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

“你没有和我说……”迪克顿了一下，眉头皱起，“回来的只有你和扎塔娜。”

“说了你还会开蝙蝠车来接我吗？”

迪克大致猜出了情况，但还是无法掩饰面上的不悦。而康斯坦丁叼着烟拍拍他的肩，好像他们是熟识一样，另一只手顺势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就要上车。然后他被迪克拽住领子往后一拖险些摔倒在地。

“车内禁止吸烟。”

尽管夜翼擅长临场发挥随机应变，也富有冒险精神，但不代表他喜欢任何情况下的出人意料，特别是最近凯拉把他们所有人都设计进她的剧本，他有些受过事情脱离控制的境况了。

而康斯坦丁显然没有体谅他人的意思。他所有烦恼仿佛全完来自于被迪克掐没的那支烟，一副哀怨口吻责备这个蝙蝠窝一个个都是讨厌鬼。

距离蝙蝠侠消失在拉撒路池已经过去将近两周了，他仍旧杳无音讯。康斯坦丁他们在此期间被“邀请”到刺客联盟的一个本营做客。说是做客，其实与囚禁无二。塔利亚很明显是顾忌他们会带走达米安。她确实感激扎塔娜救了她的儿子，但不代表她会突然大彻大悟自己是个坏妈妈并重新考量抚养权的归属。

他们原本计划是制造一场混乱，然后选择最薄弱的防守位置进行突围。但在中途却遭遇了比想象中更猛烈的阻碍，意料之外的伏击让他们的飞机险些坠毁，而在最危急的关头……

“……那个恶魔崽子直接拽开舱门跳下了飞机。”康斯坦丁第三次止住自己想要摸烟的动作，光是回忆那场景就让他感到愈发烦躁。他眼见着那个身高不及他腰的小屁孩突然拽开机舱门跳出去。他第一时间冲过去要抓他领子，但还是没能来得及，低头就只能看见撑开来的降落伞徐徐往远处飘。

“这小孩实在古怪，要是不想回哥谭为什么不一开始就拒绝我们？”

“我知道了。继续监视科伯特，别让他离开你的视野。我这里还有一些事情要办。夜翼下线。”

康斯坦丁转过头，不快地说：“所以在我刚刚解释的时候你一直在和你的小伙伴们用私人频道聊天？”

迪克不用侧目都能感受到对方的不悦的视线。他没有否认也没有分辩，只是在确认导航到达指定地点后驾驶着蝙蝠车放慢速度，拐进一条无人的小巷然后靠边挺好，解开安全带。

“我认为达米安不是不想回来。”他说，“他是在救你们，给你们争取逃走的时间。”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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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塔利亚来说只有达米安才是真正要夺回的目标。他及时跳机就能帮你们拉走所有的仇恨。”

凯拉在听完扎塔娜的叙述后，几乎已经能够在脑内模拟当时的情况了，借着手边书桌上的纸笔随手画了一张地形的简易草图指给人看。

“林地往东六百米有一块坟地，坟墓是假的，里头藏有能够干扰磁场和电子元件运作的弧形科技屏障；而这两个位置分别有两支不归本营编序的秘密守卫，你们只有这几天的调查一定会遗漏。从这里逃跑其实是最困难的路线之一。”

扎塔娜有些讶异，她没有详细讲他们的计划路线，但凯拉没有多想就猜出他们选择了哪条道路，而且显然她对整个本营的布局都了如指掌熟记于心。

“可是达米安也帮我们一起制定了计划。”

女孩低下头继续在纸上写画起什么，笑了笑随口道：“小王子可从来没逃跑过。”

逃跑？女人很快止住要离开喉咙口的疑问。她想起凯拉并不是自愿留在刺客联盟的，那一段短暂的时光让她变得与曾经判若两人。而之后又是箱庭。她一次又一次地剖开自己，改变自己，多段混杂的原本不该拼接在一起的人生将她来回拉扯。这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不易的，而凯拉现在所表现出来的这种平静，甚至可以说是轻描淡写，让扎塔娜有一瞬间地错觉她并没有经历过那些困顿艰辛。她只是一个很普通的，看上去乖巧听话，人畜无害的小孩。

“这事儿还是得咨询专家。”凯拉画完了，把纸亮出来，上面用箭头和虚线标出了另外一条路线，“下次从雪山地界走吧，在西南方向，这里虽然看起来凶险，但只有在大概这个哨站过去一千多米的位置有一道关口，不是很难过，注意走位躲远攻，很轻松就能从那儿离开。”

扎塔娜看见女孩眼里颇为自信的笑意，一副“我是不是好聪明快夸我”的样子，勉强地感激了一句，然后又添了一句道歉。

凯拉听出她语气里的低落与歉意，摇摇头，话里的情绪温温和和的：“没关系的，不要太悲观，说不定生活哪天就会让你遇到惊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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线人的消息说企鹅人九点到十二点和某位宝石商人约见在一家高档餐厅“谈论商务”。迪克已经让杰森去监视了，现在只希望他还能赶得上。他跟着康斯坦丁走进那家位处红灯区的酒吧，一身夜翼制服引来了频频侧目，但大多数人在看见他身旁的康斯坦丁后不知道是避讳还是了然，很快都不再关注这边。

康斯坦丁和那个女酒保说了几句话，女酒保走进吧台后的一扇门，再出来时就判若两人——从外貌却是还是同一个人，但语气和气质都从刻板冷淡完全转变成了轻佻妩媚。

“夜翼，哇哦。你还真是会给我带来惊喜呀，约翰·康斯坦丁。”她看向迪克，像是真的很开心一般，立刻从酒柜上挑了一瓶味道醇厚的好酒。

“没空和你闲扯了，特蕾斯。你应该很清楚我是为什么而来的。”

女人把酒放在桌上，狭长的眼睛微微眯着。迪克不明理由，总觉得那副瞳孔让他联想到某些冷血动物。

她说：“我可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你这架势像是来找麻烦的，我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吗？”

康斯坦丁从口袋里拿出一件东西放在桌上。那是一块外表面光滑的石块，看上去平平无奇。但在他从手指抚过其上时却显现出一道浅金色的蛇的纹路。

“这是你的蛇卵。为什么要把这种东西给凯拉？”他的神色布上一层阴霾，语气冷硬，“不要说与你无关，我不想用强硬手段逼你说真话。”

特蕾斯没有半点被人威胁到的意思，笑嘻嘻地倒了一杯酒，然后把高脚杯缓缓推到了迪克的面前，目光也从康斯坦丁身上转向了他：“我当然会说真话。凯拉有让我要对一些来访的侦探知无不言——这其中包括了你，漂亮小鸟。”

迪克觉得自己被那副不知道该算是诡异还是美丽的眼睛盯得心里发毛，不过专业素养让他没有把渗意表现出半分：“我和康斯坦丁的目的是一样的。回答他的问题。”

女人给自己也倒了一杯酒：“因为她需要这个。它可以修复伤口，还有一定的易容效果。她受了灼伤，手臂上会留很难看的疤。她问我有什么能够暂时遮掩这些伤的方法。所以我给了她这个小物件。”

“‘给她’？”约翰捉住这个字眼重复了一遍。

“对。除此之外她还向我要了很多东西，我尽我所能地都给了她，如果是我没有的，我向她介绍了能帮上忙的朋友。”

他愈发觉得莫名其妙：“你是一个商人，你从来不会‘给’别人东西。”

特蕾斯没有直接否认，那确实是她的一贯作风：“一定要把这说成一场交易的话，我是用一些无足轻重的东西换取哥谭免于一场浩劫。我觉得这非常值得。”

迪克发出疑问：“浩劫是指会发生大地震吗？”

“不，还有比那更恐怖的。一旦开始了那场灭世之灾就没有终点，哥谭只是第一个被献祭的地方。尔后天空会变为猩红，大地会失去生机。所有神明或怪物都无法阻挡那个六眼恶魔的步伐……”

康斯坦丁听两句就翻起白眼，见对方没有停的意思忍不住打断说道：“别神神叨叨的了。凯拉说了什么鬼话才会让你相信只有帮她才能阻止世界末日啊？”

女人倒不在意对方的蔑意，咯咯地笑起来：“我当然不会轻易相信一个岁数还不及我的零头的小姑娘。”

他在看见女人的笑容时，其他嘲讽的话突然梗在喉间。

“有人给她作了担保。”对方的表情让康斯坦丁确信自己猜测的方向没错。他感到有些不可思议，心说哪个脑子有病的会给凯拉这种街头混混级别的骗术给蒙到。但那个人却有分量到让这么一个奸商对一个不算相识的小孩倾囊相助。

“那人其实你也认识。”特蕾斯如她所说的没有任何隐瞒的意思，“是上都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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迪克在离开酒吧没几步时接到了扎塔娜的通讯。她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疲累。她在回哥谭后先是去了泰坦找渡鸦，然后又赶去韦恩庄园，老管家看出这位全国闻名的魔术师比以往巡演更加舟车劳顿，于是贴心地整理出一间客房。她现在觉着自己挂掉这通电话就能一歪头埋进温暖的枕头里睡过去了。

[因为达米安的事不开心？没有，她反倒来安慰我，说让我们别担心他。]她说，[她对刺客联盟的本营非常了解，我们之前应该和她讨论一下逃出计划的。]

迪克说：“她的身体情况怎么样？”

[没有异常。或者说比我离开之前情况还要更好一些。她做到的那些与魔法相关的事基本都是借外物帮助的，对她自身的负荷并不大。还有，我检查过她的精神宫殿了，没有亡灵或者别的恶魔什么的。我想你不用担心这点。]

迪克沉吟片刻，他仍旧怀有疑问，但最后权衡了一下优先度还是打算先放一放等到明天。

“谢谢你，扎塔娜——嗯，好，那晚安。”

他关闭通讯。身旁一出酒吧就烟不离手的地狱神探凑上去问他那边怎么说，迪克转述了一遍，对方听出他语气里还有些顾虑。

“看来凯拉是把你们整得有些惨，你连扎塔娜都信不过了。”

他们朝蝙蝠车的方向并行走去。这话里带着康斯坦丁偏好的那种不着调的讽刺，而迪克没心情去争论什么。他直截了当地把话题转到他们正在着手的事上：“我们在哪里可以找到上都夫人？”

“你要去找她？”

迪克说：“她说凯拉能够平息一场灾难，我得知道她是因为什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因为她是个非常厉害的大占卜师，在这行里头几乎无人能及的那种。”康斯坦丁站停在车旁，他想这场对话至少得拖到这根烟燃尽，“如果她那么说了，我们应该切入的地方还是凯拉那儿——我们得知道她面对的灾难是什么，还有她到底要做什么能够平息灾难。”

夜翼思考道：“她先前的计划解决了血恶魔和亡灵。但根据资料这两个敌人都不具有上都夫人说的‘六眼恶魔’的特征。”

“也就是说那可能是一个新的敌人。”

一个未知的新敌，符合迪克的猜测，凯拉的计划并没有结束，她仍旧有所隐瞒。

“我很好奇。你真的没有自己被亡灵关在箱庭里时的记忆了吗？”

康斯坦丁的提问打断了他刚刚建起的思路。迪克摇摇头。他醒来后的确恍惚了好一阵子，感觉时间像是过去了许久，哪里应该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但他什么也想不起来。杰森告诉他哥谭经历了一场末日，那里并没有什么值得回忆起的东西。失忆是万幸，否则哥谭的心理医生可能要比以往更加供不应求了。

“也许那里就藏着答案呢？”康斯坦丁在街道的墙壁上摁灭烟头，“那些亡灵……它们既然是受尽磨难的‘莉西亚们’，它们建造的箱庭应该充斥着它们经历过的‘灾难’。或许我们从那里就能知道凯拉真正想要反抗的是什么样的未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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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在监控企鹅人？”凯拉坐在窗沿上，没有借助电话或别的通讯器，这让她看起来就像是在自言自语，“要我去陪你吗？今晚是月圆，月圆之夜会有怪物出没哦。”

……

“扎塔娜没有怀疑我，但康斯坦丁我不能确认，我敢说他比谁都更擅长分析欺诈师的心理，因为他自己就是。他再加上迪克，我想他们很快就会把我的所有谎话都揭个底朝天了。”

……

“哈哈对呀，很可惜，他们已经来不及了。像我说的今晚是月圆。今晚一定会有怪物出没。”

她说着突然发觉窗外有红色的光芒映射进来，于是转过头，看向窗外从云雾的阴霾里慢慢显现的圆月。从边缘的柔和白光开始，猩红色自黑暗的洞穴里爬出，开始一点点吞噬光辉。诡异的天体星象预示人们所无法理解的未知恐怖即将降临。而她的目光却像是狩猎者在看待自己的猎物，只等着咬断脆弱脖颈的那个时机。

“瞧啊，杰。怪物要进笼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