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馨也不知道怎么的,她带人来的时候,李知轩早就在客厅里坐着了。
她用眼神询问李知轩。
李知轩用口型回答她:“又闹脾气了。”
阮馨:“……”
于是一群人在客厅里一等就是一上午。
直到中午阿姨做好饭菜,阮馨小心翼翼地敲响黎思裴的卧室门:“三爷,该吃饭了。”
许久,里面传出黎思裴的声音:“进来。”
阮馨如释重负,赶紧给李知轩使了个眼色。
等黎思裴穿戴整齐已是半个小时后,他坐在轮椅上被阮馨推到饭厅,路过客厅时,原本坐在沙发上的几人齐齐起身,大气不敢喘一下地望着黎思裴。
阿姨只做了黎思裴一人的份,等黎思裴吃完休息,才会准备其他人的午饭。
因此黎思裴吃饭时,其他人都安静地在旁站着。
其实以前他们每顿饭都是这么过来的,可今天阮馨明显感受到黎思裴情绪不佳,只吃几口就放下筷子。
阮馨看了眼李知轩。
然而李知轩眼观鼻口关心,一副不想说话当出头鸟的样子。
阮馨默了一瞬,试探开口:“三爷,今天的饭菜不合胃口吗?”
黎思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垂着眼睫似乎在想着自己的事,常年足不出户的生活让他的皮肤变得异常白皙,长睫在眼下落了两片小小的阴影,正好遮住他眼中的情绪。
过了约莫一分钟,他微抬下眼:“都撤了吧。”
“哦,好的……”阮馨赶紧喊来在客厅等着的阿姨。
阿姨是几人当中最怕黎思裴的人,她才来两个月,听说在她之前换了五六个阿姨。
她手脚麻利地把碗筷盘子全部收进厨房,转眼瞧见琉璃台上放着的已经空了的碗和熬粥用的小砂锅,之前的疑惑又在她脑海里冒了出来——
黎先生什么时候喜欢上喝粥了?
看来以后她得经常熬粥了。
厨房外,黎思裴洗了手便回了卧室,他没什么事做,像往常一样坐在卧室的落地窗前走神。
米昭放在床头柜上的安全套和现金都被他收了起来。
阮馨轻手轻脚地跟进卧室,在黎思裴身后一米远的位置站定:“三爷,医生们下午两点过来。”
黎思裴语气很淡:“推了。”
“……”阮馨一僵,随即悄悄深吸口气,“三爷,医生说一周两次复建是底线了……”
“我说推了。”黎思裴声音重了几分。
还想再劝的阮馨吓得一个激灵,立即闭上嘴巴,半晌唯唯诺诺地说:“好的。”
谁都不敢招惹在闹脾气的黎三爷,阮馨也不例外,她正要悄无声息地退出卧室,却冷不丁地被黎思裴喊住。
黎思裴微微侧头,犹如一潭死水的表情终于有了细微的变化:“问你一个问题。”
“您、您问……”阮馨腿都软了,明明黎思裴坐在轮椅上,明明黎思裴没说什么过分的话,可她就是觉得卧室里的气氛压抑极了,不断挤压着她的胸腔,让她连呼吸都逐渐困难。
不知道黎思裴是否注意到阮馨发白的脸色,他将头转了回去:“你上次跟我说你谈过恋爱。”
又是这个话题?
阮馨愣了一下忙道:“是的。”
黎思裴迟疑着问:“你和他们谈恋爱期间,他们会给你钱吗?”
这是什么问题?
如果是其他人问,阮馨指不定会说那个人有点毛病,谈个恋爱而已,怎么和给不给钱扯上关系了?可问的人是黎三爷,她就得深思熟虑了。
“给是给过,但给的不多。”阮馨讪讪地说,“谈恋爱嘛,又不是结婚,逢年过节发个红包就行了。”
“要是对方一直给你钱呢?”
“啊?”
“在微信上给,现金也给。”黎思裴的食指在轮椅扶手上轻轻点了点,略一思索,然后说出了他一直认为奇怪的地方,“给完就走,没打招呼。”
如果留张纸条和微信留言也算打招呼的话……
阮馨:“……”
背朝对方的黎思裴自然没看到阮馨呆滞的表情,他眉心微蹙,想了一个上午却始终想不明白。
其实昨晚米昭说今早要走的时候,他就有些不开心了,当时一直忍着,直到今早睁眼发现身旁空空如也,积压的情绪一下爆发了。
好像米昭过来一趟只是为了和他做那种事,做完之后连多逗留一会儿都不愿意。
明明这里是他的住处,可他硬是生出一种被撇在这里的感觉。
此时,抠完脑袋的阮馨也艰难地想出了答案:“三爷,你确定这是在谈恋爱?”
黎思裴点着扶手的动作一顿,声音蓦地冷了下来:“我还没有蠢到连谈没谈恋爱都分辨不清。”
阮馨脸色一青,赶紧摆手:“三爷,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
“算了。”黎思裴打断她的话,“出去。”
阮馨解释的声音戛然而止,惶恐不安地退出卧室。
黎思裴静坐片刻,伸手拿过放在床上的手机,锁屏上显示出来自米昭的四个未接来电,他垂眸看了良久,面无表情地把手机扔回床上。
*
“奇了怪了。”米昭挂断已成忙音的电话,把手机放到桌上,拿起筷子继续吃饭。
坐在对面的严青亭问:“还不接?”
“可能没醒吧。
“呵,你也就骗骗自己了。”严青亭皮笑肉不笑地抬起左手,用筷子尾部敲了敲手表的玻璃面,“下午一点半了大哥,不至于睡到现在吧?”
“那醒着能不接电话吗?”
“这就要问你自己了呗。”严青亭瞬间切换到八卦脸,伸长脑袋,凑近了小声问,“你是不是做什么事惹别人生气了?”
米昭停下筷子,把昨今两天之间发生的事仔仔细细地回忆上一遍,果断摇头:“不可能。”
严青亭好整以暇地望着他。
“我能做的都做了。”米昭说,“饭是我做的,碗是我洗的,今早走前我还给他做好了早饭,他总不能因为早饭不合胃口就生气了吧?”
听完,严青亭整个人都瞠目结舌了,他很快挑出重点:“卧槽,又是做饭又是洗碗,你是去当金主的还是去当保姆的?”
米昭不以为意:“他腿脚不便,我多做些事也没什么。”
“……”严青亭忍不住竖起大拇指,“你这金主当的,怪不得他动不动就不理你。”
“什么意思?”
“都是你惯的呗!”严青亭恨铁不成钢。
吃完饭回到寝室,米昭坐到桌前准备接着工作,开工前他又给黎思裴打去电话。
对方还是没接。
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下午两点多了,黎思裴也该起来了吧,而且他印象中黎思裴不是个喜欢睡懒觉的人。
米昭相当不解,却也没有办法。
下午五点不到,好不容易安静半天的部门群又活络起来了,部长发了则关于聚餐的公告,时间和地点都写在上面,让成员们自行前往。
聚餐地点在西门外的酒吧一条街附近,是一家价格实惠的中餐馆。
米昭和严青亭赶到时已是晚上七点,暮色微垂,街道灯红酒绿,映着来来往往的行人。
他们直接去了餐馆二楼的包厢,推门看到围坐成两桌的人,大家正在嘻嘻哈哈地聊天,见他们进来,纷纷热情地和他们打招呼。
米昭不爱出风头,在部门里是可有可无的存在,他和大家打完招呼就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眼睁睁看着有社交牛逼症的严青亭跟花蝴蝶似的在人群中穿梭。
他拿出手机点了下。
黎思裴依然没回消息。
这下米昭不得不直面黎思裴可能在生气的事实了,可他抓破脑袋也搞不懂黎思裴为何生气,昨晚还好端端的啊。
十几分钟后,全部的人到齐,几个部长和副部长一起招呼大家坐下准备上菜。
这顿饭对米昭来说实在吃得寡淡无味,他几乎全程都看手机去了,也没怎么和其他人聊天,只有坐在旁边的严青亭时不时投来的目光。
窗外夜色渐深,喝了酒的舞院宣传部部长摇摇晃晃地从自己座位上站起来,他拿着手机,口齿不清地说:“咳咳,大家安静一下。”
包厢里的说话声很快消失,一道道目光投向喝得满脸通红的部长。
“我不是跟大家说过今晚有神秘嘉宾吗?”部长卖关子地拖长语调,胖脸上洋溢着显而易见的激动,“他就在楼下,马上上来了。”
包厢里的人闻言,顿时发出一片起哄的闹声。
部长一边做着安静的手势一边郑重强调:“这次的活动,他在很多方面帮了我们大忙,是我们几个部门的大恩人,可以说没有他就没有我们活动的举办,你们千万要热情一点,不能冷落人家,知道吗?”
“知道了——”大家异口同声。
严青亭一脸麻木,捂着嘴巴扭头对米昭说:“怎么跟传/销组织一样?”
米昭也很好奇那个人的身份,难得把手机揣回兜里:“谁啊?出钱又出力,真是个大好人。”
“大好人?我看未必。”严青亭看破不说破地撇了撇嘴,“你还记得去年林秋祖经常跑来我们学校蹭课的事吗?他口口声声说喜欢杨教授的课,结果还不是为了追男人。”
“也是。”米昭觉得严青亭说得有些道理。
两人正在嘀嘀咕咕地说着悄悄话,饭桌对面的包厢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了,一道苗条的身影率先走了进来,后面拉了一个大高个。
米昭和严青亭同时抬头看去,又同时一愣。
来人是熟人——
林秋祖和黎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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