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前一晚太累,褚梨这一觉睡得很沉。
不见光亮的卧室,褚梨先是闷哼着喊了声雨蔓的名字,然而,并没有得到回应,也没有得到想象中温暖的怀抱。
昨晚太激烈,褚梨故意引诱,甚至说了很多惹雨蔓生气的话,即便是她有错,那威胁的意思还是理直气壮,导致她的后背到现在还疼。
轻轻动了下肩膀,那里被扭到的感觉非常明显,身体其他部位也传来不适。
没有被哄着,褚梨有些不满。
“蔓蔓,你在吗?”这次,她的声音大了些。
“......”
“蔓蔓?”
褚梨感受了下身旁的体温,冰冰滑滑的凉被,没有丝毫温度可言,她缓慢地起身,熟练地打开床头灯......果然,卧室里只有她一人。
“蔓蔓?”床下还是乱糟糟的一片,褚梨光着脚下床,打开门,一片白昼,侧过脸适应了一会儿,她发现客厅也是空无一人。
茶几上贴着一张鹅黄色的便签纸,褚梨走过去撕下来看了眼,表情微变,很快,那张便签纸被她团成一团用力扔了出去。
纸团被扔出一道弧线撞上白墙,没完全被遮挡的纸张边角露出几行字,隐约能看到上面写着:......我想......需要独处的时间......
字迹力透纸背!
原来是丢下她一个人走了啊。
沙发上的东西还是昨晚散到地上的模样,东西没被扔,但也没被好好的对待,有几个盒子开了,露出里面包装完好的包装纸,像被人遗弃不要的孤儿。
“呵。”
半晌,静谧的室内被一声轻嗤打断,刚贴便签纸旁的手机被抽走,面部识别过后,相册的照片被放在了最显眼的位置。
——
刚入这行拍摄的第一本杂志寄到手的时候,雨蔓清清楚楚记得当时的感觉。
她还没资格上封面,是在内页拍摄一组不太知名品牌的衣服做广告宣传,墨绿色的高领毛衣,下面是黑色的宽松皮裤。
翻开杂志,里面带有纸张刚出炉时的那种刺鼻的油墨味,那股味道直冲脑海,让人想忽略都不行,但这都不影响褚梨和雨蔓兴致高昂地去找属于雨蔓的那一页。
兴奋过后,褚梨脸上染了落寞,雨蔓问她怎么了,褚梨认真看着她的双眼,叹息着说:“我好像太差劲了。”
褚梨说:“你总是这么优秀,想做什么都能做的成,做什么都能成功,和你比起来,我确实太差劲了,蔓蔓你会嫌弃我吗?”
这样的言论雨蔓上学时就听过。
最初开始,褚梨接触她时很大胆,在那个甚至没有人了解同性都可以谈恋爱的地方,褚梨已经是敢拿着野花向雨蔓表白的人了。
她是别人眼里的混子,也是别人眼里的坏孩子,所有人都说她在祸害雨蔓,褚梨一直表现的是从不在意这些言论。
她我行我素,将雨蔓堵在小巷子里,连同另外一个经常和她一起回家的男生,她警告人家离雨蔓远一点,说自己烂命一条,要是敢抢她的东西,他别想活了。
等男生被吓得面色惨白战战兢兢离开,她才把小弟们赶到小巷外,然后学着那些小流氓想要亲雨蔓的脸,被雨蔓当场给了一巴掌。
后续发生了什么雨蔓其实记得不太清,因为打过一巴掌后她心里也没底,毕竟褚梨和人打架都已经到了学校要劝退的程度,雨蔓只记得,褚梨当时好像狠狠瞪着她,说了什么,但根本没进她的意识,可生气瞪眼的褚梨也是漂亮的,这是雨蔓当时的第一想法。
那样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如今在她面前自卑的可怜,雨蔓恍惚有种在做梦的错觉。
但很快,事实告诉她,即便那话从褚梨嘴里出来,褚梨还是那个褚梨,让她不霸道是不可能的。
很快,为了确保自己不会被嫌弃,不会被抛弃,褚梨给雨蔓制定了十几条规则,其中就有什么不许和其他人有工作以外的接触、手机里除了电话号码以及工作微信,不允许存其他人的任何信息、不和褚梨在一起的时候要每十分钟报备一次,若是工作需要可以提前请假;当然,后面那条是褚梨不做雨蔓经纪人后加上去的。
雨蔓在这些年很好的执行她要求的每一条,或者说,这样的安全感本身就是她应该给褚梨的,可是没想到,到头来执行的只有她一人。
她问褚梨,需不需要她去平洲城和她玩几天,褚梨说没意思,实际上她已经和助理玩过一遍,雨蔓说,需不需要她帮着挑照片,褚梨又拒绝了,理由是挑不出来之后再说。
这些理由雨蔓没有犹豫相信了,结果事实在嘲笑她,她从头到尾都在做笑话。
照片并没有亲密到一定程度,分别的单人照,在一起时合照也是很远的距离,能看得出助理比较年轻,有几张搞怪动作的照片,再加上偶尔的几张甜品照。
雨蔓并没有吃醋,她在意的是为什么褚梨要求她做的事她自己做不到?之前没有做是不是因为没机会?
怀疑的念头一旦产生无休无止,可不满的情绪如果不解决,只会越放越大。
雨蔓很不高兴,她怕自己失去理智,所以留下纸条,她需要冷静一段时间。
……
“雨蔓?”
雨蔓闻声抬头,奚亦央正一副关切的表情看着她,槿潼神态悠闲看着远方的江边。
“你脸色不太好,是昨天没休息好吗?”
拉回思绪,雨蔓摇头,她指了指槿潼面前的杂志,说道:“这套衣服,我刚入行第一次拍杂志的时候穿过。”所以勾起了她遥远的记忆。
还是墨绿色的毛衣下配黑色皮裤,只不过这版杂志的模特不是她,而且,这套衣服的拍摄被放在了封面。
几年过去,小品牌成长为大品牌,虽然还不至于站在奢侈品行列前沿,但也因为几次不错的表现进入大众视野。
源于第一次的良好合作,雨蔓偶尔会和品牌主人互相问候一下,聊的不多。
“雨蔓,你入行几年,有什么感悟吗?”槿潼突然开口。
她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框眼镜,耳坠上是一副翡翠雕刻的花瓣,贵气,冷傲,审视着雨蔓的眼神似是审视一件商品。
然而直觉上,这样的眼神并不让人觉得冒犯,槿潼的确是在看一件商品的价值,雨蔓作为模特,在秀场上能让她的作品发挥怎样效果的价值。
秀场上是以作品为主,然而一件出圈的作品,模特的演绎和作品有着相辅相成的关系,形体、气场,与品牌的契合度等,都是设计师考量的标准。
这句话在法国槿潼问过一次,那时雨蔓的回答很官方。
她说:“她的成长在于对品牌,对设计的理解、对自身T台配合作品的把握更加深刻了,不再为了工作而工作。”
好听的可以理解为她的敬业程度增加了,不再是行业小白,换句话说,工作至今,身价上涨,她也不是什么秀场都去。
曾经为了糊口多少钱的活都愿意接,现在,她一定程度上也有挑选的权利。
这个行业不就是这样吗?
槿潼的设计一向锋芒毕露,不漏怯的回答更能加分,那场见面之后,槿潼并没有拒掉雨蔓的打算。
如今再问一次,雨蔓有点摸不清了,她是想听官方,事业型角度的答案,还是聊天随便说说?
没等雨蔓张口,槿潼自己就先回答了,她说:“雨蔓,你少了第一次见我时身上的那股冲劲。”
不仅雨蔓记得那场争取来的见面,槿潼也记得。
她记忆好,这么多年,每个见面超过三次的人都会让她留下印象,,尽管不是那么清晰,但这个人重要的“色彩”多多少少会留存到她脑海。
像雨蔓那样闯到她车前的人不少,现如今,每个名声都比雨蔓大,那些人,具有更多的野心以及目标性。
雨蔓综合条件不差,她的发展似乎在被一根无形的绳索牵扯,一面是奋力向上攀升,另一面则是不断下沉。
为什么这么确定?
因为这几天来,雨蔓是第一次联系她,这放在其他人身上根本不可能出现。
名利场是需要削尖脑袋的,得知她回国,前前后后打探的人不知道有多少,那么多人放下工作来约她的时间,而雨蔓和她,好像仅限于工作上的交集。
如果不是她淡泊名利,那么就是她已经大牌到世界排名靠前,除此之外,一个行业深耕多年的人会不明白想要发展应该做什么?
“再这么下去,你也不必干这行。”
奚亦央拿起咖啡轻咳一声,周边凝滞的气温仿佛瞬间消散,槿潼却依旧我行我素。
她这个好友就是这样,遇见集团负责人照样不给面子,又不得不承认,只见过几面,槿潼已经完全分析出雨蔓的问题所在。
奚亦央同样一早就发现了,可她不舍得说雨蔓,妥协和退让势必会磨灭她进步的棱角,涉及到褚梨,也只是个解不了的难题罢了,奚亦央想,何必让她多烦心这些。
这么毫不客气的被指出问题,雨蔓有一瞬间分神,过后,内心涌出些许不满,然而她明白,槿潼说的是事实。
她眼光毒辣,指出的是雨蔓一直自欺欺人的问题。
雨蔓自己不清楚吗?她明白,什么都明白,只不过她在工作与褚梨之间,更多的偏向了褚梨。
——
那天从家出来后,雨蔓订了一家酒店,这座酒店离住的地方不远,她没去找展菱,也没找其他人,一旦遇上这样的矛盾,她更习惯自我消化。
因为只有一个人,没有其他任何声音,当她坐在沙发上时,心里会忍不住乱七八糟想很多。
想这些年她和褚梨的感情变化,从刚开始褚梨的被动,到如今她的被动,正如槿潼所说,她身上的哪股“劲”已经消失不见了。
想她妈妈,那个可怜的女人,当初是为了爱在一起,后来也是为了爱而死亡,只不过一个是对伴侣的爱,一个是对亲人的爱。
雨蔓曾发誓,她一定不会变成妈妈那样的人,她要有自己的主见,不会被另一半困囿于牢笼,不会让自己失去思考,如今……
窗外又开始变得雾蒙蒙,不知是不是一场雨要来临。
雨蔓身上提不起劲,思绪乱糟糟理不出个头绪,烟瘾又犯了。
去摸外套里的烟,才发现昨夜已经抽完了,套上外套,摸着手机,雨蔓去了酒店楼下。
去商店付款时她又看到了屏幕上的几个未接来电和未读消息。
这样的信息这几天每天都能收到很多,付完款,她锁掉屏幕。
那些消息依然牢牢霸占醒目的位置。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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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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