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柳祐灿站在原地沉默地对视片刻，最终还是他先向她走来，在她几步之外的地方停下，然后转头看了一眼近在迟尺的纹身店，“你送朋友？”

宁玧时也不甘示弱地反问，“你去公司？”

话落两个皆是沉默下来，而后宁玧时在一片安静里开口：“我送了。”

只是她们现在都已经在去的路上了。

“我也去了。”

只是都已经忙完了。

其实感觉越说越像是欲盖弥彰，宁玧时也不知道两个人哪里来的立场在这里以质问的语气询问对方的。

“我送完了，要先回去了。”

“行。”

按道理来说这个时候两个人应该分道扬镳，但走了几步宁玧时突然发现他还在自己身后不紧不慢地跟着，不由得停下来问：“你跟着我干什么？”

“顺路。”柳祐灿也跟着停下来，语气十分无辜，“我也忙完了。”

“……”笑死，她还真的找不到什么能反驳的。

宁玧时无语地翻了个白眼，然后结束了莫名其妙的竞走比赛。

回去的路上两人十分安静，只不过虽然一直一言不发，宁玧时还是察觉得到柳祐灿时不时扫过来的眼神。

“想看就给你看啦。”宁玧时把袖子拉上去，露出手臂上还很崭新的纹身。

柳祐灿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盯着她看，宁玧时被看得有些不安，“你歧视这个吗？”

“并没有，你别多想。”

留下这句话作为这段对话的结尾语，宁玧时有些不太开心，于是也变得更加沉默，一旁的柳祐灿欲言又止，然而到了最后也还是一言不发。

安静地回到家后宁玧时就一头扎进了房间，好在没有给她伤心的时间，手机在这个时候开始叮咚作响。

宁玧时打开消息列表，不出意外的是郁新桃这个没义气的家伙：【报告！她们四个已经走啦。】

宁玧时习惯性地回了个句号，那边立马会意，接着就换了个话题：【你别生气呀，主要是柳祐灿那个人冷着张脸确实很吓人，你都不知道，他看我们的眼神有多吓人。】

叽里咕噜解释了一堆后郁新桃才终于转回正题：【他发现了吗？】

想起来这件事宁玧时就不开心，回了个简单的嗯，过后想了一会儿还是补充道：【感觉被歧视了。】

九福：【？怎么啦？】

她不知道怎么说，毕竟柳祐灿其实并没有说什么不好听的话，只是没什么反应而已，说不定只是他就这个性格罢了，或许是她太敏感，想多了呢？

于是打出的句子被一一删除，最后只剩下两个字：【没事。】

九福：【好吧。】

九福：【但是如果有什么事情的话一定要跟我说哦，我会听的。】

这两句话间隔了几分钟时间，想必郁新桃也纠结犹豫了很久才发送出来，宁玧时心下一暖，回复到：【好。】

结束和郁新桃的聊天后，宁玧时还没来得及关掉手机，就见手机上弹出了两条消息，内容是同样的“对不起”，却来自两个不同的人。

一个是同在一个家里的柳祐灿，另一个是远在他乡的妈妈。

宁玧时没动，就这样看着两个人继续发送新消息，然后先点开了妈妈的消息。

妈妈：【对不起。】

妈妈：【忘了今天是你的生日，原谅妈妈好不好？】

妈妈：【转账】

没收到消息的时候她很焦虑，但等到消息了却发现自己其实说不上很难过，更多的是习以为常。

她先是点击了收款，然后才慢吞吞打字：【谢谢妈妈，没关系的，妈妈忙偶尔忘记一两次也没关系。】

其实是不是一两次曲迎夏和她都心知肚明，过去的几年里，她从来没有在生日当天收到过来自父母的祝福，哪怕是最简单的文字。

就像现在，妈妈向她道歉，给她转账，但从头到尾都不对她说一句生日快乐。

她应该习惯了才对。

于是她面无表情地盯着妈妈发来的新消息：【你不怪妈妈就好，我保证下次不会忘记了。】

她试图打出一个好字，可是屏幕不知何时花掉了，来不及抽纸巾，她只好着急忙慌地用手去擦拭。

可是也没有能擦干净。

带着莫名符号的好字被发送出去，然后石沉大海。

宁玧时没有再收到回复。

也没有心思再去看手机，于是也忘记了她原本打算回完妈妈就去给答复的柳祐灿。

她哭了多久？

是几分钟还是十几分钟？

她不知道。

宁玧时在专心哭的时候不太能注意到身边的动静，所以是直到一道并不算陌生的声音响起时才突然回过神来的。

“你……”后半句话卡在嗓子里不上不下，柳祐灿难得有些无措的样子，“怎么了？”

宁玧时擦了把眼泪才回话：“没事。”

话刚说出口宁玧时就后悔了，因为哭过的嗓子有点哑，还带着很难忽略的颤抖，但是已经覆水难收，宁玧时只好破罐子破摔，“其实有事，不过你可不可以先出去一下？”

“哦。”

柳祐灿没有多问，只是安静地退出去。

等到把自己的仪容仪表整理好，宁玧时才掏出手机和他发消息：【好了。】

那边没有回复，不过一会儿过后房门就被重新打开了。

柳祐灿小心探头：“我进来啦？”

“好。”

还是有点沙哑，不过比起刚才已经好很多了。

宁玧时坐在床边没有动，片刻之后，一杯温水出现在眼前。

“喝点润润嗓子吧。”

柳祐灿端着杯水走过来，递给她之后顺势在她身旁落座。

“……谢谢。”

“或许，是因为我才哭吗？”

她刚喝完水，柳祐灿的声音就在身边响起。

宁玧时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为什么这么说，怕他误会于是赶紧摇头解释，“不是。”

闻言柳祐灿这才松了口气，但也没有继续问。

安静片刻之后，宁玧时却是先没有忍住的那个人，她有些冒犯的开口询问：“我听说你和你家里人的关系一般？”

柳祐灿只是愣了一下，大概是没想到她的话题如此跳跃，不过也只是一下，他很快就意识到她没问完的话里的意思，笑了一下回答道：“独立。”

宁玧时嗯了一声，“什么？”

“要先独立才可以呀。”柳祐灿难得和她多说了些话，不过下一句又突然换了话题，“其实我也弄过的。”

“什么？”

柳祐灿伸手指向她的手臂，“这个。”

宁玧时跟着看去，发现是自己今天才纹的纹身。

“所以？”

“是在和我爸妈吵完架以后去弄的，算是一种提醒自己的方式？”柳祐灿这么说着，然后把话题带了回去，“因为我独立了，不需要靠柳家我也可以养活我自己，当然，现在也可以养你。”

“但我想你可能更想要自己努力吧？”

其实也没有那么想，写歌和乐队都是出于爱好……不过看柳祐灿这个样子她也不好意思说出口，只好含糊应道：“是啊。”

“那就努力，把你想做的事认真的去完成。”

柳祐灿看着她，表情认真地说。

有那么一刻，宁玧时疑心自己好像在他面前没什么秘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