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阿遥

“快救夫人!”

护卫们的惊呼声被淹没在震天的鼓乐和喧哗中。

场面瞬间大乱。

有人惊叫,有人试图施救,但雾气太浓,水流声太响,人群太乱。

许清遥在跌落的瞬间,凭借系统计算出的角度和力道,巧妙地抓住了一根垂在涧边的粗壮藤蔓,身体借力一荡,并未直接坠入激流,而是隐入了峭壁上一处被浓密植物遮盖的浅凹处。

这是她提前通过系统扫描地形发现的隐秘所在。

她迅速脱下华丽的披风,露出里面普通的南越衣裙,用植物汁液快速改变肤色和部分面部特征,并将染血的披风撕下一角,挂在下方一块尖锐的岩石上,制造出被岩石撕裂、坠涧的假象。

下方,护卫和部分热心信徒的搜寻和呼喊声不断,但涧深雾大,水流湍急,一切努力都是徒劳。

很快,有人发现了那块挂着染血布料的岩石,以及下方咆哮的涧水。

“完了……夫人她……坠涧了……”

护卫首领面如死灰,声音颤抖。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传开。

镇远侯夫人许清遥,在南越灵蛇祭观礼时,不幸坠入落魂涧,尸骨无存。

当消息传回南阙关客栈,月见当场昏厥。

暗卫立刻动用所有力量沿涧水下游搜寻,同时八百里加急将噩耗传回京城。,

而此刻的许清遥,正屏息蜷缩在峭壁的凹陷处,听着上方渐渐远去的喧嚣和下方永恒咆哮的水声。

她成功了。

“许清遥”已经死了。

接下来,就是等搜寻的风头过去,然后沿着系统规划的秘密路径,深入南越,彻底消失。

她摸了摸脸上冰凉的易容药汁,望着眼前浓得化不开的雾气,心中没有轻松,只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和决绝。

峭壁上的寒意透过单薄的南越衣裙渗入肌肤,许清遥蜷缩在狭小的凹处,一动不动。

上方的喧闹声、护卫声嘶力竭的呼喊声、以及后来大规模搜寻的动静,持续了整整一天一夜,才渐渐归于沉寂,只剩下落魂涧永恒不变的咆哮水声。

她不敢立刻离开。

根据系统对人性及搜索模式的推算,初期大规模搜索无果后,往往会认为落水者已被冲往下游,但仍可能留有暗哨在附近观察,等待可能的“奇迹”或确认最终结果。

【宿主,建议潜伏四十八小时。身体机能已降至低耗状态,请保持静止,补充营养剂。】系统冷静地提示。

许清遥依言从系统空间取出高浓缩的营养液和清水,小口补充体力。

在这与世隔绝的方寸之地,时间变得格外漫长。

她听着水声,看着雾气聚散,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萧舟衍的脸。

他得知“死讯”时会是什么表情?

震怒?悲伤?还是……

想到这里,心中竟泛起一丝细密的酸楚,她强行压下。

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不能再回头,更不能心软。

第三天黎明,涧边浓雾依旧。

系统扫描确认附近已无生命体征信号。

【安全窗口已开启,建议按预定路线撤离。】

许清遥活动了一下僵硬的手脚,小心翼翼地沿着系统指示的、几乎垂直但有着足够落脚点的岩壁,向下攀爬。

她丢弃了所有可能暴露身份的物件,只带着系统兑换的易容工具、少量金银和防身药物。

落到涧底,更是另一番景象。

怪石嶙峋,水汽弥漫,光线昏暗。

她沿着陡峭的河岸,逆着水流方向向上游走去。这是最出人意料的方向,搜寻者通常会向下游寻找。

系统导航在脑海中清晰标示出路径,避开可能的险滩和深潭。

整整走了两天,她才终于走出落魂涧的范围,进入一片茂密的原始丛林。

这里已是南越腹地,人迹罕至。

她找到一处隐蔽的山洞,彻底改头换面。

用特制药水将皮肤染成健康的蜜色,改变眉形,点上几颗不起眼的小痣,换上更具南越风情的粗布衣裙,一个活脱脱的、带着几分野性的南越山地女子形象便出现了。

连她自己对着水洼照影,都几乎认不出原本的模样。

【新身份已生成:阿遥,自幼父母双亡的采药女,居无定所。数据库已载入南越方言及风俗基础模块。】

“阿遥……”

许清遥低声念着这个新名字,从此,世间再无许清遥。

她开始朝着系统规划的、远离主要城镇和交通线的方向深入南越。

一路上,她靠采摘野果、辨识草药换取少量食物,偶尔帮山民处理些简单的伤痛,渐渐融入这片土地。

南越气候湿热,毒虫猛兽甚多,生活艰苦,但也让她感受到了另一种自由。

没有侯府夫人的枷锁,没有京城权贵的窥探,只有最原始的生存挑战。

她刻意避开任何与大周相关的消息,但有些消息还是会传入耳中。

比如,镇远侯萧舟衍因夫人意外身亡,悲痛欲绝,亲自赶到南越,在落魂涧边守候搜寻了月余,最终只带回一件染血的破碎披风,在京城郊外立了衣冠冢。

又比如,皇帝感念其功与丧妻之痛,准其卸去部分军务,休养一段时间。

听到这些时,“阿遥”正在帮一个寨子的老人捣药,手只是微微一顿,便又继续用力。

她心中并无波澜,至少表面如此。

*

然而,平静的日子并未持续太久。

一日,她在深山中寻找一种稀有草药时,无意间闯入了一处隐秘的山谷。

谷中气氛诡异,竟有一群穿着不同于普通南越人、身上带着肃杀之气的人在活动,他们似乎在守卫着什么。

更让她心惊的是,她在那些人佩刀的隐秘处,看到了一个熟悉的标记:

踏火麒麟!

二皇子倒台后,他私养的死士树倒猢狲散,但其中一部分精锐竟然流窜到了南越?

他们在这里做什么?

【宿主,检测到能量异常波动,来源位于山谷深处。波动特征与狼嚎谷祭坛有相似之处,但更为微弱隐蔽。】

许清遥心中满是震惊。

沈柔的势力,或者说,与那诡异祭坛相关的势力,竟然也渗透到了南越?

她的死遁……似乎并未能让她真正远离风暴中心。

反而,因缘际会,可能撞破了一个更大的秘密。

她悄无声息地退后,隐匿在密林中,心脏怦怦直跳。

原本只想隐匿求生,但命运的丝线,似乎再次将她拉向了漩涡。

是继续避开,还是暗中查探?

一个新的抉择,摆在了她的面前。

*

隐匿在潮湿闷热的密林中,许清遥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

踏火麒麟的标记,以及系统检测到的、与狼嚎谷祭坛同源的能量波动,像两道惊雷在她脑海中炸开。

她本以为“死”了一次,就能彻底摆脱过去的一切,隐匿于南越的山水之间。

可命运似乎跟她开了一个残酷的玩笑,竟让她在如此偏僻之地,再次撞见了与沈柔、与那诡异力量相关的蛛丝马迹。

是巧合?还是冥冥之中,她根本无法逃脱这早已布好的棋局?

【宿主,能量波动源位于山谷中心区域,有生命体守卫,建议谨慎接近。】

系统的提示音将她从混乱的思绪中拉回。

不能慌。

许清遥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现在不是镇远侯夫人许清遥,而是采药女阿遥。

这个身份是她的保护色。

她仔细观察着山谷中的情况。

那些带着踏火麒麟标记的人,行动有序,戒备森严,不像是一般的流寇,更像是在执行某种秘密任务。

山谷深处,隐约可见一些临时搭建的简陋棚屋,能量波动正是从那个方向传来。

他们在这里做什么?建造新的祭坛?还是在寻找什么东西?

许清遥决定不能贸然深入。

她小心翼翼地退到更安全的地带,找了个隐蔽的树洞藏身,开始制定计划。

硬闯是下下策,她需要更多的信息。

接下来的几天,许清遥化身成真正的采药女,以寻找特定草药为借口,在山谷外围活动。

她刻意与附近一个小型寨子的山民接触,用帮他们看病疗伤的方式换取信任和情报。

她从山民零碎的闲聊中拼凑出一些信息:这个山谷被称为“鬼哭谷”,平时很少有人敢靠近,据说有时晚上会听到奇怪的声音,看到诡异的光。

最近来了些外面的人,看起来很凶,不让寨子里的人靠近山谷。

“阿遥姑娘,你采药可千万别往那边去啊,”一个好心的大婶提醒她,“那些人不好惹,带着刀呢!”

许清遥点头谢过,心中却更加确定这山谷有问题。

她利用采药的机会,多次靠近山谷边缘,利用系统的远程扫描功能,一点点绘制着山谷内部的地形图和守卫分布。

【初步扫描完成:山谷中心疑似存在人工开凿的洞穴入口,能量波动源自洞穴深处。守卫约三十人,分三班轮换,巡逻间隙存在约一刻钟的盲区。】

机会很小,但并非没有。

一个大胆的计划在许清遥心中逐渐成形。

她需要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比如天气恶劣、能见度低的夜晚,利用守卫换班的盲区,潜入那个洞穴一探究竟。

就在她准备行动的的前夜,寨子里突然来了几个不速之客——

正是山谷里的那些守卫。

他们以搜查逃犯为名,实际上是来警告和威慑寨民,不许靠近山谷,更不许对外人多嘴。

许清遥混在人群中,低眉顺眼,心中却是一紧。

难道自己的探查行为被发现了?还是对方只是例行公事的威慑?

为首的一个小头目目光锐利地扫过人群,最终落在了许清遥这个生面孔上。

“你,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的?”他语气生硬地问道。

许清遥压下心跳,用学来的蹩脚南越方言,配合着怯生生的表情回答:“我……我叫阿遥,是……是从北边寨子来的采药女,阿爹病了,我来采点药……”

她故意示弱,手里紧紧攥着一把刚采的普通草药。

那小头目打量了她几眼,见她衣衫朴素,面容黝黑带着怯懦,不似作伪,便不耐烦地挥挥手:“采完药赶紧走,别在这附近晃悠!”

虚惊一场。

许清遥松了口气,但也意识到此地不宜久留,必须尽快行动。

当晚,乌云遮月,山风渐起,正是夜探的好时机。

许清遥换上深色衣物,脸上涂满泥灰,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再次潜入鬼哭谷外围。

按照系统规划的路线,她利用草丛和岩石的掩护,小心翼翼地避开了几队巡逻的守卫,逐渐接近了那个位于山谷中心的洞穴入口。

洞口有两名守卫抱着刀打盹,里面黑漆漆的,深不见底。

就是现在!

许清遥看准另一队巡逻兵刚刚走过的间隙,如同狸猫般从阴影中窜出,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便闪身进入了洞穴之中。

洞穴内阴冷潮湿,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硫磺味和……血腥味?

许清遥心中一凛,打起十二分精神,借着系统提供的微弱夜视能力,沿着狭窄的通道向内摸索。

通道曲折向下,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前方隐约传来光亮和人声。

许清遥屏住呼吸,贴紧冰冷的石壁,缓缓靠近。

她躲在一块凸出的岩石后,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去。

眼前的景象让她倒吸一口凉气——

洞穴深处是一个巨大的天然石窟,石窟中央,是一个用黑色石头垒砌的、缩小版的祭坛!

祭坛的样式与狼嚎谷的如出一辙,只是规模小了很多,上面刻满了扭曲的霜狼图腾。

此刻,祭坛正散发着微弱的、不祥的蓝光。

几名穿着黑袍的人正在祭坛周围忙碌着,似乎在调试着什么。

而更让许清遥心惊的是,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虽然对方也穿着黑袍,戴着兜帽,但那侧脸的轮廓,分明就是本该“已死”的沈柔!

她果然没死!

而且,竟然在南越深处,继续着她的阴谋!

许清遥的心脏狂跳起来。

她看到沈柔正对着祭坛中央一块较小的陨石碎片低声吟唱着,似乎在尝试激活它。

祭坛周围,还散落着一些奇怪的器皿,里面盛放着暗红色的液体,血腥味正是从这里传来。

必须阻止她!

至少要知道她在做什么!

许清遥悄悄取出系统兑换的微型留影石,准备记录下这里的证据。

然而,就在她调整角度的时候,脚下不小心踢到了一颗小石子。

“咕噜噜——”

石子滚动的声音在寂静的洞穴中格外清晰。

“谁?!”

沈柔猛地转头,锐利的目光直射许清遥藏身的方向。

被发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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