略看着他:“我没有同意你带它走。”
袁将歌嗤笑:“我在这个家做事还需要你同意?你哪位?”
柏略没理会他的嘲讽:“你刚刚喂它吃了什么东西?”
“好吃的,”袁将歌鄙视道:“吃不死的,放一万个心。我弄死它干吗,我还指着它和我玩呢。”
柏略对袁将歌仍旧有气,所以这次不像以往那么好打发,他变得强硬了一些。伸出右手,柏略说道:“还给我。”
袁将歌也有点惊讶柏略的态度,想着这个从孤儿院捡来的便宜货是吃错药了么?他把兔子抱得更加紧,还冲柏略阴阳怪气的说道:“你要我就给?你哪根葱?”下一刻,袁将歌直接带着兔子去了旁边的滑梯上,他一步步上着台阶,边走边对怀里的宠物说:“你个小玩意儿也是没见过世面的,我来带你玩玩这个。”
柏略跟了过去,他拉住袁将歌的衣角,坚决道:“还给我。”
袁将歌这回来了火气。抬手狠狠拍掉柏略的手腕:“你找死?我也是你能碰的?”他非常轻蔑的看着台阶下的柏略:“你的手太脏了,只适合在孤儿院和那群野孩子抢东西吃。想和我抢东西?早着呢。”
柏略的目光就沉了下去,其中多了些以往不曾有的情绪。他直直盯着袁将歌,一字一顿重复道:“还给我。”
袁将歌讲了句脏话,然后给了柏略个白眼,头都不回的走到了滑梯的顶端,他打算抱着兔子滑下去。
柏略却突然出手去抢那只兔子。
袁将歌对这种反抗感到恼火,这是柏略来了袁家后,第一次这么明目张胆的反抗自己。他觉得自己绝对不能示弱,于是对着那人又是抓又是踹的。
柏略胳膊上有袁将歌抓出来的血痕,他仿佛根本不在意,一心就在兔子上。
虽然目标是那只宠物,但只有柏略心中最清楚,他想证明的,是属于自己的东西必须要捍卫住。
这可以说是小孩子间的一种较劲,但柏略经历了那次辩解无用的无力感后,他不想让自己再陷入更绝望的境地了。
兔子是自己的,是袁正送给自己的。
自己的东西,就要拿回来,就要看管好。
两人在争执时,袁将歌一个不小心就分了神,没有抓紧手中的兔子。
小兔子直接从滑梯的一侧掉了下去。
滑梯不算矮,就这样掉下去不受伤都难。
随着草地上的一声闷响,柏略和袁将歌都愣住了。
最后还是柏略先反应过来,他跑着下了台阶,袁将歌也很快赶到小兔子身边。
小兔子摔的很严重,身体不停抽搐,没有流血,但是却无法站立。
柏略试图扶着它起来,却一点用都没有。不多时,那团雪白毛绒的东西连轻微的颤抖也停止了,只有身体很缓慢的一下又一下起伏着,显然接近死亡。
袁将歌呆住了,他看着躺在草地上的兔子,难得有了无措:“我不是故意的……”片刻又气愤的指着柏略控诉:“谁让你来抢?都是你的错!”
柏略至始至终没抬头,在袁将歌说完之后,他才缓缓看了眼对方。
袁将歌嘴硬:“你看什么看?难道我说错了?你不抢会有事吗?”
柏略说:“这是我的东西。”
袁将歌当然也清楚这是袁正送给柏略的,但还是坚持道:“是你不好。”
这时,柏略却莫名又突然的换了另一个话题,他对袁将歌说:“手表是你自己拿的。”
袁将歌猛一听到这话,眼睛蓦地瞪大,接着呼吸也急促起来,气急败坏道:“闭嘴!”
柏略不理会他:“你让人把手表放到我房间,再告诉袁叔叔是我偷的。”
袁将歌怒火上涌,他疾步走过去就要给柏略一巴掌。
柏略却先他一步站了起来。
袁将歌愣了愣。
柏略走到不远处捡了一块石头回来,又走回仍在垂死边缘的小兔子身侧。
袁将歌一时不懂柏略的意思。
“你不喜欢吃的东西给我吃,你做错的事要我承担后果。你在袁叔叔面前撒谎,你还抢走了他送我的东西。”柏略一件一件的说着:“我不欠你,但你欠我一句道歉的话。”
“你想都别……”袁将歌还想再讽刺几句,却被柏略之后的动作惊到讲不出任何话。
柏略的目光一动不动的看着袁将歌,握着石头的右手高高抬起,下一刻砸向了兔子的脑袋,不止一次。
袁将歌被柏略手上的血和他那种无法言说的眼神吓到呆愣。他甚至都忘了要作出什么反应。
直到柏略停了动作,再然后,他扯着僵死的兔子朝袁将歌扔了过去。
带着血的兔子直接甩在了袁将歌的胸前,袁将歌终于发出惊恐的尖叫,他伸手胡乱的挥开,又本能的踢了一脚。
房子里的所有人都被惊动了。
袁正和钟舒窈的身后跟了辛姨和其他佣人,大家往这边跑来。
袁将歌颤抖又害怕的看着柏略,他几乎找不到自己的声音:“你……疯了吗……”
柏略也看着袁将歌,目光扫过对方脚下的兔子,再看了看自己的双手,他怔怔的。
“你疯了……”袁将歌又说道,除了这句话他此时此刻也说不出别的。
而柏略则毫无征兆的开始哭,很自然的,像受到了无法形容的惊吓。他的哭声和刚才袁将歌的叫声一样突兀刺耳。
袁将歌脸色惨白:“你哭什么!小声点!”
袁正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脸慌乱的袁将歌,这人身上和手上都有血痕,而脚下则躺着兔子的尸体。
柏略蹲在几步之远的地方哭,手上也沾了血,胳膊还有被抓伤的痕迹。
兔子是自己送给柏略的,再加上对方胳膊的伤,袁正理所当然不会想到柏略身上去,他平时没少见袁将歌折腾这只宠物,当下就沉着脸对袁将歌说道:“怎么回事!”
袁将歌还没来得及解释,柏略的哭声便稍稍大了些,他从胳膊中抬头,满脸都是眼泪的对袁正说:“叔叔……我好怕……”
袁正从未见过柏略这副恐惧的样子,这是自己挚友的孩子,也是他发誓会好好照顾的孩子,如今对方露出这样的表情让他心里充满了歉疚。袁正跪在柏略身边,将人抱住,安慰道:“没事的,小略别怕。”
柏略将脑袋全部埋进了袁正的颈窝里,他只是重复道:“小兔子死了……好痛……”
袁正一惊,以为柏略受伤了,他匆忙查看:“哪里受伤了?”
袁将歌想插句嘴,想说柏略根本没受伤。
袁正看见他就来气,说道:“你给我站在那里!”
袁将歌很委屈,但他的确也有错,先是偷偷把兔子带出来又失手害它摔下了滑梯,为此心虚的不敢多说。辛姨急忙过去安慰他。
袁正看见辛姨那副又宠又心疼的样子就更来气。他暂时没空理会那两个人,问着柏略:“小略,是哪里痛?叔叔让医生来给你看看好吗?”
“兔子……”柏略带着浓厚的鼻音,他的哭泣没有停止:“我不要它死……我好怕……”
袁正看他情绪不稳的样子,也很着急。却又想起柏略曾经被绑架的事情,恍然明白对方为什么会这样失常。
袁将歌小声对辛姨说:“他干吗一直哭啊?”
袁正对袁将歌吼道:“滚回房间不准出来!”他从来没发过这么大脾气,其他人不由都被吓到了。
袁将歌也没绷住,憋屈的哭起来。他一直都被宠着,哪被这样骂过?因而憋着股劲嘴硬道:“就是只兔子,死了不就死了!”
说完,擦着眼泪跑回了房间。
袁正摸着柏略的头发,想让他不那么害怕。
柏略在袁正怀里默默抬眼看向袁将歌消失的背影,这瞬间,他想起了孤儿院院长说过的话。
要想活的更好,必须聪明一点,再狠一点。
自私的活着,原来是这种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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