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奶糖芯

早读一共三十分钟,前十五分钟要读给他们发下来的早读资料。因为学生们的嘴巴太金贵,懒得张嘴,还有借着早读补觉的人比比皆是,只要过来看几眼的科目老师一走,就趴下一大片。

所以年级主任就让全年级早读必须站起来读,读够了再坐下写后面的题。

六班的英语老师卢静,是一位四十多岁的特级教师。同时教奥班的英语,因为她教的17班有个男生是英语148分,全年级最高分在她手上,再加上不像其他老师一样厉声指斥,讲完课就走。所以大家莫名地对她很尊重。

卢静刚走进六班,就看到黑压压一片。

哦,因为这次调换座位,班里后面那几个一米九竟全坐在了第一排。这样一站起来,卢静进门就能看见一排排的胳膊,她上了讲台看了一眼他们读单词。和旁边的课代表说了几句。

然后就下了讲台,从另一边的走道里走了一圈,从后门出去了。

“停一下,你们跟我读一遍。”英语课代表的声音有点低,还温柔,说话没有一点威慑力。下面还低着脑袋,各自嗡嗡着……

前面几个一米九,转头大声道:“安静,”

这才都听清了课代表的声音。毕竟班里都是些闷声气粗的男生,女生细细的声音根本听不见。

“nuisancen.”

下面都齐齐地跟着读,“nuisancen.”

臧白拿着A4纸随意地撑在眼前,眼睛却向下看着桌子上的生物卷。

他今天为了听课特意戴了隐形。生物卷还有最后两道大题,他指尖压着笔尖,在生物卷上写着答案。

班里朗读的声音大了点,余光里看到走道上走过来的人。臧白扔下笔,拉过桌子上的书压住那张生物卷。抬起头若无其事地读单词。

人影在臧白的桌旁停了下来,

臧白目不斜视的盯着纸,“读”得认真。

仿佛就是在他这里定格了似的,人影并没有继续巡逻下去。

他身边的人,读单词的声音突然提高了些。

然后,莫名其妙的,臧白的周围,读单词的声音高了几个度。

臧白顿时有点不自然了。

“你读的最认真,我支起了耳朵,都听不见你的声音。”候鸿声音平淡地冷嘲热讽,面无表情地看了臧白一眼:“下课过来。”

侯鸿走后,臧白前排的几个同学的肩膀开始抖。

臧白转头瞅了一眼某个带头的人,某人就是故意的。

大家以前也还是很少和臧白开玩笑。但是,自从他们看到臧白和江沂的相处,觉得臧白其实并不如他们认为的那样,有学霸的高冷范儿。一有人带头,大家就很自然地跟着了。

臧白还是赶着下课之前,做完了生物卷。然后起来去了对面小黑屋。

“江沂,你生物考多少?”聂远超回过头,问道。前面几个男生也回头。

“九十多。”江沂礼貌回答道。

“我去,这么高!不愧是大佬,那总分呢?”

“我还没估出来。”

聂远超哦了一声,有点失望,转过去举起自己的生物卷,哀嚎一声:“啊——,我不想对答案。”然后还是低着头认命地去对答案了。

快上课的时候,臧白才回来。手上拿着一张纸。

江沂瞥到上面一闪而过的章印,收敛了脸上的一点笑意。收回了眼神,卷子上的字却越写越深。

“臧白,老候叫你喝茶的时候,有没有说这次……嗯?你手上拿的什么?成绩单嘛。”聂远超回过头,刚问了一半,视线突然被臧白手里的纸吸引了。

臧白坐回自己的座位,将那张纸放在了桌子上,道:“处分单。”

气氛有一瞬的凝滞,刚才开玩笑的几个人都听到了臧白淡然的声音。聂远超真想扇刚才的自己一巴掌,多嘴什么啊。

臧白虽然没有说原因是什么,但大家都心知肚明。只是没想到学校真的给下处分了,他们平时都以为哪些校规就是吓唬人的,缺考了几次,竟真的有了处分。

聂远超还没有转过去,表情很纠结,“对不起啊,臧白哥。”道过歉之后,他继续吐槽道:“学校有病吧,别人手受伤了不能考试,又不是不想考。换他能抓起笔吗?还是学校的玻璃砸的,”

呃,远超小朋友,大胆点,就是不想考。

伤筋动骨一百天,臧白的手看上去就不能动,笔记还都是江沂记的……

“没事。还挺新鲜的,你要观摩一下吗?这里有老猴的签名,和他平时的字天差地别。”臧白指指下面的班任老师前面,道。

“哇!真的诶!老候是去练过签名吗?比他的小学生字体潦草多了。哈哈哈哈哈,老猴是不是在他参加上世纪偶像男团的时候专门练的签名,人不可貌相哦,原来老猴说的都是真的……”

江沂顿了笔,看着那个人不在意的笑容,很刺眼。

细软的奶糖芯,害怕藏在里面的孤独与怯意被人发现,总会在外面裹上坚硬的糖壳,可终究抵不过烈阳的照拂。一点点化成糖浆,被慢慢地剥离伪装,留下里面白嫩的糖芯……

**

第一节的生物课上,承载着熟悉的义愤填膺的声音。总和错误的选项在黑板上被列成一整竖行,未被勾选的选项寥寥无几。

臧白看了一会黑板,在一群“为啥不选C!”“A选项不对!”“这道题错了!”的声音中,低下了头。

今天的生物课,例外的,在参与度百分之九十八的情况下,少了很多枯燥。

臧白的选择题只错了后面部分的两个,预计这节课也讲不到他错的地方。他翻出来物理卷,开始奋笔疾书。

这是第一次看到臧白这样名副其实地认真学习,看卷子的时候,额前的碎发轻轻荡下去,露出白净的额头。手上的笔快速地过着一个个选项,一路写到了第十题。笔在草稿纸上写下几行公式和得数,突然顿住了,从草稿纸上移开。盯着卷子参了佛,偶尔有个动静,手指勾着笔杆转了几圈,快速写下另一串辅助公式。回来在卷子上写了选项……

“下课,还有问题的,来我办公室。这次生物是生物组长出的题,大家觉得难很正常,题是没有问题的,大家下去多做做题。整体分儿都不太高,大家不用担心。”

欲哭不哭,委屈中夹杂着愤怒的六班学生:听听,这说的是什么话。

不过,大家分儿都不高,就平衡些了。大家似乎忘了某个九十几的同学。

突如其来的声音,那个低着的小脑袋抬了起来。同时,江沂也转过了头。

这么快就下课了……

臧白完全不知道,自己的侧脸就这么被看了一节课,他目送老师出了班门,低下头继续专心致志地研究着电子在极板中的运动状况。

臧白越做,越有点烦躁了。如果他这次考试了,他都不清楚自己会得个什么可怜分数。

高一的考试难度都不怎么大,偶尔的几次出难题都在月考,期中考试每次都是普通难度。期末都是全市联考,为了应和所有学校的平均水平,出题的难度比较小。而只考月考的臧白,对于那些偶尔出现的难题应付的得心应手。

但这次已经不是偶尔难了,而是每个科目都整体上升,这次考试成绩出来。学生们少不了唉声载道。臧白仅做了生物和物理,就感觉有些超出了掌控。

物理老师来的时候,臧白刚做到最后一道大题,他选择了停笔。

如果说生物还能让他们说话,那物理就是把他们钉死在崖底的绝命宝典。

默默无言的学生,在物理面前,不敢说“C为什么不对?”这样的话。

因为在他们看来,四个选项没有对错之分,只有牲口与宇宙之分。一半是算不出,来不及算的某J某N,一半是翻遍书也找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可以与选项匹配的浩淼无知。

瑟瑟发抖的学生们,不敢亵渎物理之神。万一,还能考四十分,多说一句话,变成二十分怎么办。

物理老师刚拿起一支粉笔,下面传来一声弱弱的声音:“老师,都讲吧。我们想听。”

卑微,弱小,无助……

真的每一道题都有人错,他们数了一下,全部选B的话,他们可以得二十分。呜呜呜呜呜……累牛满面,后悔自己做了。

物理老师和蔼地看着他们,脸上的褶皱多了些,“好,其实这些题不难,再来个二十分钟你们能做完吗?”

啊——

一根箭插在了大家的心坎儿上:老师,再给我们一个小时 ,也做不出来啊。

臧白趁空,又翻到后面的大题,看了几秒,看着上面给的仅仅几个未知量,不由自主地咬上了下唇。

最终,老师将选择题都讲完了,臧白将前面卡到的部分,都用黑笔写上了完整的解题步骤。后面要留给他们自己算的地方,他用红笔写了个问号。

臧白没有再继续死磕最后一道题,拿红笔对答案的时候,一个卷角扫过他的桌角,然后又被收了回去。

他捏了捏笔杆,进行着心理斗争。

缺考一时爽,手感卷上少,一直缺一直少。且学且珍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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