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照耀下,湖水闪着粼粼波光,很漂亮。
翡翠湖无边无际,宽阔浩瀚,像是一位最仁慈的母亲,能够容纳任何东西。
江念像往常一样,坐在木椅上,远眺这永远宁静的湖泊。
耳边那些不休的恶语在此刻终于淡去,留下一片白纸般的宁静。
江念向来是坐在这椅子上,远望那一片湖泊。
可是今天,他忽然想站起来,绕过栏杆,站在那湖水边上,就像听到了湖水的召唤一般。
微风拂过,吹起些微波澜。
江念垂着头,眼中怔然迷惘。从这样近的距离看这湖水,似乎连底下游动的水草都能够看得分明。
飘摇自由。
神差鬼使,江念试探着,迈出一脚踏进了湖水里。
湖水冰冷刺骨,攀上脚踝,一瞬间就带走了残存的热意。
江念觉得冷的同时,心底升起一种近乎满足的安宁。
他为这点安宁往里走着。
一步,一步......
荡漾的水波一点点吞噬着Omega纤瘦的身躯,从小腿,到腰部,到胸膛......
江念的目光垂在近在咫尺的水面上,波光像是天堂朦胧的圣光。潮水激起的浪花甚至扑打在他的脸上,但他已经感受不到凉意。
湖水滑落的时候,像在流泪。
他屏住呼吸,慢慢地下沉,像孩子一样安安静静地落在了翡翠湖柔软的腹腔里。
黑□□浮起来,像水母一样轻轻游动。麻木的身体不再感受到寒冷。压在身上,灵魂上的某种重量仿佛都浮起来了,他变得轻盈而自由。
江念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
官邸的监控室。
安保员坐姿端正,手里捧着枸杞茶,目光锐利的扫过屏幕。
自从发生爆炸之后,梅见雪急调了一批退伍士兵负责官邸的安保工作。现在,这栋别墅坚如磐石,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安保员的眼睛。
密密麻麻的电子屏幕上,各式各样的场景陈列在眼前。
忽而,安保员的目光一顿。
只见角落的屏幕上,一片平静的湖水有些怪异的波动。
有个人在投湖!
说是投湖,并不准确,那个人,更像是在走进湖里。模糊地看,湖水已经没过了他的小腿。
他操作鼠标,放大了人脸,认出是谁的时候,惊愕地吸了一口气。
江先生!
安保员心跳骤停,抢过通讯拨通了电话,“快通知长官,江先生跳湖了!”
*
另一边,梅见雪坐在客厅。
她的对面是军部的二把手。
“关于北部边境的事情,如果有必要,审察院可以派兵支援。”
“多谢,我打算明天便出发,尽快处理此事。如果有必要,我定不会客气。”
二人对视一眼。
佣人跑了过来,脸上非常慌张,“小姐!江先生跳湖了!”
“什么?!”
梅见雪惊愕地站起来,她连话都来不及说一句,便往外冲了出去。
她知道江念总是爱坐在湖边那个椅子上发呆。一开始他就爱这么干。可他怎么会跳湖?!
肾上腺素一瞬飙升,巨大的担忧和恐惧让梅见雪的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她奋力地跑,只恨自己不能飞。
Alpha视力优秀,依稀可见远处湖边的动静——半个露在水面上的肩膀!
梅见雪失声,“江念!!!”
可这样的距离实在太遥远,一点也叫不回那个人。
梅见雪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身影一点点下沉,到最后,只余波浪和涟漪。
她的心脏都快停了。只恨自己不能够再快一点。
Alpha的身体机能逼到极限,奔跑的速度已经快出残影。梅见雪飞奔过枯黄积雪的草地,翻过围栏,毫不犹豫地跳进湖里。
“扑通”一声。
寒冬腊月,湖水冰冷刺骨。
身上的温度瞬间被夺走,肌肉战栗,隐晦地哀嚎。
梅见雪心里的第一个想法却是,江念该多冷啊。
她深吸一口气,猛然向下,冲着刚才看见的方向奋力划过去。
柔软的湖水仿佛粘稠的沼泽,从四面八方围过来阻碍她。
梅见雪一刻也不敢停,竭力地寻找。
一个无力的身影漂浮在前方,在透着光的水中隐隐约约映出点痕迹。
江念!
双臂奋力的拨开水,梅见雪只想快一点,再快一点。
终于。
抓到了!
手指死死攥紧江念的胳膊,梅见雪把人拉进自己怀里,然后憋着气向上划。
“哗啦——”
梅见雪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狠狠吻上江念的唇,给他渡气。
江念在模糊边缘的意识就这么被拉了回来。他睁开眼睛,迷蒙无神,似乎灵魂依旧恍然。
梅见雪把氧气往他嘴里送。
江念挣扎起来,他的身体还不自觉地战栗着。浑身湿透,黑发黏在煞白的脸上,凌乱不堪。
梅见雪死死扣着他手,力道之大像是想要把人揉碎了塞进骨头里。
要是能塞进骨头里就好了,能确保这个人安安稳稳地待着,不用担惊受怕!
她的表情狰狞,眼底沸腾着怒意。
即使看见江念睁开了眼睛,她还是止不住地后怕。那一刻就要失去他的感觉无比清晰地印在脑子里,叫人几乎崩溃。
梅见雪想质问他,狠狠地骂他。心里又惊,又怒,更多的,却是因为到底抢回了这个人而得到的“救赎感”。
咬紧了牙齿,她到底没开口。
救援的船只快速驶过来。
梅见雪托着江念的身体,让佣人把江念接过去,然后一个翻身上了船。
船上的佣人递过去一块干毛巾,被梅见雪拽走裹在江念身上。
她们的位置离岸边不远,船很快靠岸。
梅见雪抱起人,浑然不在意自己全身都湿透了,就这么滴着水大步流星地走进别墅,踹开房门,把人带进浴室。
她的手死死地扣在肩膀上,江念觉得有些疼。
他被放进了浴缸里。
暖风,花洒都被打开了。
热腾腾的雾气很快弥漫在浴室里,让江念有些看不清眼前人的表情。
梅见雪剥掉他身上湿漉漉的衣服,粗暴地把热水浇到战栗的肌肤上。
她的声音很沉,“为什么......”
后面两个字她没说下去,她陡然意识到,失去孩子的伤痛还深深地刻在江念心里,没有丝毫缓解。
梅见雪痛苦又自责。
江念的目光不知道落在何处,他兀自沉默着。
梅见雪仿佛看了他的世界正在凋零坍塌,可是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江念——”这一声近乎哽咽。
沉默一瞬,江念轻轻地开口。
“因为......”他的神情恍惚,“太冷了。”
梅见雪听懂了。她指尖颤了下,自责又愧疚地说,“对不起。”
麻木的手指有了一些知觉,江念伸出手来抓住梅见雪**的衣袖。他无助地摇头,眼睛无声流泪。
“不是的,都是......我的错。对不起。”
“我明明知道的你不喜欢我,我还给你了下药。我做错了事,要受到惩罚。所以才会失去那个孩子。”
“它走的时候,该有多痛啊。”江念发出一声哀泣。
他的声音颤抖而绝望,“都是我的错。”
好像也有一样的痛苦凌迟她的心,梅见雪吸了一口气,陡然失力。
她把他从泥潭里带到身边,却没有保护好他。甚至,甚至让那双倔强求生的眼睛,失去了最动人心魄的光彩。
别这样。我想要那些光回来。
沉默半响,梅见雪很艰难地开口,“不是你的错,江念。是我没有保护好你,是我没有告诉你我的安排,是孔轩想要用你来威胁我。是我们的错,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你是受害者,江念,你没有错。”
“那个孩子,不会怨你的。我们去给它祈福,让它下一次,平平安安幸福快乐地长大,好不好?”
江念固执地望着梅见雪,眼里盈满了泪。
他颤着嗓,似委屈,似哭诉,“我什么都没有了。”
“不是的,”梅见雪心中慌乱,“不是的。我会陪着你的,江念,我说到做到。”
望着江念,她忽然福至心灵,“江念,我是你的alpha。”
接下去的话忽然变得无比顺畅。
“我爱你!”
梅见雪像个青涩的初学者,大声重复,“我喜欢你!我爱上你了!我是你的,属于你的,你不是一无所有。”
江念怔怔地抬眼看她,觉得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他顿了一下,像是忽然明白了什么,凄凄地笑了。
“你不爱我。你只是,不希望我死掉而已。”
尾音轻得像一阵风。
“不是的!”梅见雪的表情前所未有的焦急。
“你知道我刚才看见你沉在水里有多害怕吗?你知道爆炸的那一天我在车上想什么吗?”梅见雪抓紧了他的手,一字一顿,“我在想,如果你死了,我要炸了孔轩,和他同归于尽。”
反正,她已经把所有的路都扫清了。该还的债,该担的责任,该报的仇全部了结。仔细想想,除了这个人,又有什么可留恋的,有什么东西值得让她再走下去?
梅见雪绞尽脑汁从记忆里搜刮出证据,去证明自己的告白。
“你知道我们的契合度是多少吗?百分之百,千万分之一的奇迹。我们注定是要相爱的,我就是要喜欢上你的。”
这些狗屁不通的鉴定报告梅见雪以前从来不当回事,但现在却把它奉为真理。
江念喃喃道,“真的吗?”
这样一个人,从她嘴里说出的话总是格外令人信服。这次也不例外。江念很难不去相信一点这像梦一样甜美的说辞。甜蜜地,像裹了砒霜的蜂蜜,不真切地叫人害怕。
人总要找到理由,才可以去信任一个人能成为另一个人生命中最特别的存在。
信息素契合,简直是无与伦比的完美理由。
梅见雪凑过去,双手扣着江念的肩膀,目光直直对视着他的眼睛,珍重而坚定。
“千真万确。”
“如果我没有爱上你,不会和你登记结婚,不会让你见到我的爷爷,让你住进梅家......甚至,我不会在易感期标记你。换一个Omega,我只会杀了他。”
她握住江念的手,放在胸膛上,像一名虔诚的骑士。
“我爱你,江念。没有任何一个人能比你在我的生命更特别了。”
“你感受到了吗?这颗心现在完全地向你敞开。就算你现在要用刀杀我,我也不会反抗,反而甘之如饴。江念,我是你的alpha,属于你的alpha。”
江念怔怔地看着她,好像是反应不过来。
梅见雪凑得更近,她舔舐着江念冰凉的唇瓣,撬开牙关,让热气包裹着口腔。
雪松的味道忽然出现在房间里,带着一股安定人心的力量。
这个吻持续了很久,久到江念觉得口腔里的热气蔓延到了更深的地方,让他头脑发昏,面红耳赤。
梅见雪退开些许,撩开他湿漉漉的头发。一手扣着他的头,让人靠在胸口,另一只手顺着他的背脊,放轻力道拍打。
热水淋在身上,顺着肌肤往下滑,蒸腾的热气渐渐挤走寒意。
“我爱你,江念。我不会离开你,我是你的所有物。我们还会有很久的以后。一切都会变好的。”
沉静的嗓音带着安定人心的力量。
在她这样的安抚中,江念渐渐地找回了理智。
他抬头,定定地望着梅见雪,终于反应过来这个人话语中的真挚,眼睛一点一点睁大。
溺水的人又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他问,“你喜欢我吗?”
他甚至不敢提爱。
梅见雪的心骤然变得酸涩,她回答地像是承诺,“我会永远爱你。”
那张苍白破碎的脸色上,终于有了一个带着几分生气的表情,像是希冀,又像是胆怯。
江念问,“真的吗?”
“真的。”
他脸上有些盖不住的笑意,可像是想到什么,那点笑意就像镜花水月,又沉了下去。
梅见雪问他,“那你呢?你爱我吗?”
她曾经笃定这个问题的答案,可是现在,一颗心变得惶恐与忐忑。她犯了很大的错,该承担的后果必须承担。所以无论是什么结果都可以。一个字的答案,两个字的答案,她都接受。只是,她再也不会放开这个人的手了。
“我......”江念望着她,眼神破碎而恍惚。
梅见雪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她扣紧了手掌,脸上露出一点哀求。
“爱。”
怎么能不爱了呢?就算多了刻骨的疼痛,这束光依旧吸引着他飞蛾扑火。即使她不喜欢他,他还是会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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