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云笙刚梳洗完,去取早膳的枇杷就大惊失色地跑了进来。
“姑娘,出事了……”
看着枇杷眼底流露出的惊惶,云笙心头一跳,蓦然生出了一股不详的预感。
“怎么了?”
“湘桥……湘桥死了……”枇杷低声嗫嚅着,眼底隐隐浮现出一抹惧怕。
“什么?”云笙心头一震,眼底涌出一股复杂的情绪。想起前几日她哭着求到自己面前的事,她的心情顿时变得沉重压抑。
“是跌进莲池淹死的……”枇杷幽幽说着,眸中生出了些许惋惜,“就算三公子要将她发卖出去,她也不该寻死啊……”
听了枇杷的低喃,云笙陷入了沉默。
心上像是压了一块巨石,沉重得有些透不过气。到底是一条鲜活的生命,如果早知道湘桥会想不开,那时她就不该表现得那样冷淡。
见云笙情绪低落,枇杷眸光一转,叹息着安慰:“姑娘,你不必自责,这事也怪不到咱们头上……”
长久的沉默后,云笙幽幽抬眸,语气沉重地说道:“一会儿你送些银子给她爹娘,就当是略尽些心意吧。”
“我知道了,姑娘放心吧。”枇杷温声应下,没过多久就拿出十两银子,脚步沉沉地走了出去。
湘桥的死并未引起什么波澜,只是自那日之后,莲池就再没人敢去了。
一晃就到了九月里,重阳前夕,徐陵和郡主的亲事定了下来。
重阳那日,老夫人终于松了口,让陈氏将徐陵叫了回来。
一大早,府里的下人就为晚宴做起了准备。收到消息后,枇杷凑到了云笙跟前。
“姑娘,我听人说世子要回来了,他应该不会再来找你吧?”
云笙放下手里的绣棚,眸光幽幽地看向枇杷。
“应该不会。”
徐陵若是不蠢就不会再来。他可以和陈氏闹,却不敢再惹徐彦。
陈氏那么精明,自然会想办法看住他。外头还有韩平守着,她并不需要担心什么。
待在屋里刺绣虽然苦闷,可至少保证了她的安全。
枕巾已经绣好了,大婚用的寝衣也做完了,接下来的一个月她就要开始为徐彦缝制鞋袜和贴身的中衣。
荀妈妈还没将他的尺寸送来,故而她也得了两日空闲,能够躲在房里翻看前几日徐婉捎带来的新话本。
夜幕低垂时,别人都欢欢喜喜地去前厅用膳了,她也惬意地趴在床上,津津有味地看起故事来。
她看到精彩之处,枇杷却笑着走了进来。
“姑娘,韩明又送了点心来,也不知是什么,闻着可香了。”
云笙合上书册,缓缓坐起身来。枇杷将牛皮纸打开,几块莲花状的点心映入眼帘。
“是豌豆黄。”看着那金黄的点心,枇杷惊喜地嚷道,“不愧是宫里赏的点心,看着就想吃。”
看着她直咽口水的模样,云笙唇角一弯,溢出一抹愉悦的笑:“倒杯茶来,我们一起吃。”
“姑娘最好了。”
枇杷快步走到桌前,倒了两杯热茶,和云笙面对面坐着,欢欢喜喜地吃了起来。
“这个季节怎么还会有豌豆呢?”吃了点心后,枇杷才疑惑地问着云笙。
“去年皇上就让人在宫里搭了暖棚,想来这豌豆就是暖棚里种出来的。寻常人只有春日才能吃得上,宫里的贵人们却是四季不脱的。”
“说的也是,宫里什么好东西都有。”枇杷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不知道下回三爷会带什么回来。”
看着她满脸的期待,云笙浅浅一笑,眸光变得愈发温柔。
自那夜之后她已经有些日子没见过徐彦了,可他人没露面,东西却没少送。有时是吃食点心,有时是珠钗首饰,就连梳妆台上也摆满了他送的胭脂水粉。
有时她也会迷惘,徐彦对她这么好,真是因为喜欢她吗?还是说无论谁和他定亲,他都会如此温柔体贴?
“姑娘……”见云笙神色恍惚,枇杷狐疑地唤着她,“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云笙轻轻摇头,语气恬淡地说道,“时候不早了,你把茶具收收好就去睡吧。”
枇杷收拾茶杯时,云笙脱去鞋袜,盘腿坐在床上,继续翻起了话本。
“光线昏暗,姑娘再看一会儿就歇息吧。”临走前,枇杷温声提醒着。
“嗯。”云笙轻声应下,却还是点着蜡烛看到了半夜。
因为睡的晚,第二日枇杷来喊她起床的时候她连眼睛都睁不开。
“姑娘,你快醒醒,世子出事了……”
云笙恍恍惚惚地睁开了眼睛,思绪却一片混沌。
“昨天夜里世子吃醉了酒,竟被薛藜得手了。”
云笙愣了许久,才猛然清醒过来。她惊讶地看着枇杷,迟疑地问道:“你说什么?”
“世子和薛藜睡到一起去了,老夫人气得不轻,先前还发了一通火。”枇杷绘声绘色地说着,眼底闪动着一丝幸灾乐祸。
“这薛藜还真是豁得出去,上赶着去给世子做妾……”
思绪渐渐清明后,云笙缓缓坐起身来。
许是执念太深,又或者是不甘心就这么离开侯府,薛藜的所作所为并不让人觉得意外。
徐陵性子骄傲,绝不会甘心被人算计。就算给了她妾室的身份,将来也未必会怜惜她。
她如此一意孤行,未来的路怕是会很艰难。
事情很快就有了后续,当天晚上,老夫人就做主让徐陵纳薛藜为妾,只是大婚前不许他们再见,也算是给郡主一个交代。
徐彦的尺寸送来之后,云笙就又忙了起来。直到九月底她才做完徐彦大婚要穿的两套衣衫和鞋袜。
先前她没做过鞋,纳鞋底也是跟着荀妈妈现学的,手指都磨出茧了,才做出了两双还算精巧的鞋子来。
除此之外她还要给老夫人做抹额,给陈氏和章氏绣几块帕子,还有府里的两个姑娘,她都得送些绣品。
就这么忙忙碌碌,直到大婚的前三日,她才终于歇了口气。
看着满满一箱的绣品,她也不禁佩服起了自己的耐力。一个多月没出门,每日都要做绣活,她现在看到绣花针都怕。
“姑娘,四姑娘来看你了。”
看见徐婉的那一刻,云笙的唇边漾起了一丝笑意。
“婉儿,你怎么来了?”
“婶婶,我给你带了好东西来。”徐婉暧昧地朝云笙眨了眨眼睛,云笙面上一热,红着脸将枇杷支了出去。
房门合上后,徐婉走到桌前坐下,鬼鬼祟祟地掏出了一本精美的画册。
“上回你不是说想看些能派得上用场的书嘛,喏,这本画册定然合你心意。”
说着,她就立刻翻动起来。书页展开后,一幅幅精美的插画映入眼帘,看清那上头交叠的姿势后,云笙瞬间涨红了脸。
她一把按住徐婉的手,面红耳赤地阻止道:“别翻了,一会儿我自己看……”
看着她红艳如云的脸颊,徐婉戏谑地笑道:“过两天就要成亲了,你怎么还这么怕羞?”
“婉儿……”
迎着云笙羞窘的眼神,徐婉盈盈笑道:“好好好,我不说就是,你自己慢慢看……”
她将画册往前推了推,笑得一脸暧昧:“你好好学,别入了洞房什么也不会,白受一番罪。”
见她还在取笑自己,云笙羞恼地咬了咬唇,主动岔开了话题。
“薛藜如今还好吗?”
“她哪有什么好不好的,母亲拘着她学规矩呢!说起来我就生气,大哥都说了不想娶她,她还非要往上扑。郡主那么嚣张跋扈,她上赶着做妾能落着什么好?到时候谁都不待见她,光靠母亲的怜惜又有什么用?”
徐婉憋闷地埋怨着,面上又是惋惜又是气愤。
从前她和薛藜交好,可自从发生了这件事,她们也慢慢疏远了。
“她生得貌美,家世也不差,离了侯府到哪都能找到一门好亲事,何苦非要黏着大哥不放呢?”
看着她苦闷的神色,云笙眸光微动,语气淡淡地说道:“许是因为她真的很倾慕世子吧!”
徐陵是她情窦初开时就喜欢上的男子,这些年她心心念念地想要嫁给他,就算只能做妾,她也像飞蛾扑火般不顾一切。
明知郡主不能容人,明知徐陵会恨她,明知会被所有人不耻,她还是义无反顾地扑了上去。
旁人或许不能理解,可云笙却能体会她的孤注一掷。
那夜等在莲池的时候,她也曾有过同样的决绝,只是她比薛藜要幸运得多。
想起往事,她多少有些感慨唏嘘。如果没有姚瑾的陷害,如果那日来的真是徐溪,她会不会像薛藜一样?
不,她不会。
就算徐溪不肯为她和徐陵相争,她也不会用清白来下注。
名誉、清白,失去哪一样都是致命的打击。她没有可以依靠的姨母,便不会像薛藜一样不管不顾。
“不提她了,说点别的吧。”提起薛藜,徐婉便不由得生气。她努努嘴,说起了另一桩事。
“昨日我收到了郡主的请柬,邀我过几日去她府上赏菊,说实话我一点都不想去,可母亲非逼我去,说是不去会落了她的面子。”
说到此事,徐婉有些烦闷地看向云笙。
“说是赏花,可每一回她约我出去都是问东问西,搞得像审讯似的,烦死人了。”
听着她喋喋不休的抱怨,云笙轻柔地安慰道:“不管怎么说她将来都是你的嫂嫂,你再不喜欢也得给她几分面子。”
“别的嫂嫂都是想方设法地讨好未来姑子,可她倒好,什么好处也不给,就一个劲地盘问我。”
看着她满脸的不忿,云笙只能无奈地笑笑。
郡主本就自私自利,她仗着出身高贵,自然不会把别人放在眼里。别说徐婉了,就算是陈氏,她也未必肯曲意讨好。
二人聊了很久,快到午膳时间徐婉才起身离开。
午后荀妈妈来接她出府,说是老夫人在外头置了一间宅子给她出嫁用。也不必收拾什么,她走了之后,下人就会把这屋里的东西都搬到徐彦的浮光院去。
“妈妈稍等,我收拾一下就出来。”
将荀妈妈安置在外间后,云笙悄悄地将徐婉所赠的那本画册藏在了放着衣衫的箱子里。
走出蒹葭院的那一刻,望着朱红色的院门,她忽然生出了一丝失落。
从前她总想离开这里,可真的走了,反倒有些舍不得。
今日一走,她就不再是武宁侯府的表姑娘了。往后她会以三夫人的身份重新回到这里,开启一段崭新的人生。
踏出侯府的大门时,她心绪激荡,一抬头却看见了迎面走来的徐溪。
云笙:明天就要成亲了,怪紧张的[害羞]
徐婉:不怕,咱们抓紧时间复习,一定能轻松拿下[墨镜]
明天在线喝喜酒啦!替笙笙和三爷给大伙儿磕一个,顺便替他们坐收评论[让我康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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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待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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