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缓缓闭上双眼，胸口剧烈起伏。他何尝不明白这些孩子的用心？紫薇温柔善良，晴儿聪慧通透，箫剑重情重义——他们不过是想成全一段「你是风儿我是沙」的痴恋，又怕含香的存在影响自己与小燕子的感情。这份以情为出发点的筹谋，本心并不坏。
但随即，乾隆的拳头重重砸在案上，震得茶盏叮当作响：「糊涂！」他眼中燃起怒火，含香入宫，从来就不是因为私事，而是国事。她的神女身份，是维系回疆与中原的重要纽带；她的存在，象征着四方归顺、天下一家。想到若含香突然消失可能引发的动荡——回疆部族的猜疑，边境局势的紧张，甚至可能重燃战火...乾隆的脊背不禁渗出冷汗。
更令他痛心的是这份背叛。乾隆闭了闭眼，眼前浮现出那些熟悉的面孔——紫薇贴心的侍奉，晴儿温婉的笑靥，尔康尔泰忠厚的模样……乾隆睁开眼，眸中满是痛色。他待这些孩子何其优厚？紫薇从一介民女被封为公主，大开恩科让箫剑得以参加科举，尔康尔泰年纪轻轻就身居要职……
「朕给了你们无上的荣宠，给了你们最真挚的信任……」乾隆的声音沙哑得可怕，「而你们回报朕的，就是这样的欺君罔上？」
乾隆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茶盏边缘，脑海中浮现出小燕子那双澄澈的眼睛。那日他嘱咐她向紫薇和晴儿隐瞒小产之事时，她咬着嘴唇不情不愿的模样还历历在目。
「那丫头...」乾隆喉头滚动，胸口泛起一阵钝痛。小燕子对紫薇她们从来都是掏心掏肺，可如今这些人，却在她背后谋划着欺君叛国的大罪！
「你们可曾想过——」他对着虚空发问，声音沙哑得可怕，「当真相大白那天，那个傻丫头要如何自处？」想到小燕子可能露出的受伤表情，乾隆只觉得心如刀绞。她会在紫薇的欺瞒与自己的震怒之间左右为难，会在朋友之义与对君尽忠之间痛苦挣扎。那些自以为为她好的人，根本不知道他们正在将她推向怎样的深渊！
「紫薇他们...」乾隆低声自语，「终究是年轻气盛，只看到儿女情长。」他相信紫薇、晴儿、箫剑他们的动机纯粹是出于情义，想要成全含香和那个刺客。但含香呢？她真的只是为了爱情吗？
乾隆的指尖微微发凉。含香是回疆的神女，背后牵扯着边疆的稳定。若她从头到尾都是利用紫薇他们窃取机密，或是与回疆暗中联络，笼络谋反势力，后果不堪设想。他不能冒险，更不能拿江山社稷做赌注。
「按兵不动...」乾隆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理智告诉他，最好的办法是静观其变，等他们真正实施「大计划」时，再将所有人一网打尽。这样，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可这样一来，他与紫薇、晴儿、箫剑他们，就会彻底站在对立面。而小燕子——那个天真烂漫、对朋友推心置腹的小燕子，将会被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乾隆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他想起小燕子那双清澈的眼睛，想起她为了朋友两肋插刀的义气。若真到了那一天，她会如何选择？是站在他这边，还是站在紫薇他们那边？
乾隆凝视着烛火，思绪如潮水般翻涌。另一个选择在他脑海中逐渐清晰——他可以直接召见紫薇、晴儿、尔康、尔泰等人，当面戳破他们的「大计划」。
「以君威相压，他们岂敢不从？」乾隆低声自语。只需他一个眼神，一句话，就能让这些年轻人战战兢兢地放弃计划。含香会继续留在宫中，小燕子也不必面临两难的境地。
但随即，他的眉头皱得更紧。这样做固然能化解眼前的危机，却也可能放虎归山。如果含香真有异心，背后还藏着更大的阴谋，那么这次打草惊蛇，只会让那些潜伏的势力更加谨慎，更加难以察觉。
夜色渐深，乾清宫的烛火依旧明亮。乾隆站在窗前，望着养心殿的方向，眉头紧锁。他抬起手，又放下，最终只是疲惫地叹了口气。
「小路子。」他的声音里透着少有的疲惫，「去养心殿传话，就说...朕今晚政务繁忙，在乾清宫过夜。」小路子小心翼翼地抬头：「皇上，要不要奴才带句话给还珠郡主？」
乾隆的指尖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丝痛色。他多想此刻就去见那个能让他心安的人儿，可他还没想好该如何面对她清澈的眼神，毕竟他不可能让她面对这么沉重的事情。
「不必了。」他摆摆手，声音低沉，「就说...让她好好休息。」待小路子退下，乾隆独自站在空荡的大殿中。月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他缓步走向龙案，看着堆积如山的奏折，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朕该如何是好……」他喃喃自语。是选择江山稳固，还是保全小燕子的笑容？这个两难的选择，让一向杀伐决断的帝王，第一次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犹豫。
晨光微熹，乾隆推开侧殿的门，疲惫的双眼还带着彻夜未眠的血丝。当他抬头时，却见小燕子正倚在殿前的朱红廊柱下，手里捧着一个青瓷茶盏，朝他灿然一笑。 「弘历！」她小跑过来，将茶盏递上，「刚煮好的荷露茶，您喝了再上朝吧。」
「小燕子……」乾隆喉头滚动，声音有些发涩，「怎么这么早就来了？等了多久？」小燕子眨眨眼，眼下还带着淡淡的青影：「您昨晚没回养心殿，我躺了半夜都睡不着，就索性起身去御花园收集荷露。」她眨眨眼，眼下也有淡淡的阴影，「煮完茶过来，才等了半个时辰，不久。」
乾隆接过茶盏，触到她微凉的指尖，心头猛地一颤。他轻抿一口，茶水温热，荷香清冽，就像她这个人一样，纯粹得让人心疼。
乾隆望着她那双依旧明亮的眼睛，突然一把将她拥入怀中。小燕子身上还带着荷塘的水汽和晨露的凉意，却让他整夜的挣扎与煎熬都化作了心疼。 「弘历？」小燕子被他抱得有些喘不过气，却还是乖乖靠在他胸前，「您怎么了？」
乾隆将脸埋在她的发间，深深吸了口气。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什么江山稳固，什么放虎归山，都比不上怀中这个人的笑容。就算含香真有异心又如何？他宁愿多费些周折，下次再寻机会一网打尽，也绝不能让小燕子陷入两难的痛苦中。
「没事。」他松开怀抱，轻轻抚去她发间的露珠，「朕只是...想你了。」小燕子歪着头看他，眼中满是疑惑，却还是甜甜一笑：「那今晚要回来睡哦！」
乾隆点头，在她额间落下一个轻吻。晨光中，两人的影子交叠在一起，仿佛什么也无法将他们分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