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喂，你……”
“安静些，我在思考接下来怎么办。”
保时捷开始缓缓降落，我往外头看了一眼，地点在圣彼得公园的喷泉草坪，这是哥谭市民野餐郊游的圣地之一，但天已经入夜，连路人车辆都很少会经过这里。我没办法故技重施，或许直接摊牌他也不会强迫我走，毕竟迪克离家出走找超人谈心时候他也理解了对方，但问题在于他眼里我还是个需要监护人没有独立能力的未成年……
“你到底在想什么！”
萝丝的声音又抬高了些，甚至像是要尖叫，尽管她努力克制住语气里的惊恐但我还是察觉到了。我困惑地转头看了看她。这时敞篷车被超人放在地面上稳稳落定，随后他带着些愠怒的声音自头顶传来。
“凯拉，我们需要谈谈。”
“你的手……怎么回事？”萝丝瞪大双眼，目光下落到我的右臂。我皱皱眉，抬起自己的右手，五指弯曲成爪对向超人，然后缠绕着整条手臂的黑雾突然像是熊熊燃烧起来一般。
“我在想怎么让我们摆脱超麻烦呀。”“我”笑眯眯地对女孩解释道，然后突然握拳，黑雾就变化形状形成一支荆棘缠绕的尖枪，直接刺穿了超人胸口的红色的S型徽章，从他的后背如同一朵黑色的花一般绽放开来。超人露出难以置信的惊愕模样，鲜红的血液从他的口鼻和伤口喷涌而出。
“唔！凯拉？”
“别叫我那个名字，”“我”厌恶地眯了眯眼睛，手臂一收穿透人身体的黑雾就尽数消失，氪星之子两眼一翻，脱力地双膝跪下，“吾乃恶魔之女，吾乃……”
“砰！”
……
我猛地瞪大双眼，胸口剧烈地上下起伏着，早晨的阳光和柔软的床，我花了整整五秒才意识到自己刚刚是在做梦。
操，我梦见我把超人杀了？还能更荒唐点吗？
就在脑子还像生锈了似的转不动时，我又听到了一声巨响，和把我从梦中吵醒的一样。是枪响。
我掀开被子一边把散乱的睡衣扣子扣好一边飞冲出房门，刚打开房门就看见罗伊裸着上半身因为躲避飞砸过来的沐浴露瓶子而摔在沙发上，而萝丝满面盛怒，裹着浴巾一手举着枪一手还在搜索着别的能丢的东西。
“你们他妈的在干嘛？”我愣了一秒，然后大吼着上前制止。
萝丝被我夺过枪，气急败坏地脸红着：“他偷看我洗澡！”
罗伊从沙发上坐起来大声申辩道：“谁偷看你了！我怎么知道你在浴室！”
“你不会敲门吗？”
“好好我还没习惯我一个单身汉公寓里突然住进来三个女孩，但你也没必要拿枪出来啊！还有为什么你洗澡的时候会带着枪？”
我觉得一阵头疼，正要让他们都闭嘴安静些，门被敲响了，与此同时传来了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
“嘿，是我，珊达，我听到动静有些大，是发生了什么事了吗？”
“是女房东。”罗伊低声说了句，然后从沙发上随便抓起一件背心套上，一边过去把门开出一道小缝，脸上的怒气也立刻换成得体的微笑，“啊，嗨，早上好，抱歉，我和我朋友们在看电影呢……呃，枪战片，你懂的。”
“在早上八点，嗯，比咖啡更有用的提神方法对吗？”对方停顿了一下，倒也没有多怀疑，随性地开着玩笑话。罗伊笑着和人寒暄几句，边在门后对我们比了个没问题的手势。萝丝撅着嘴巴偏过头，我无声地叹了口气。
昨晚在克拉克将我们放下在公园草坪之后，“我们需要谈谈”还没说完，我们脚下的大地突然出现了体感明显的强烈震动。超人的五感显然比我要敏锐很多倍，他立刻分辨出震源的方向在哥谭西区附近，而且比我们所在的位置要严重很多。衡量了一下重要性，他选择飞向了地震的中心去察看情况。
“在这儿等我五分钟。”他说完，留下一个音爆就消失不见，满地草根都掀飞出来糊了我一脸。
我愣愣地抹了把脸。此时震动还是持续，我身旁的萝丝不由得担忧地靠近我了一些：“发生什么了？”
我摆摆手示意她别担心：“哪个阿卡姆的人才又出来瞎闹腾了吧，在哥谭是日常了。不管他我们先走吧。”
敞篷车启动开走，说实话萝丝的车技了得，完全能够应对这样的地震。地震方向在西区，罗伊的公寓在东岸附近，但我还是即刻联系他询问了下泰拉怎么样，得到对方正在房间睡觉的回应后才安心下来，不禁觉得自己运气真是不错，居然能这么轻松摆脱超人。
“你们谁先道歉？”
我坐在茶几上双手抱肘，仿佛一幅一家之主的模样。面前两个人一人头上一个肿起来的大包——我揍的，因为房东走后他们小学生斗嘴越吵越凶差点又打起来。泰拉窝在我脚边的懒人沙发里头捧着牛奶盒子兴致勃勃地看戏，喝完后她支着拐杖去厨房门口的冰箱里探索。虽然双目失明，但她适应能力很好，像是已经习惯很多年一样，不知道是不是实验加强了她除去视觉的感官，在简单的帮助下她几乎能够正常生活。
“我又没错。”罗伊不服气地撇撇嘴。
“哼！”萝丝翻了个白眼固执地扭过头。
我抚了抚额头：“罗伊你都是个成年人了……”
“这不代表我得心甘情愿挨打吧，况且她还拿着枪！枪！”
“凯拉？厨房里……”泰拉在不远处呼喊我道，我猜想应该是什么东西找不到了。
“我马上来，等一下。”我转向另一边，劝教道，“你的确不该用枪的，萝丝，还记得我和你说过什么来着？”
“但我爸爸说遇到任何危险的苗头都一定要先下手为强不能手软。”
罗伊又忍不住暴起青筋：“你爸是个坏人！听懂吗？就是那种杀人不眨眼的世界通缉犯！”
“那你明知这样还要包庇坏人的女儿？你有什么居心？”女孩毫不示弱，两个人的目光交接处几乎像要闪出电火花。
啊……我是在带什么幼儿园小朋友吗？
“都安静点！你们能不能学学泰拉，乖巧听话一点，不吵架不打架不惹是生非……”我训到这里突然觉得不太对劲，停了停，“等等这是什么味道？”
三个人都察觉到了气味，瞬间寂静一片，然后泰拉的声音再次传过来：“凯拉，厨房，好像烧起来了。”
罗伊愣怔住，然后从沙发上跳起来长腿跨过沙发背直冲向厨房，一边大喊着：“我的煎牛排！”
就在他跑出去两步时，整栋公寓突然震动起来，只是短暂的一秒，一声轰响让我们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僵在原地。
泰拉收回抬起的手，然后捧着牛奶罐非常潇洒地转回身，对我们扬起一个像是在邀功的自得笑容。
“火灭了。”她说。
她身后的厨房的半个天花板都重重砸了下来，将刚烧起来的灶台彻底埋没，火焰只剩一缕黑烟残留，随着狼藉一片的烟尘升腾起来。阳光从天花板的空洞中投射进来。
“日。”
良久的寂静之后，我和罗伊异口同声地骂了出来。
----
“泰拉，你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能自如使用能力的？”
“就在今早。我昨晚睡得很早，好像做了很长很长的一个梦，然后就记起怎么操控石头了。”泰拉坐在购物车里头，拿大包装的卫生纸作靠垫，两条修长的腿翘在边缘晃荡着，她抬起头对向正在推车的我眉头一皱，“我做错了什么吗？”
我挑选着厨房刀具套装，一边无可奈何地叹口气。虽然之前就有察觉了，泰拉现在的人格心智可能还停留在五六岁的阶段，所以才会那么依赖别人。不过不管怎么说能够控制能力是件好事。
“那这样我们必须得约法三章，你不能随随便便就使用能力，特别是在家里。”
“可是我感觉到火烧起来了，我怕再不扑灭就会爆炸……”
我看她一副委屈起来的样子，想了想还是不要用太严苛的语气教训了：“这个谢谢你啦，但下回要先问我们一下，因为可能会有更好的解决办法，比如不用让房东现在去请人修天花板的办法。”
“抱歉。”泰拉乖乖回答，无神的双目眨了眨，“那遇到坏人呢？”
我说：“我和罗伊会保护你的。虽然现在可能你的超能力更厉害，但我们更有经验，交给我们就好了。”
“哼，尽说漂亮话。昨天还不是被什么什么邪教的人打得落花流水。”跟在我身旁的萝丝嘲讽道，一边往购物车里扔膨化食品。
我看着在泰拉身上越堆越高的零食袋，眼角抽了抽：“你爸爸还说你多吃炸薯球和巧克力能有助于健康成长？”
“我就想吃，你是我姆妈吗管这儿管那儿的。”萝丝瞪了眼我正想要把巧克力饼放回架子的手，然后快速抢了回来，“话说我们就这么出来不用伪装真的可以吗？先不提还有邪教在追我，你可不是什么小人物吧——韦恩之女。”
我推着满是零食和厨房用具的购物车向前走着，目光扫视着还要买些什么：“哦，你谷歌了‘凯拉·陶德’，你比罗伊聪明点。”
女孩紧跟上我，蓝色的眼睛闪着凌厉的光：“在知道你和超人认识之后谁都会想查查你到底是谁吧。”
“我在离家出走啦，关于我的事等你爸回来了你问问你爸就清楚了。”我说，“还有，哪有那么多人会认得出我啊，你真以为我是什么大明星啊。看看我们在哪儿，沃尔玛——这辈子和韦恩沾不上一点边的地方。庶民和上流社会之间可是有不可突破的魔法结界的，不可能会有人发现我的。”
我推着购物车走到服装销售区，看着那一排赏心悦目的价位表，布鲁斯随随便便一件衬衣的设计费都能买下这整个场子的衣服。真实资本主义的丑恶嘴脸。
萝丝似懂非懂地歪了歪头。这时不远处的出入口大门突然嘈杂起来，几个扛着摄影机拿着话筒的人鱼贯而入，我的目光越过几排衣架看过去，看到最后一个走进来的人时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还没思考整个人就跟缩头乌龟似的猫下身来躲在挂满男士衬衫的衣架后头。
“你干嘛呢？”萝丝在我旁边甚至还踮着脚尖往那儿张望，看我样子不对，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嘴角立刻挂上了拼命隐忍的嘲笑，“有认识的人？”
我掩耳盗铃般的拿手遮着脸，一手扒拉开一件衬衣偷窥般的看向那头。那边的人群已经开始了工作。
“准备好了吗？”女主持人确认了一遍，最后点点头，对着摄影机扬起一个标准的笑容。
“欢迎大家回到‘安妮电视真人秀’的现场，现在我们已经到达了哥谭市中心的沃尔玛购物商场，和我们本期节目的重磅嘉宾——哥谭最受欢迎的亿万富翁布鲁斯·韦恩先生！”
“大家好。”布鲁斯走上前，西装革履，笑容英俊充满魅力，举手投足都显出与平民商场格格不入的贵族气质。
他在干嘛？近亲哥谭底层人民生活吗？
“噗——”萝丝刚笑喷出来就被我捂着嘴拉扯下来。
“笑屁！我们快走！”
她鼓着嘴，使劲憋着笑音，一边煞有介事地说道：“噗，咳，哇哦，‘庶民和上流社会之间不可突破的魔法结界’。”
我们转过身，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一个摄影师也绕到了后头隔着一排衣架的地方。坐在购物车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泰拉大概已经入镜了，如果直起身一定会被拍到。而布鲁斯那头还在不断靠近，看起来他们的第一个目的地就是服装区。
“韦恩先生，你有过来沃尔玛购物的经历吗？”
布鲁斯耸耸肩，显出一个颇为无奈的微笑：“很遗憾，我的管家总是帮我准备好一切而不给我任何来这儿的理由。”
我压低声音骂道：“靠，你女儿在外头受伤受苦受累，你在这儿录什么破节目呢？”
“还不是你自作自受。”萝丝蹲着问道，她的表情已经因为忍笑扭曲成一团了，“怎么办，要不要上演一场感人肺腑的父女相认？”
“要我卸个天花板吸引人注意力吗？”泰拉也差不多反应过来，贴心地问我说。
他们的步伐不断逼近过来，我心跳砰通砰通越来越快——该死，我不担心被蝙蝠侠抓到，但被布鲁斯·韦恩，还是这样的情况下，也太尴尬了吧，我还不如被达米安揍断手脚拖回去！我深呼吸了一口气，再观察了一圈四周，瞥见旁边有一间试衣间。
“泰拉你的思考方向很好，但得低调点。”我指挥道，“我先躲到试衣间里，萝丝你待会儿假装成布鲁斯·韦恩的粉丝和他们搭话，尽量让所有摄影机都对着你那边，我趁机带着泰拉离开。”
萝丝估计发现自己身负重任，突然收起笑容郑重地点点头：“交给我吧。虽然你是个讨厌鬼，但你也帮了我挺多，现在是我帮你了。”
“韦恩先生的身材真不错啊，这里的码数都不太合适呢。”导购员一边放彩虹屁一边带着布鲁斯往我这边的方向走过来。我赶快猫着腰蹿进了试衣间，然后拉开一点帘子的缝隙往外看。
很好，他们停在这个位置挑选衬衫，后头的摄影机也跟过去了，现在只要萝丝上前搭讪……
诶？
我眼睁睁看着白发女孩推着购物车大跨步直接朝结账柜台的方向扬长而去，连头都没回一下。
这小兔崽子！二五仔！你们姓威尔森的全是王八蛋！回去把你零食全没收了！
我几乎要尖叫着骂出来，死死咬着嘴唇让自己不发出一点声音。半分钟后布鲁斯他们又靠近了些，我赶紧拉好门帘。
“韦恩先生觉得这件衣服衬衫怎么样呢？”
“人们总说人靠衣装，”布鲁斯富有磁性的声音就在门口几米的地方，“但或许‘衣装靠人’也说得通呢。”
他们又聊了一会儿，无非是亿万富翁和平民的生活差距，说真的这么样真的不会激化社会矛盾吗？或者说富人来体验庶民生活是个吸引流量的好噱头？
“请问这里边有人吗？”
主持人的声音在试衣间门口响起，我顿然感觉一盆凉水从头浇到脚，她正要掀开帘子时我才慌忙开口：“有人！”
“真奇怪呢，明明是男装区。”糟糕，想到要换声线，但忘了换个男声了。
“没有硬性规定女性不能穿男装吧，我们可以等待一会儿。”
布鲁斯你还真是绅士啊。我双手捂脸欲哭无泪。别等了求求你走啊。
“叮咚——”
这时沃尔玛的广播铃声响起，女播音员甜美的声音清晰地传遍整个购物中心。
“亲爱的各位顾客们，欢迎来到沃尔玛购物中心，下面播报一则走失广播。请布鲁斯小朋友听到广播后速到主柜台处，你的……呃，你的女儿凯拉·陶德正在找你……再播报一遍，请布鲁斯·韦恩先生听到广播后速到主柜台处，您的女儿正在找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