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们将魏畅的尸首拖出殿外，地上留下一道暗红的血痕。乾隆深深叹了口气，走到被晴儿扶着的小燕子面前。

「好了，别哭了。」乾隆用拇指擦去她脸上的泪痕，声音比方才柔和许多，「滥用私刑之人已经伏诛，太医也去了宗人府。」他轻轻拍了拍小燕子的肩，「都没事了。」

小燕子却猛地摇头，眼泪又涌了出来：「皇上！您没看见他们伤得多重！他们浑身是血，连块好肉都找不着了！」她说着说着又哽咽起来，「他们都知道错了，自首认罪，您就开恩放他们出来养伤吧！我保证他们一定会乖乖配合调查，绝不敢再犯！」

乾隆眉头深锁，没有立即回应小燕子的请求，而是转向跪在一旁的大理寺卿：「蒙丹那边审得如何？可曾招供什么？」

大理寺卿连忙叩首回禀：「回皇上，蒙丹已承认混入皇宫的事实，但他坚称目的只为劫走香妃娘娘。挟持老佛爷...」他偷眼看了看太后的脸色，「只是他不得已的手段，对于皇上和老佛爷，他都绝无刺杀之意。」

「哦？」乾隆眼中寒光一闪，「那他可交代是如何混入宫中的？有无同伙？」

「这...」大理寺卿额头渗出冷汗，「无论怎样用刑，蒙丹都一口咬定是独自作案。他说是在萨满队伍入住客栈后，将原本的『**师』杀害藏尸，自己戴上面具顶替入宫。」

太后闻言，手中佛珠啪地掉在地上：「造孽啊！」乾隆沉吟片刻：「可查到那具尸体？」

大理寺卿连忙躬身回禀：「回皇上，刑部已按蒙丹供述的弃尸地点展开搜索。微臣已命人继续审问，追查他入宫前的落脚之处，以及与何人有过联系。」

听到刑部要追查蒙丹入宫前的行踪，晴儿的手指不自觉地绞紧了帕子，但她还是深吸一口气上前行礼：「皇上，既然蒙丹已承认是独自作案，能否先让紫薇和尔康出来疗伤？他们的伤势实在经不住继续待在牢里啊！」

太后此时也缓缓开口：「皇上，我当时虽被那逆贼挟持，但也不过被轻微划伤。」她捻着佛珠，语气缓和了些，「依我看，他混进宫来，多半真如他所言，只是为了劫走香妃，并没有联合什么人行刺。」

老佛爷看了眼满脸泪痕的小燕子，又补充道：「不如这样，将紫薇安置在漱芳斋养伤，派嬷嬷们守着；尔康就软禁在侍卫处。如此既能让他们的伤势得到照料，也不妨碍继续查案。」

乾隆眉头紧锁，手指轻轻敲击着龙椅扶手，陷入沉思。他原本确实打算顺水推舟，将罪名全数推到蒙丹身上，好让紫薇和尔康先离开那阴森的宗人府大牢。

蒙丹的供词看似合理——杀人弃尸、冒名顶替，细节详尽到连藏尸地点都供认不讳。但这反而令他起疑。这些细节绝非临时起意能够编造，这背后必有周密的谋划。但这些细节尔康从未提及，是因为这都是蒙丹自己所为，尔康也不知情？还是尔康和紫薇还是对自己有所隐瞒？

太后和小燕子的求情声在耳畔回响，乾隆心中对尔康和紫薇的疑虑却挥之不去。放？还是不放？

乾隆仍在权衡之际，福伦突然上前，重重跪地叩首：「皇上！臣教子无方！犬子所犯之罪已动摇国本，臣恳请皇上...万不可轻放！」他声音哽咽却坚定，「只求...只求免去酷刑...」

此言一出，满殿寂静。小燕子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望着福伦。

太后轻叹一声，捻动佛珠：「福大人大义灭亲，我皇家人更不可徇私。」她看向乾隆，「皇上，紫薇那孩子...就让她在宗人府养伤吧。我会派太医院院正亲自照料，绝不再用刑。」

傅恒见状，立即上前抱拳：「皇上，臣愿亲自担任主审，定当秉公执法。」他转向泪眼婆娑的小燕子，「还珠郡主放心，臣必不让他们再受委屈。」

就在乾隆点头欲准傅恒所奏之际，小燕子突然「扑通」一声重重跪地。金砖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惊得晴儿失声叫道：「小燕子！」

可小燕子眼中却是一片决然。她挺直腰背，声音清亮得刺破殿中凝重的空气：「皇上！其实...这一切都是我策划的！」

满殿哗然。乾隆猛地站起身，龙袍带翻了案上茶盏：「胡闹！」

「我没胡闹！」小燕子仰起泪痕斑驳的小脸，「我才是最想让香妃消失的人！」她的手指深深掐入掌心，「每次看到您去宝月楼，我就...我就...」一向镇定的太后，也被小燕子的话惊得半张着口。

「紫薇和尔康只是被我利用！」小燕子重重磕头，额头抵在冰冷的地面上，「求皇上明鉴！要杀要剐冲我来，放过他们！」

晴儿急得去拉她：「小燕子你疯了！快起来！」傅恒也变了脸色：「郡主慎言！这可是欺君大罪！」

乾隆脸色铁青，大步走到小燕子面前，一把将她拽起：「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小燕子被迫仰头与他对视，泪水模糊了视线却倔强地不肯落下：「我知道...我知道紫薇要被烙铁毁容...尔康浑身是血...」她突然抓住乾隆的手按在自己心口，「皇上，您要是不信，就把我的心挖出来看看！看看里面是不是装满了嫉妒！」

最后一句话像利刃般刺入乾隆心口。他猛地松开手，踉跄后退两步，不敢相信地望着眼前这个倔强的小丫头。

小燕子再次重重跪地，额头抵在冰冷的金砖上，声音哽咽却字字铿锵：「皇上，我就是见不得您身边有别人！」她抬起泪眼，倔强地望着乾隆，「不只是香妃...以后要是还有什么甜妃、酸妃、苦妃、辣妃...我统统都想让她们消失！」

晴儿倒吸一口凉气，太后手中的茶轻轻撒了出来。乾隆脸色铁青，龙袍下的手微微发抖。

「紫薇和尔康...他们都是受我指使...」小燕子胡乱抹着眼泪，「您要砍头就砍我的！我一个人的脑袋够用了！」

殿内又陷入一片死寂，所有人都被小燕子这番惊人之语震住了。她的声音还在殿中回荡，却显得那么单薄而无力——在场谁人不知，这丫头分明是在用自己的方式救人。

太后最先回过神来，轻叹一声：「还珠郡主定是方才在宗人府受了惊吓，又亲眼目睹魏畅伏诛...」她意味深长地看了乾隆一眼，「这会儿怕是神思恍惚了。」

乾隆立即会意，沉声道：「还珠郡主身体不适，精神欠佳。小路子，即刻送郡主回隆禧馆静养。」他特意强调了「静养」二字，「没有朕的旨意，不得踏出宫门半步。」

小燕子急得还想争辩：「皇上！我没有……」「还不快扶郡主下去！」乾隆厉声打断，眼中却闪过一丝心疼。晴儿连忙上前搀住小燕子，在她耳边低语：「别说了...不然你救不了紫薇，还让皇上更为难...」

小燕子眼里尽是痛色，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却不再挣扎。临出殿门前，她回头望了一眼，目光扫过乾隆凝重的面容、太后忧虑的神情，福伦、傅恒的低头叹息。

待小燕子被搀走后，殿内气氛依旧凝重。傅恒清了清嗓子：「皇上，那明珠公主和福大人...」

乾隆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就按你说的办吧。」他看了眼跪在地上的福伦，「福伦，你也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