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后背被至少两个人用枪管指着，在他们的威吓声中我缓缓举起手示意没有武器。小丑看到我走出来时露出一个明显的惊讶的表情，随后他将手里勒紧的女孩扔到一边，也不再管吓得腿软快要跪倒在地上的凯拉，把玩着手里的枪快活地蹦跳着向我走近。

“哈，我就知道！他们告诉我你是一个冷酷无情手段狠厉的小刺客……”他捧腹笑起来，猩红的眼睛瞪大，“但我知道，在哥谭哪会有什么蒙面刺客——你和那只蝙蝠是一伙的对吗？他还真是喜欢小孩儿啊哈哈——瞧瞧你，真是经典的戏码，要我说这个城市最有魅力的地方之一就在于此，总有自以为高尚的人热衷于多管闲事。你们无论如何都忍受不了看见无辜的人承受痛苦——”

他的笑声尖锐刺耳，怒火在试图撕裂我的理智。原本计划着绑架他然后引诱尚且不知行踪的哈莉·奎因和毒藤女出现，但——该死，我之前都在迟疑什么，这种疯子多活一秒都会是祸害。

“开枪。”

小丑以为我在和他说话，咧开嘴角：“不，不不，我不会开枪，我还想和你多玩一会……唔啊啊——”

烟雾弹炸开几乎和狙击的枪响同时发生，浓重的黑色烟雾从舞台中央瞬间弥漫开来到大半个会场，台下几个烟雾弹相继炸开。有人从烟雾里突袭，制服小丑的爪牙。我猜测台下的是罗宾和夜翼，而蝙蝠侠——

“无法确认是否击中目标。”诺丝说。

我在近距离可以看清，那个瞬间男人携着黑色披风从天而降扑倒了小丑，将能让他脑门开花的漂亮枪口挪到了肩膀部位。小丑倒在地上，血从肩膀汩汩地往外流，染黑了他的西装，他仍旧仰面大笑着。蝙蝠侠狠狠一拳揍在小丑的门面上。

救小丑的时候还真是及时啊。

这时雨点般的枪声响起，蝙蝠侠敏捷地一个翻滚躲避横扫过来的子弹，稳住身形时从后背拿出钩爪枪瞄准向其中一个小丑的爪牙，勾爪刺入人的肩膀将人整个人拖拽过去挨了他一拳。

“准备撤退。”

我向诺丝下达完指令，转身将那两个迟疑是继续控制我还是向蝙蝠侠开枪的爪牙快速放倒，缴械他们手中的一把枪，然后走近小丑。

疯子仰面躺在地上，蝙蝠侠那一拳或者失血过去，他已经意识不清了，但嘴角仍旧夸张地上扬着，当看见我举起枪对准他时，他半阖上眼，梗起用力晃了晃脑袋，像是看不清醒似的，随后他咳出一声愉快的笑。

“嘿甜心，我们以前在哪儿见过吗？是什么让你面目全非到我都差点认不出你了——绝不是我现在两眼冒星，但，哈哈哈哈——这个世界可真是奇妙得让人困惑不是吗？”

“闭上你胡言乱语的嘴。”我恶狠狠地说，手却开始微微颤抖，我两手用力握紧枪柄，强迫自己镇静下来，却让发抖的幅度更大了些。

“为什么还不开枪？你在等什么亲爱的？等小蝙蝠来阻止你吗？噢天呐，即使你表现得这么无畏，但你还没有杀过人对吗？真有趣哈哈哈哈哈——”

小丑试图激怒我。

想到他曾经带着这副笑容这副口吻对我所做出的种种，我的呼吸逐渐紊乱，手指缓缓落在扳机上。

而他成功了。

“你不会想那么做的。”

通过变声器的低沉沙哑的声音在我背后响起。脑子里紧绷的某根线被扯断般的，我快速转过身持枪对准对方。蝙蝠侠站在距离我几米距离的地方俯视向我，嘴唇严肃地抿紧。

“把枪放下。”

“他妈的给我滚远点。”

许久再见后第一句话是脏话，真是刺激。我记得我和他第一次见面时也是脏话，不过那时是因为激动、害怕或者敬畏。现在我只感到满心无名的愤怒，比刚刚面对狂笑之人时更甚。

我知道自己犹豫错过了刚刚那个时机，直面蝙蝠侠让我不会有任何机会带走或是杀掉小丑，我应该放下枪而后伺机逃走。但心下另外一个声音愤怒地叫嚣着强迫我与人对峙。

他目光紧紧盯着我，没有动作，也没有语言，正当我想要开一枪威慑时我被从烟雾中突然跃出的人扑倒在地。我预备就倒地的角度从侧面直接向小丑开枪，但他擒拿的动作比我瞄准更快，手按住我的手腕，受干扰的一枪未中，旋即他快速缴械了我的枪扔到一边。

来人把我的两手按紧在头的两边：“你是什么人？”

我愤恨地看向整个人压制在我身上的罗宾，由于气息不稳胸口小幅度起伏着。那双赤红色的多米诺面具下的蓝色眼睛同样望着我，他眉头微蹙，一时难以辨认他是什么情绪。

我也不在乎。

“这与你无关。”

我说罢突然抬起两腿以一个不可思议的柔韧角度勒上他的脖颈，交叉剪紧狠狠砸在地面上。他仰躺在地发出一声吃痛的低吼。挣脱束缚后我立刻颠倒位置，扯开裙摆的夹层反手从里面抽出一把匕首抵上杰森的脖颈，强迫他微微抬起头。他咬紧牙，恼怒地望向我。

“别挡我的道，我只要小丑。”

我的余光瞥见蝙蝠侠走近一步，手又用力了些，一线血丝从刀刃上沁出，只再需要微毫的颤抖。蝙蝠侠十分清楚，停顿住脚步还有手上要碰钩爪枪的动作。我转过头看向他。

“我了解你，你的优势和弱点，甚至比你自己更甚。你不会想要与我为敌的。”

蝙蝠侠冷冰冰地开口，语气里透露着危险：“无论你是谁，你不会因此而得到任何胜利。”

“你甚至这时都不关心一下你的神奇男孩吗？”我嘲讽地笑了一下，“看来我的确是知道得太多了，我多余的干预让你们的故事没那么黑暗而戏剧化了对吗？美好的事物在碎得七零八落之前都不那么引人注目——”

话音未落时我感觉神经被刺痛了一下，几乎同时身后响起一声枪响，但已经来不及躲避了。

突如其来的巨大冲力让我整个人向前一冲，疼痛从后背蔓延到肺腑，手腕短暂地失去稳定，锋利的刀刃在杰森的脖颈上划过去，殷红的血瞬间溢了出来。他痛苦地呜咽了一声，整个人痉挛起来，双目瞪大，用手捂住伤口，冷汗涔涔。

“杰森！”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我骤然惊慌失措，我扔掉匕首，大声尖叫起他的名字，快速撕下自己裙摆的布料替他按住伤口，随后呼吸一滞没能忍住，呛了一口血染红了他制服上金色的R。

一层魔法屏障能够免受我受外伤。我接受过控制自己能力的训练，在我有所准备的情况下可以将防护加厚到足以近距离防止子弹靠近。但如果是没有防备时遭遇偷袭，巨大的冲击可能会造成内脏受损。

蝙蝠侠怒吼了一声什么我没有听清，脑子里嗡嗡得巨响。我被他推开到跌坐在一旁，视线从杰森惨白的脸色转移到蝙蝠侠紧急治疗的动作，然后我怔怔地低下头，看见自己满手的血。

我在做什么啊。我被训练成了一个独当一面的刺客，擅长格斗，熟习枪械，我可以保护自己了，我不再会成为杰森的累赘……而我却在试图伤害他和布鲁斯？

“不是我的错……我很抱歉，蝙蝠侠，我以为她要杀了罗宾，我以为这样可以阻止她……”

我僵硬着脖颈转向声源，看见“凯拉”正举着枪，是我和杰森刚刚打斗时丢掉的那一把。她神色惶恐，握住枪柄的两手剧烈地颤抖着，哆哆嗦嗦地道歉着，几秒后像终于承受不住似的两腿一软跪坐在地上，枪也啪嗒一声落在她的面前。

我从未感受到如此浓烈的杀意从心底里燃起。我几乎无法自控，全凭情绪地开始动作，拿起刚刚掉落在地的染着杰森的血的匕首，匕首反光的部分倒映出我眼底流光闪过的一丝猩红色。我将它攥紧在手心，缓缓站起身对向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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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莉西亚。”

我仰躺在公寓的沙发上，抬着一只手臂遮掩住眼睛，哑着声音哼了一下算是回应，听起来就像是我刚刚哭过。但事实上没有，我疲累得像是连伤感的力气都没有了。

诺丝将客厅的灯打开，我听见她的脚步走近我，随后站定茶几旁将手里的东西放在台上，边说：“今夜警方将小丑遣送去了阿卡姆，至少他不再是行踪不定了。”

“我知道了。”我有些敷衍地说道。

脑子里还在回放杰森被我划伤的那一幕，我失声喊出他名字的声音甚至都历历在耳。

差点杀了罗宾，还知道蝙蝠家的秘密身份，近阶段我兴许能在哥谭最具威胁性的反派之中排行名列第一。

我是真的优秀，这么快就能达到反派的人生巅峰，在蝙蝠电脑的数据库里占据一席之地了。

“很抱歉今天我的那一枪没能击毙小丑。”

“没关系，他肯定有阻止我们杀掉他的魔法。明明我们都瞄准他了。”我放下挡着眼睛的手臂坐起身，看见桌上摆的一盘外观漂亮的茶杯蛋糕。我拿起一个尝了一口，恰到好处的柔软与甜味化在唇齿间，咽下去忍不住称赞说好吃。

诺丝似乎露出一个舒心的笑容，她很少微笑：“您说过让我做自己擅长的甜点。”

这可以和阿福的小甜饼媲美了吧。真是不明白一个杀手为什么会那么擅长做甜点。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杀人的？”

她简洁地回答说：“十二岁。”

“好早，”我边吃边说，“你的父母呢？”

“被刺客联盟杀了。塔利亚主人认为我有成为优秀刺客的天赋，所以她收留了我。”

我不禁问道：“你没有想过复仇吗？”

诺丝安静了一会儿，像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似的迟疑在那儿，在我以为她不会回答时她终于缓缓开口：“没有。在我的记忆中我的父母同样不擅长养育子女。我从未感受过所谓普通家庭的温暖。我不会为此去向培养我至今的联盟复仇。”

我点点头，又咬了一口蛋糕鼓在嘴里，然后听见她再次开口：“您那时是想要复仇吗？”

我愣了下。

“在清楚无法带走或杀掉小丑的情况下，您没有直接离开会场等待撤离，避免与蝙蝠侠发生冲突，而是选择了与他对峙。”诺丝浅蓝色的眼睛看向我，“您在因为他们没有分辨出克隆和您而怨恨他们吗？”

这次换我迟疑不决了。我想否认，但即使是她的妄自猜测，她却没有说错。那时我满心愤怒，借小丑之故叫嚣着驱使着要我去和蝙蝠侠大打一架，而到了最后，我甚至失控地想要将满心的恨意全部发泄在那个克隆的身上。

我在最后一刻松开了匕首，放弃了要在女孩脖颈上挥舞出一道血口子的想法。

我假装在细嚼慢咽，过了一会儿我思索完毕，回答道：“是的，诺丝。而这正是塔利亚所期待的对吗？我冷静下来时才明白，她要我来哥谭完成未了之事不仅仅是杀了小丑那些疯子复仇，而是我与他们反目成仇。她想伤布鲁斯的心，也想让我认清所谓家人是怎样脆弱不堪的纽带。”

诺丝蹙眉，神色里似乎有一些忧心。我舔干净嘴边的奶油，抿起一个微笑，深夜的甜品让我愉快不少，即使心口的某处隐隐作痛。

“但她可能要失望了，我不会再像今晚这样莽撞了。因为那是蝙蝠侠嘛，就算我是红头罩也不可能因为他不认我做女儿了这点小事就和他反目成仇的。”

“什么红头罩？”

“没什么。”我抿了抿嘴，半开玩笑地说，“要是你以后离开刺客联盟了，我来当你的家人好了。我们可以在中心城开一家蛋糕店，生意一定会很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