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

新帝登基已过半载，朝局渐稳，四海升平。镇远侯府内，也是一派安宁景象。

时值暮春，庭院里的西府海棠开得正盛，簇簇粉白，如云似霞。

萧舟衍下朝回府，褪去一身朝服，换了件苍青色常服，便径直往海棠院走去。

如今他任枢密使，虽不再需要亲临战阵，但参赞军机、整顿武备，事务依旧繁杂。只是无论多忙，他总会尽量早些回府。

刚踏进月洞门，便见许清遥斜倚在窗边的软榻上，手中捧着一卷书，看得入神。

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她周身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几缕碎发垂在颊边，更添几分慵懒风情。

她穿着杏子黄的绫裙，外罩一件素绒绣海棠的比甲，与窗外繁花相映成趣。

萧舟衍放轻脚步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很自然地拿起小几上温着的茶壶，给自己斟了一杯。

许清遥这才从书卷中抬起头，见他回来，眉眼弯起浅浅的笑意：“今日回来得倒早。”

说着，很自然地将手中看到一半的书递给他，“这游记写得有趣，你也看看。”

萧舟衍接过，瞥了一眼书名，是本前朝文人写的西域风物志。他随手翻了几页，目光却更多落在她含着笑意的侧脸上。

自北疆归来，她身上的沉郁和紧绷似乎消散了许多，愈发显得从容静好。

“整日看这些，也不怕费神。”他语气带着不易察觉的纵容，将书合上放到一边，“方才听月见说，你午膳又没用多少？可是厨房的菜不合胃口？”

许清遥顺势靠进他怀里，寻了个舒服的位置，懒懒道：“没有，只是天热，没什么胃口罢了。”

萧舟衍揽住她，掌心习惯性地贴在她小腹上轻轻揉按——这是她之前“假孕”时落下的毛病，偶尔会有些气血不畅，他竟一直记着，得了空便帮她揉按。

“想吃什么？让厨房另做。”他低声问。

许清遥想了想，忽然有些馋了：“倒是想起外祖母做的蟹黄羹了，还有些……凉州西市那家胡饼。”

萧舟衍失笑，屈指轻轻弹了下她的额头：“蟹黄羹尚可一试，凉州的胡饼，你让京城的厨子如何做得出来？”

虽是这么说，却还是扬声唤了候在外面的管家进来，吩咐去让厨房琢磨着做碗鲜美的羹汤来，又特意叮嘱要爽口些。

管家领命而去。

许清遥仰头看他，眼中带着狡黠的光：“萧大将军如今越发像个管家公了。”

萧舟衍挑眉，低头凑近她耳边，温热的气息拂过：“只管你一个，便嫌我啰嗦了？”

许清遥耳根微热，轻轻推了他一下，却没推开，反而被他搂得更紧。

两人静静相拥了片刻，享受着这难得的静谧时光。

窗外风吹过，海棠花瓣簌簌落下，有几片调皮地穿过窗棂，落在榻上、衣襟上。

许清遥拈起一片花瓣，在指尖捻着，忽然道：“说起来，前两日三公主递了帖子来，说过两日想来府里坐坐，说是得了几盆稀罕的兰草，要送我。”

萧舟衍“嗯”了一声，并不意外。

新帝登基后，三公主楚雪昭因在拥立之事上出了力，加之本身才学品性出众，很得新帝敬重，如今在宫中地位不同往日。她与许清遥投缘，时常往来。

“她与你兄长……”萧舟衍顿了顿，没有说下去。

许致远如今是手握实权的封疆大吏，与三公主之间那点若有似无的情愫，在京城并非秘密，只是碍于身份，尚未挑明。

许清遥叹了口气：“兄长那个人，看着温和，实则执拗。公主的心意……只怕他顾虑太多。”她抬眼看向萧舟衍，“说起来，当初若你也顾虑重重，我们怕是……”

“没有若是。”萧舟衍打断她，手臂收紧，语气笃定，“我既认定了你，便无论如何都不会放手。”

无论她是谁，他既抓住了，就绝不会松手。

许清遥心中悸动，将脸埋在他颈窝，嗅着他身上清冽熟悉的气息，只觉得无比心安。

这时，月见端着刚炖好的冰糖燕窝进来，见两人依偎在一起，抿唇笑了笑，悄悄放下便退了出去。

萧舟衍端起白瓷小碗，试了试温度，才一勺一勺耐心地喂她。

许清遥起初还有些不好意思，被他坚持的目光看着，也只好由他去了。

“过几日休沐，陪你去京郊别苑住两天可好？听说那里的荷花快开了。”萧舟衍一边喂她，一边规划着。

“好呀。”许清遥咽下甜润的燕窝，眼睛亮了亮，“正好可以泛舟采莲。”

“嗯，都依你。”

夕阳西下，将两人的影子拉长，交融在一起。

庭院里海棠依旧，岁月静好。

那些曾经的惊心动魄、生死一线，都化为了此刻指尖的温度和耳边的细语。

……

暮色渐浓，房内未曾点灯，只有窗外最后一抹霞光透入，勾勒出家具朦胧的轮廓，也映得许清遥脸颊边细小的绒毛泛着柔软的金色。

萧舟衍喂完最后一口燕窝，指腹无意识地擦过她唇角，将那点并不存在的湿意抹去。动作自然，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流连。

许清遥心尖像是被羽毛轻轻搔了一下，微微颤了颤。

她垂下眼睫，感觉他停留在自己腰侧的手掌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料，熨帖着肌肤，有些烫人。

“累了？”

萧舟衍低声问，气息拂过她的耳廓。

他靠得极近，声音因压低而显得格外醇厚，带着磁性的沙哑。

许清遥轻轻“嗯”了一声，声音不自觉也放软了些，带着点依赖的鼻音：“有点。”

他没有立刻说话，只是维持着相拥的姿势，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隔着衣料轻轻摩挲着她的腰线。

那动作缓慢而坚定，不带**的急切，却更添几分暧昧的亲昵，仿佛在无声地确认她的存在，也像是在安抚，又或者……是某种不动声色的撩拨。

许清遥觉得被他抚过的地方有些酥麻，像是有细小的电流窜过。

她忍不住轻轻动了一下，想避开那令人心慌意乱的触感，却被他手臂稍稍用力，更紧地圈在怀里。

“别动。”他声音更沉，带着点警告的意味，却又缱绻非常。

她果然不敢再动，乖乖靠着他，能清晰地听到他胸腔里沉稳有力的心跳声，与自己渐渐有些失序的心跳混在一起。

空气中弥漫着海棠的淡香，还有他身上干净的皂角气息，混合成一种令人安神又莫名悸动的味道。

他的下颌轻轻抵着她的发顶，呼吸间带起她几缕发丝，痒痒的。

许清遥感觉自己的耳根越来越热，连带着脖颈都有些泛粉。

萧舟衍似乎察觉到了她的不自在，低低笑了一声，那笑声震动着胸腔，也震得她耳膜发痒。

“躲什么？”他问，带着明知故问的戏谑。

许清遥有些羞恼，抬手不轻不重地在他胸口捶了一下，没什么力道，更像是撒娇：“谁躲了……”

他捉住她行凶的手，包裹在自己温热的掌心里，指尖在她细腻的手背上轻轻划着圈。黑暗中，触感被无限放大，那一点点细微的摩擦，都带着燎原的势头。

“夫人近日，似乎清减了些。”

他忽然转了话题，语气正经，可那只在她腰侧流连的手，却暗示着话题并不那么单纯，“可是为夫……照顾不周？”

许清遥脸上轰然一热，连脖颈都染上了绯色。这人……怎么越来越不正经了！

“萧舟衍！”

她连名带姓地叫他，试图拿出点气势，可惜声音软糯，毫无威慑力。

“嗯？”

他应着，尾音微微上扬，带着说不出的慵懒和宠溺。

他低下头，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温热的呼吸交织在一起，气氛陡然升温。

许清遥能感觉到他逼近的体温，和他目光中毫不掩饰的灼热。

她心跳如擂鼓，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长睫如同受惊的蝶翼，轻轻颤动。

预期的吻并未落下。

他只是用额头抵着她的，轻轻蹭了蹭，低叹般道：“遥遥……”

这一声呼唤，包含了太多未尽之语，有失而复得的珍视，有日夜相伴的眷恋，还有此刻涌动在胸臆间，难以言喻的深情与渴望。

许清遥心头一软，所有故作镇定的伪装都土崩瓦解。她主动抬起头，在他唇角印下一个轻如花瓣的吻。

这如同信号般的，瞬间点燃了压抑的火焰。

萧舟衍呼吸一滞，随即反客为主，深深地吻住了她。

不同于以往的温柔试探，这个吻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和积攒已久的热情，攻城略地，攫取着她的呼吸和思绪。

许清遥只觉得浑身发软，只能无力地攀附着他的肩膀，承接他给予的一切。

意乱情迷间，她感觉衣带不知何时被解开，微凉的空气触及肌肤，激起一阵战栗，随即被他更滚烫的掌心覆盖。

霞光彻底隐没，屋内陷入一片暖昧的昏暗。只剩下彼此急促的呼吸和心跳声，交织成夜色中最动人的乐章。

窗外，月见提着灯笼走来，远远瞧见海棠院主屋门窗紧闭，屋内未曾点灯，却隐约有细微动静传来。

她抿唇一笑，悄无声息地放下灯笼，悄悄退远了，顺手将院门虚掩，吩咐其他下人莫要靠近。

今夜的海棠院，注定是一个缱绻而漫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