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送你回去。”
耳畔传来了他醇厚清润的嗓音,云笙心头一震,缓缓抬起头来。
月光下他的面容清俊出尘,带着一丝清冷,可那双泼墨般的眼眸却透着几分暖意,美好得像是话本里描绘的谪仙。
见她痴痴地望着自己,徐彦唇角一勾,露出一抹温润的笑。
“走吧。”
二人并肩走出了松鹤院,掌心微微发烫,周身笼罩着一股清冷的檀香。
云笙低垂着眉眼,纵然得了他的庇护,心中却仍是一片凄惶。
她和徐彦的事很快就会传遍侯府,说不准一会儿到了蒹葭院,她就会遇到前来责问的徐陵。
徐陵向来骄傲,自己背叛了他,他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若是叔侄二人撞上了,她该怎么收场?
想到此处,她焦灼地停下了脚步,抽回被徐彦牵着的手,柔婉地朝他屈膝一拜。
“今日多谢三爷庇护,前面就是蒹葭院了,我自己回去就行,三爷也早些回去休息吧。”
“无妨,都送到这了,也不在乎那点路,等你进了院子我再走。”
此刻已近亥时,他断然不会将她一个人丢在半路上。
闻言,云笙急切地抬起头来,可容不得她拒绝,徐彦就不由分说地再次握住了她的手。
“走吧,不必有什么顾虑。”
许是看出了她眼底的焦虑,徐彦嗓音温润地安抚着她。
云笙沮丧地垂下眼,越是接近蒹葭院,她的不安就越强烈。若是一会儿真的撞上徐陵,她就干脆装晕吧。
以她对徐陵的了解,只要她晕过去,徐陵就是再怎么愤怒,也绝不敢当着徐彦的面发疯。
闪过这个念头后,云笙慌乱的心这才安定了些。
她垂眸沉思时,徐彦正不动声色地看着她。见她面上的忧虑渐渐消散,他眸光一松,低声问道:“你是何时开始仰慕我的?”
他年初才任满回京,进了詹事府后更是公务繁忙,连每旬的休沐也很少留在府上。
她是什么时候对自己动了心的?
是她跌落莲池被自己救起的那一回?还是她摔伤了腿被自己送回侯府的那一次?
是因为他救了她,所以她才会芳心暗许吗?还是如书信上所言,她倾慕他才华横溢,敬仰他人品贵重?
没想到他会直白地问起此事,云笙眸光一紧,眼底闪过一丝慌乱。
她该怎么回答?怎么说才能让这个谎言变得天衣无缝?
她焦急地咬了咬唇,思索半天却还是想不出一个完美的答案。
见她又下意识地咬住嘴唇,徐彦眸光一动,知道她这是又紧张了。
也是,一个待字闺中的姑娘,得有多大的勇气才会将满腹情思诉诸纸笔,约他莲池相会?
私会之事被人撞破,又受了大嫂和母亲的苛责,此刻二人独处,她羞涩不安也是人之常情。
蒹葭院近在眼前,院门外还有陈氏手下的仆妇守着。
见徐彦牵着云笙缓缓走来,那仆妇惊恐不安地垂下了头。
“谁让你守在这的?”
徐彦眉心一紧,眼底生出了一丝怒意。就算不问他也知道,除了陈氏之外,不会再有别人。
“是,是侯夫人。”仆妇答得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就得罪了徐彦。
“回去告诉大嫂,云笙是我的人,她的事自有我管着,就不劳大嫂费心了。”
见那仆妇还愣在原地,他面色一凝,沉怒道:“还不快滚!”
仆妇虎躯一震,佝偻着身子,颤颤巍巍地退到一边,火速消失在了夜色里。
赶走了婆子,徐彦的神色缓和几分。他侧首看向云笙,见她神色恍惚,似是被他惊吓住了,不觉放柔了语调,轻声说道:“人已经撵走了,你进去吧。”
听到他柔和的嗓音,云笙又是一怔,面上渐渐浮起红晕,尴尬地抽回被他牵着的手。
“多谢三爷。”
她朝徐彦微微颔首,在他温和的注视中缓缓转身,动作轻柔地推开了紧闭的院门。
跨入院子后,她面上的红晕瞬间退去,一双眼眸里盈满了忧虑。
“姑娘……”听到开门的声音,守在房前的枇杷哽咽着跑上前来,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你没事吧?”
云笙握住了她冰凉的手,低声吩咐道:“什么都别问,先把门关上。”
枇杷六神无主地看着她,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表现得如此冷静。可望着那双沉静的眼眸,她纵有满腹疑惑,却还是听话地松开了她的手,走向了那两扇微敞的院门。
可当她看见站在门前的那道身影时,她惊得差点叫出声来。
三爷!他怎么会站在外面?
见她面露惊愕,徐彦眉心微皱,对她的印象又差了几分。
他冷淡地扫了枇杷一眼,随即沉默地转身离去,消失在了清冷的月色里。
迟迟没听到关门声,云笙疑惑地扭头看去,却见枇杷还愣愣地扶着门框。
徐彦已经不在门外,云笙终于不用再伪装柔顺,她走上前去,在枇杷怔愣的当口,用力地将门合上了。
“快去拿锁,院门和房门都要牢牢锁上。”
她不知道徐陵有没有来过,若是来过,兴许是被守在外头的那个仆妇给劝了回去。
若是没来,她就更要提高警惕,免得他硬闯,闹出更大的风波来。
“好,我这就去。”迎着云笙凝重的眼神,枇杷心头一颤,立刻转身去屋里取来了两把锁。
将院门锁好后,两人一同走进了里屋。一阵风吹过,烛光瞬间晃动起来,几乎要被吹灭。
见状,枇杷快步走到窗前,将那扇窗户紧紧地关上了。
没了风的干扰,烛火终于不再摇晃,静静地燃烧起来。
“姑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三爷会站在门外?难不成……是他送你回来的?”
关上窗户后,枇杷再也压抑不住心底的疑惑,一脸惊惶地望着她。
云笙眸光一滞,沉默了片刻,待思绪清明后才将今晚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她。
“湘桥答应过我会把那封信交给三公子的,为什么去莲池的人会变成三爷呢?”
枇杷心惊胆战地捂住了胸口,一颗心不安地跳动着,连呼吸都有些窘迫。
“我也不知道……”
她不知道信为什么会落到徐彦手上,是无意中拾得还是有什么人把信给了他。
可湘桥若要害她,大可直接将信交到陈氏手上,为何要大费周折地将徐彦扯进来?这么做对她有什么好处?
“难道是湘桥要害姑娘?”枇杷脑子简单,只能想到嫌疑最大的湘桥。
“应该不是她。”云笙摇了摇头,眼底覆满了疑虑。
“除了她还会有谁呢?到底是谁要这么害姑娘?”
宴席刚刚结束,陈氏的人就来到了院门外,蛮不讲理地推门而入,将屋子里里外外搜了一遍。
没见到云笙,她们面色大变,不由分说地就将门关上,还让人守在外头不让她出去。她知道事情出了岔子,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在院子里干着急。
好不容易将云笙盼了回来,以为是徐溪以一己之力保下了她,却没想到保住她的人竟然会是徐彦。
“难不成是薛藜?”整个候府唯一和云笙有过节的就只有薛藜了,除了她之外,枇杷实在想不到别的人。
“不是她。”
“姑娘为何断定不是薛藜害你?”
云笙眸光微沉,神色晦暗地说道:“她要想害我,何必要将三公子摘出去,又为何要引三爷入局?”
设了这场局的人明显是想保护徐溪,又对她恨之入骨,才会扯上徐彦,好做实她与人私会之事。
可那人大概做梦也没想到徐彦会保下她,还会生出娶她的念头。
她从未与人起过冲突,到底是谁在害她?
那人如此保护徐溪,莫非是他身边亲近之人?是深居简出的二夫人,还是温柔娴静的三姑娘?
抑或是某位隐藏在暗处,对徐溪心存爱慕的女子?
那人究竟是谁,又许了湘桥什么好处,才让她做出这种偷龙转凤的事来?
见云笙眉头紧锁、目光深沉,枇杷焦灼不安地呢喃道:“事已至此,姑娘该如何是好?难不成真要嫁给三爷吗?”
面对枇杷的疑问,云笙罕见地沉默了。
她心里没有答案,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却天然地抗拒这种失控的感觉。
也许过不了多久,徐彦就会知道一切,到那时候就算她肯嫁,徐彦也不会娶她了。
她看似脱离了困境,实则是被逼入了死局。
“姑娘……”云笙的沉默让本就不安的枇杷更加没有安全感,她无助地唤着云笙,眼底爬满了仓惶和无望。
“让我好好想想,我一定会想出办法的……”
云笙轻声呢喃着,像是在回答,也像是自我安抚。
窗外更深露重,烛台上的蜡烛燃尽后,谁也没有去燃新的。
静谧的夜总能给人思考的空间,云笙一夜没睡,绞尽脑汁却还是没有想出破局的策略。
如果注定解不开这个困局,那么至少她要竭尽全力保住自己和枇杷。
破晓时分,她摇醒了睡眼惺忪的枇杷,语气沉重地说道:“我们还是逃吧。”
枇杷一脸恍惚地看着她,愣了许久才渐渐清醒。只见她缓缓坐起,一脸凝重地望着云笙。
“姑娘,你真的想好了吗?离开侯府,我们就再也没有退路了!”
迎着枇杷充满忧思和畏惧的眼神,云笙一脸郑重地点了点头。
“枇杷,我们必须离开这里。”
看着她坚毅的眼神,枇杷心头一突,语气沉重地问道:“世道艰难,离了侯府我们该怎么办?”
“外头的日子或许会很难,可一旦我和三公子的事被揭穿,到时候我们就再也走不了了。”
徐彦或许能够谅解她不想给徐陵做妾的心情,却未必能接受她对徐溪的引诱,更不会原谅她卑劣的利用和欺瞒。
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既然无法解开困局,那就只能逃离。趁真相未明,趁无人注意,她要带着枇杷离开这里。
大龄单身青年徐彦:我本将心照明月,奈何明月想跑路。(第一次收到情书,脑补了一出缠绵悱恻的暗恋戏码,结果竟然是一场乌龙。)
徐大人委屈哭诉:老婆,你没有心……
笙笙:谁是你老婆?闪开,别耽误本姑娘跑路。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0章 想逃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