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并没有什么大碍,在病房里坐了几个小时,她和父亲便回了家。
虞之站在房间,望着手中名片,眸光带有无奈。
她再三申明自己并没有做什么,这份谢礼太过贵重,不能收下。
但对方态度强硬,非要她接下。
脑海依旧能浮现出男人严肃的表情。
他低头,双手伸到她手边,“理应如此。”
名片很薄,很有设计感,但也透着一股理性、清冷感。
和晏书温整个人一样。
虞之遇到麻烦并不喜欢麻烦别人,尤其是她不熟悉的人,何况这份谢礼来的受之有愧。
她并不觉得自己会用到这张名片做什么。
指尖微松,名片落进一堆专业书上。
虞之躺在床上快睡着的时,迷迷糊糊想到,晏书温那件大衣好像是知名品牌的当季新款,一件衣服是她半年工资。
这东西拿在手里,太过胆战心惊。
明天醒来应该查查他们公司的地址,把东西邮寄过去……
——
翌日。
虞之正常上班,打卡。
刚到公司,还没坐下,沈魏将她叫到办公室。
从她上次给的设计图纸中,从中挑了一个出来作为最终方案。
她惊讶了好一阵,沈魏今天居然没有刁难,奇怪的通过了她的设计方案。
今天上班时间也过的出奇的顺。
虞之下班赶忙回到家,换了一套衣服。
奶奶并未提供相亲者的资料,虽不知道对方是谁,但基本的社交礼貌还是要有。
简单收拾后便出了家门,景泰离家不算太远但也不近,地铁需要半小时左右。
宜江市被宜江分为三片区域,宜南,宜中,宜北。
宜南多为丘陵,栽种茶树,也有少部分平原,这里聚集了宜江大多别墅。
宜中是从宜北划出的一片区域,沿海,经济发达,是整个城市的心脏。
宜北多数为平原,工业和居民区居多,三者之间由一条跨江大桥相连。
虞之到达景泰时正巧遇见江边两岸的盏灯打开,她顺着专员的指引来到一楼靠窗的位子。
对面的男士并未到,墙上的时钟指到七点一刻,她缓缓吐气,比约定时间要早到半个小时。
等待期间,服务员询问过一次是否需要点单,续过两次水,眼看着离约定时间过去二十分钟。
对面的相亲对象却依旧迟迟未到。
虞之眉头微蹙,握着杯子的手收力,觉得对方很没礼貌。
她站起身,想着和父亲交代下便离开。
正当转身时,身前缓缓站立一个身影,“美女,怎么巧?”
虞之抬头,眉毛都要打成结。
她怎么也没想到会是刘老板。
但随后想到刘老板代理商的身份,手握销售渠道,一切都合理了。
悠扬静谧的歌声缓缓流淌在一楼,大多数人在安静的就餐,寂静的环境显得刘老板的声音尤其洪亮。
“虞小姐,虽然我没有读过多少书,但我名下有套宜南的别墅,一家公司,年收入大概七百万左右。”
“我们结婚,我会给你买辆二十万的车,每月给你三千生活费,你不用外出工作,好好在家伺候公婆,做一个全职太太。”
虞之心里窝着火,但脸上依旧陪着笑。
不知道谁给他的信心,认为两人只要相亲就要结婚。
虞之选择自动关闭耳朵,不想再听下去,低头吃饭。
刘老板什么意思,她知道。
凭借刘老板经销的资源,如果奶奶也知晓刘老板的意思,一定会让他们深入接触,但她属实对他没有什么兴趣。
普通又极其自信的男人,还妄想婚后掌管另一半那的自由。
两个人无论是婚姻观,还是职业观都极其不匹配。
拒绝这件事一开始对于虞之来说很难,但相亲次数多了,拒绝也已熟能生巧。
抬头时,刘老板热情的将自己切好的牛排推到她面前,但显然,牛排早已被吃过。
他脸上堆着笑,“虞小姐,打算什么时候领结婚证?”
虞之不动声色的将牛排推到一旁,歉意的说:“刘老板,我有一个喜欢很多年的人,目前并不打算结婚。”
“真的很抱歉家里人没和您说清楚,浪费您的时间了,这顿饭我请您。”
刘老板脸上的表情迅速龟裂,随后脸上出现怒火,“怎么可能,是不是没看上我,嫌我没读过书,嫌弃我没文化?”
虞之陪笑,“不是的,真的很抱歉。”
刘老板的脸瞬间黑了下来,“虞之,你奶奶可早就将你明码标价,我还算好说话得一个,你别不知好歹,我等着你回来求我!”
说完摔下东西走了。
四周的目光频频朝这边看来,虞之脸上依旧挂着笑,成了她在这场闹剧中唯一的保护。
走出景泰时,刘老板的话依旧在她脑海盘旋。
并不难猜,奶奶拿她的婚姻同别人做了交易,目前没有逼着她嫁人,应该是没有找到心动的筹码。
毕竟就只有这一次交易呢。
是条狗奶奶也能让其利益最大化……
岸边灯盏的颜色明明灭灭,她望着路,竟不知道该去何处。
江上穿梭的邮轮发出翁鸣声,两岸灯火摇曳。
不知为何,她走进一艘停在岸边的邮轮。
站在邮轮甲板,她止不住的向前走,风吹起她的衣摆,发丝。
十二月份的宜江,零下十度,风像是利刃,刮的她生疼。
但她只想离风近一点,再近一点,仿佛只有这样她才觉得自己是自由的。
不受亲情约束,不用和不喜欢的人相亲,自己完全属于自己。
虞之真的很想打电话询问父亲,是否知道奶奶将她的婚姻做成了交易。
她拿出手机,翻开通讯录,在父亲的页面上盯了又盯,却始终没有勇气拨出。
答案就在脑子里,怎么问都是一样的结果。
握在手里的手机缓缓滑落,这两天压抑的情绪像是突然找到发泄的路口。
她站在邮轮甲板上,眸光望着远方,泪水就像是掉了线的珍珠,怎么也止不住。
虞之很想哭出声,但在公共场合总是会有一种放不开,收着的感觉。
忽而觉得很可悲,无论在外面还是家里,还是在最亲近的父亲面前,她都没有可以放肆的地方,就连哭都不能哭的彻底。
很不应景,脑海莫名想到初一那年。
叔叔的女儿虞颜舒刚刚回到老宅,父亲匆匆和她搬出去,像是海啸来临前的逃难,一阵兵荒马乱。
她住在出租屋里问他,爸爸为什么我们不能回家。
父亲告诉她,要乖一点,再乖一点,奶奶就会接他们回家。
之后更是步步退让,没有原则。
但他们又得到了什么?
忽然间,虞之冒出一个很大胆的念头。
如果反抗呢?
甲板风速大,没过多长时间脸上的泪水被风阴干。
四周寂静,一串清脆的铃声打断了平静。
虞之心下一惊,抬头看向二楼阶梯,才发现不远处坐着一个人。
男人袖口的衬衫挽起,露出一截精瘦的手臂,他望过来一眼,眼中藏着歉意,他抬手接听电话,动作矜贵又斯文。
距离并不算很远,可以清晰听到电话里的谈话声。
“书温,上次奶奶说的相亲对象,方便的时候就去看看好不好?”
“爷爷这总是瞒着,不是件事情。”
晏书温口中带着无奈,“奶奶,这件事回头聊,好吗?”
交代了两句便挂断电话。
她微楞,昨天听到那位爷爷说孙媳,她以为他已婚。
原来他还是单身……
但也万万没能想到他这样的人还需要相亲。
风很大,北半球的冬天白天总是短暂,但上天似乎对他真的很是不同,连带着夕阳也是,漫天紫霞,他衣风猎猎,朝她走来。
他从大衣口袋中掏出一包纸巾,修长的手伸向她,“抱歉。”
虞之了然,他并不是有意看到她的失态。
是她无意闯入,没有注意是否有人。
虞之也没能想到会再一次碰到他,但好像每次见到他,她总是把自己搞的很狼狈。
或许觉得自己并不适合呆在这里,他转身,想要将空间留给她。
虞之想起放在床前的那把黑伞,和那件昂贵的大衣。
她咬唇,轻声唤他:“晏先生。”
晏书温回头,目光望着她。
虞之莫名的有些紧张,用了好大的力气才将话说全:“晏先生,感谢您上次在景泰为我撑伞,您昨天的那件大衣也很贵重,您可否留给我个地址,我方便寄给您?”
“没关系,不用还。”
他本欲转头,但在抬脚的一瞬又道:“雨天寒凉,注意身体。”
他的声线很特殊,仿佛木质香调,很淡。
他在关心雨夜那晚的她吗?
父亲的纵容,奶奶的利用,沈魏的打压。
她不断告诉自己要把自己筑牢一些,再筑牢一些,这样那些她认为伤人的东西就不会让她再产生情绪波动。
这么多时间来她慢慢筑起的石块,因为这句话突然有些松动。
心里像是慢慢塞下一团棉花,很轻,但却有种涨盈感。
她突然很想抓住它。
看着一点点走远的晏书温。
虞之忽然喊道:“晏先生,你愿意和我试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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