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就是结婚的日子。婆婆家的亲戚大多是山里或者滩上的。到后晌,远处的舅舅、舅母,姑爹、姑妈们都住下了。外奶奶也住下了,是婆婆的姑妈。自己没儿女,对辛家又特别好。说起来,她是胡家乱沟子的朱家。婆婆性格软和,在她的眼里,不管高低贵贱,每个人都值得尊重。因此,只要是和她接触过一次的人,都说她是个好人,能交往。所以,从来又不知道得罪人,也不知道与人计较尺短寸长的,因教给娃们把姑奶奶直接叫奶奶。赶住后晌,跟前的客都陆儿续儿走掉了。
就把我娶到一个小房子里了,是个单扇儿门,冲门子盘下一个大土炕,屋里没有住过人,半月以前才收拾出来的。奶奶是尕尕脚,一高一低走进来,颤巍巍地坐到炕檐子上,笑嘻嘻的,一边揭起来看床单下面是新新的绒单子,绒单子下面又是新毛毡,毡下面又是新买的竹席子,最下面又是才铺上去的新麦草。放开手,原扒拉平。
抬起头就发现门背后没有扣子,当时就笑下了:“这两个勺娃子,这个门上没有扳扣子,你们钉给一个!”我听了也不完全理解她真实的意思,就没有言语。奶奶盯住我的脸,看的我怪不好意思的,仔细端详了老半天,才说:“这个娃长得俊,脸上没有一个黑点点,皮肤也滋蛋蛋的好。”说着话,又抓起我的手仔细看,“嗯,光右手上就好几个篰篮哩,是个有福之人。”反正又说了些不关痛痒许多赞许的话,坐一坐站起来,原出去了。日头一落,夜幕渐渐降下来了,庄子里越加显得宁静。我十八,对象才十七。黑地里两个人就吓得连个话都没有敢说,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灯拉着。过了一阵阵,何姐姐进来把炕上的两条被子都抱出去了,“嗯,堂屋里来的客人多,没盖的被子,我抱上教客人们盖去。”说罢,抱出去走掉了。说起来,早已经是三十年前的事情了,农村里生活水平普遍一般。女方家只陪一床被子一条子毡,再就是一个毛毯。屋里就剩下我和对象了,谁也不说话,悄悄儿坐着,一直坐到晚上十一点多了。院子里,洗锅涮碗的妯娌还碗碰碟子一个劲收拾呢。见小房子门还大大开着,屋里的灯也亮着,我们还没有睡,奶奶不放心,又过来看。辛二出去,奶奶安顿:“这个勺娃子,我教你门上钉个扳扣子,你怎么还没有钉?”辛二说:“到明个我再钉。”奶奶听了自是笑:“要不,拿进来个木头棒顶住些。不要叫那几个坏婊子进来了。”
辛家的当家户族多,奶奶害怕脸皮厚实的当家子嫂子,借住开玩笑,趁人不备,猛不溜溜的钻进来了。辛二是木匠,听了没有言语,出去找了个四棱子棒,原本是立柜上做家具腿的,小房子本来就窄小,放到地下够不上,放到炕墙子上就顶硬了。顶住,辛二蹬蹬蹬上到炕上就自顾自睡下了。我就思想的,那睡下了,也没有喊一声教我睡,我怎么做?把人还不好意思的:“这样子,我是睡,还是不睡?”其实人就不懂两口子究竟是咋回事。要是有个姐姐提前教一下也知道。后来大嫂子才说:“原本打算给你说一下,思想你都十**的姑娘了,可能知道。事情上一忙,人还忘了个死,就把这事给忘了,没有给你喧。”其实我扎根就不知道。
对象自己挺下了。没盖的,我才把立柜里的陪房被子取出来,辛二以为是拿给他的,被子拉过去卷上就自顾自睡下了。腊月里其实还特别冷。虽然炕是填烫的,没盖的东西怎么能行?想一想还有一条子毛毯,赶紧取出来,躺到炕的另一头,盖上也睡下了。两个人啥话又没有说,各睡各的。对象睡着了没有,我就不知道,反正我是没有睡着。嗯,到这会儿我就明白了,私底下,尕梅儿说的悄悄话,“和强儿过了一年的夫妻生活”,原来才是这样的:还是睡觉,区别就是两个陌生人,不过就一男一女在一个炕上。——这就算是两口子了?哈哈,你说人们怪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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