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齐从松纹银漆托盘里端了一盏红枣茶,放在苏晴的手边,“王妃可还撑得住?”
“我还好。”苏晴轻啜了一口茶,放下道,“侍卫前去找过,蜂王不在湖心亭里,极有可能被人趁乱拿走了,还请王爷下令搜身。”
厅堂里的这些人或坐或站,神色各异,他们在事发之后就被侍卫带到这里,众目睽睽之下,应该没那么快毁尸灭迹。
连齐宠溺而纵容地看了苏晴一眼,几乎是不假思索顺着她的话道:“王妃所言,皆是本王之意。来人,将今日湖心亭里的人,全都仔细搜查一遍。”
苏晴以为说服王爷下令搜查,多少要费些功夫,没想到他答应的这么爽快,不禁吃惊,她几时说话如此有分量了?
“不可啊,王爷。”乔雪薇脸色微变,“单靠王妃娘娘的凭空臆测,就要搜我们的身,传扬出去,别人还以为您纵容娘娘欺辱下人呢,此举有损王爷英名,王爷三思。”
柳月吟这回没再接话,因为她看出来了,王爷一心偏帮王妃,今日若不查出来这事儿是谁干的,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她多嘴说上几句,非但于事无补,对她肯定也没什么好处。
连齐从鼻腔里逸出冷哼,“本王做事,还轮不到你来插手!”
乔雪薇浑身一震,伏地叩首,“妾不敢。”
常福叫了几个得力的嬷嬷,将柳月吟在内的一干人等挨个仔细搜身。
“王爷,找着了。”一名嬷嬷手上拿着一只绛紫色绣花荷包进来,“是从乔氏的丫鬟秋红身上搜到的。”
“呈上来。”连齐道。
“是。”嬷嬷呈上荷包,将一只手指粗细、躯体肥硕的蜂王倒在桌子上。
连齐看了之后,脸色冷沉,“乔氏,你还有何话说?”
乔雪薇摇头否认,“王爷,我也不知道秋红身上怎么会有这个东西,不关我的事啊。”
秋红面如菜色,支支吾吾道:“奴婢……也什么都不知道。”
常福一伸兰花指,“来人,把这个贱婢拖出去,打到她肯说为止。”
秋红目光祈求地望向乔雪薇,“夫人,您救救我,奴婢伺候您这么久,一直尽心尽力,忠心不二,我不想死啊!”
乔雪薇抿唇不语,无计可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秋红被两名侍卫拖走。
院子里响起了秋红的惨叫声,没一会,秋红又被侍卫拖上来,她发髻散乱,浑身是血,模样甚是凄惨。
“王爷,秋红肯招了。”
苏晴看这血腥场面,皱了皱眉头,偏过脸去。
连齐向她投来一个安慰的眼神,视线掠过跪在地上的秋红,“说吧,若有一字不实,你活不过今晚。”
秋红哭哭啼啼,一五一十交代,“回王爷,我们夫人有一位远方亲戚,名叫乔四,他家擅养蜜蜂,懂得蜜蜂的习性。夫人命奴婢把蜂王放在王妃娘娘的座位下面,而后请了娘娘过来,乔四得到指令,放出事先准备好的蜜蜂,才有了今日湖心亭里蜜蜂伤人一事。事发之后,奴婢趁乱把蜂王藏在了身上,还没来得及销毁,奴婢就被侍卫带来了前院……”
“胡说八道!”乔雪薇打断秋红的话,“根本不是我做的,一定是有人想要陷害我!”
这时,简有衍进来,拱手道:“王爷,微臣查过,竹青找来的这几只蜜蜂,尾针都被人淬了毒,此毒毒性不大,常人被此毒蜂蛰到,喝上几副解毒汤药,便可痊愈,若是王妃娘娘这样的孕妇被毒蜂蛰到,便会……滑胎。”
苏晴听到“滑胎”两个字,心尖发凉,她两手攥着素罗帕子,纤细的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果然是冲着她和腹中的孩子来的,如果王爷没有及时赶来救她,说不定……苏晴不敢往下想。
连齐听完简御医的话,瞳孔骤然收缩,浑身肌肉紧绷,已在暴怒的边缘徘徊。
他的眸底凝聚着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暴,黑压压的一片,“竟敢暗害王妃与本王的骨肉,乔氏,你活得不耐烦了!”
乔雪薇的一双美眸含着泪水,戚戚哀哀道:“我没有,王爷您要相信我。”
连齐的眼神锐利冷清如刀刃,“人证物证俱在,还想狡辩!”
苏晴抚摸自己的小腹,深吸了口气,方找回一丝冷静,“乔氏,此事是你一人所为,还是有幕后主使?倘若你如实招认,本妃会替你向王爷求情。”
乔雪薇犹豫一瞬,看向柳月吟,张口欲言。
“乔氏,你看我作甚!”柳月吟瞪了乔雪薇一眼,冰凉的目光里充满了警告,“我素日与你交好,竟没看出你是这样黑心烂肺之人,你嫉妒王妃娘娘得宠,所以暗害王妃娘娘与小世子,我对你好生失望。”
柳月吟说着起身,向连齐深深一福,“王爷明鉴,我也是被乔氏蒙在鼓里,我的贴身婢女翠珠还被人踩断了腿,这一切都怪乔氏。”
乔雪薇愣了一愣,她进府后,攀上侧妃柳月吟,才为父亲在户部谋了一个主簿的官职,全家十几张嘴都靠着父亲的月俸吃饭,若她咬出柳月吟,那么父亲的官职铁定保不住了。
而且这件事,从头到尾,柳月吟只是在背后提点了几句,并没有实际参与,以柳月吟的能耐,肯定早就想好后路,把自己摘个干净,她说出来也不顶用。
脑子里急急盘算了一下,乔雪薇向堂上叩了个头,“王爷,今日之事,全是我一人所为。我因嫉恨王妃娘娘得宠,被猪油蒙了心,险些犯下大错,请王爷念在往日我尽心服侍的份上,从轻发落。”
连齐眉眼冷峻,似结了一层寒霜,“竹青,带乔氏与秋红去刑部大牢,抓捕乔氏的同党乔四,一并送去。”
“是,属下领命。”竹青命人将乔氏与秋红带下去,厅上一片安静。
谋害王妃与皇嗣,这个罪名大了去了,乔雪薇不死也要遭受流放之苦,她这辈子算是到头了。
“请简御医调配解毒汤药,医治被毒蜂蛰伤的人。”苏晴道。
连齐没说话,显然苏晴的意思就是他的意思。
“微臣遵命。”
连齐瞥向假惺惺哭泣的柳月吟,冷哼一声,“侧妃柳氏律下不严,即日起,收回中馈之权,后院之事交由王妃打理。”
柳月吟既惊且恼,十分不甘心,但她没办法,如今只是丢了中馈之权,折了一个翠珠,没被乔雪薇那个蠢货连累已是万幸。
她擦着眼泪起身,娴雅地福了福身子,“妾遵命。”
“王妃要歇息,你们各自回去吧。”说完,连齐小心翼翼扶着苏晴走了。
王爷有多宠爱王妃,整个后院的人都瞧在了眼里。
连齐把苏晴安置在内室的拔步床上,盖好被子,又把熬好的安胎药喂给她喝了,“你受了惊吓,又在厅上坐了那么久,应该累了,今日就歇在前院,别挪动了。”
“多谢王爷体恤。”苏晴嘴巴里嚼着一颗蜜饯,点点头,等王爷走了,强自维持的淡定从容才一点点散去。
那些蛇蝎心肠的女人,连未出世的孩子都不放过,简直禽兽不如!
苏晴很累,揉了揉额角,迷迷糊糊睡着了。
暮色降临,浅金色的夕光照在窗格上。
苏晴醒来,王爷正坐在床榻边上守着她。
“醒了。”连齐英俊的面容浸在柔和的光亮里,“起来用晚膳。”
苏晴对上他温柔的不像话的眼睛,有一瞬间的恍神,王爷对她也太好了吧,好到让她心虚。
毕竟她是冒牌的七王妃,王爷对她所有的好,都是在对另外一个人。
苏晴掀开被子,撑着床榻坐起来,垂着眼睑不去看他,声音细弱,“王爷您先去饭厅,我整理一下妆容,随后就来。”
连齐瞄到她的两只脚丫子,光裸着搁在软绸床单上,白嫩嫩的晃眼。他沉了沉眸,叮嘱道:“先把鞋袜穿好。”
苏晴的脸颊忽然泛红,连忙把脚缩进被窝里,“我知道了。”
晚膳摆在前院的饭厅,这儿比锦汐院宽敞,菜色一如既往地丰盛美味。
苏晴心情不佳,味同嚼蜡,挑了几筷子素炒菜心,就再也吃不下了。
连齐夹了一片油焖笋尖,放在她的碗里,“你是有身子的人,吃的这么少,对孩子不好。”
苏晴勉强笑了笑,夹起那片笋尖吃了,又忍着恶心喝了一盅滋补的枸杞红枣乌鸡汤。
这盅乌鸡汤熬炖了两个时辰,炖的骨肉酥烂,只加了些许盐巴佐味,鲜度升华。喝完之后,暖心暖胃,通体舒畅。
用完晚膳,苏晴漱了口,提议道:“我想出去走走,王爷要一起去吗?”
连齐挑眉一笑,“本王正有此意。”
两人出了正院,沿着步步生莲纹样的石板路一直走,不知不觉来到湖边。
月光皎洁如练,碧波湖畔杨柳依依,落花飞旋,水面氤着一层轻烟似的雾气,飘着点点灯火。
数名青衫婢女提着八角宫灯,一边莺莺说笑,一边弯着身子往湖里放什么东西,见他们来了,忙欠身行礼,“王爷万福,娘娘万福。”
苏晴拢了拢身上的藕荷色绣喜鹊登枝披风,问道:“她们是在放花灯吗?”
“对。”连齐接过一盏莲花灯,点燃灯芯,“本王要放九百九十九只花灯,为我们的孩子祈福。”
苏晴白皙的俏脸映着灯火,心间悄然注入一股暖流。她的眼眸浮出水光,弯唇笑笑:“嗯,我们一起放,为孩子祈福。”
苏晴点燃一盏莲花灯,用铁钩托着,轻轻放在水面。
她双手合十,在心里默念:“祝愿我腹中的孩子,和我在现代与连齐的孩子,都能平安出生,健康快乐地长大。”
花灯逐水流,像无数璀璨闪烁的星子慢慢飘远,美不胜收。
连齐拉过苏晴的手,温柔而珍重地注视着她,“心情好些了吗?”
苏晴清灵的眼眸里映着他的面容,笑吟吟道:“我好多了,多谢王爷。”
连齐唇角扬起一抹浅柔的笑痕,拥她入怀,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
月光下,他们的影子交融在一起,不分彼此。
芷兰:今晚的风很是凉爽,还飘着一丝丝狗粮的味道。
明天五一我要和家人一起出去玩,不更,后天早上九点更新。
祝大家假期愉快,好吃好玩的都安排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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