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西斜的时候,江念才睁开眼睛。
他这一觉睡了很长时间,濒临崩溃的身体终于缓过来了一点。
睁开眼睛,盯着天花板,江念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梅见雪进来的时候,房间里静悄悄的。她克制着脚步声,不想吵醒他。直到看见人睁着的眼睛,才发现他已经醒了。
“你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她脸上挂着关切的神色。
江念微偏过头去看她,摇了下头。
尖尖的下巴显得人憔悴瘦弱,加之皮肤苍白,像是萦绕着病气,叫人看着心疼又心慌。
梅见雪:“起来吃点东西吧。”
“好。”
他支着身体起来,半倚靠在枕上,轻轻喘气。
梅见雪从衣柜里挑了一件衬衣和裤子,问他,“穿这个好吗?”
江念慢吞吞地抬眼看了一眼,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伸出手,要去够衣服。
但梅见雪把衣服放在一边,手指摸上他的睡衣。
江念愣住了,他有一瞬间的瑟缩。
但梅见雪的动作不容置疑。她一颗颗解开扣子,就像几个小时之前一颗颗扣上那样,只不过更娴熟一点。
雪白的肌肤接触到空气,陡然生出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江念愣住了,微微张嘴,像是反应不过来又像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梅见雪摆弄着他的手臂,脱下他身上的睡衣。
“抬手。”
江念抬手。
“另一只。”
江念抬起另一只。
梅见雪把衬衫套在他身上,然后一丝不苟地扣上扣子。
江念就像个仿真娃娃一样,任人动作。那些拒绝的话就在喉咙口,却因为梅见雪命令的语调而迟迟不能出口。他的脑袋混乱,有些搞不清这是在做什么。
直到梅见雪的手指搭上他的裤腰,江念一瞬间僵住了。他的手抵在梅见雪的手腕上。这是一种隐晦的拒绝。
梅见雪用另一只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声音很温和,“乖。”
然后不容置疑地拨开他的手。
江念......江念说不出话。
“站起来。”
江念有点腿软。
梅见雪一手扣着他的腰,顺势把人环住,然后抱起来。
江念愣愣地站了起来。
梅见雪的手指伸进睡裤和皮肤的间隙,勾住皮筋,往下拉,然后一点一点露出干净的纯白的内裤。
江念一下子烧了起来,皮肤透着粉,像是春天的樱花。他完完全全地僵住了,急促喘着气,脑袋热得转不动弯,眼睛不知道往哪看。
江念看不见的地方,梅见雪的目光清明,不带一丝旖旎的念头。她退开一点,褪下裤管。
真丝的睡裤被拨开,露出线条流畅精致的小腿肚。裤管堆在白皙的脚踝上,盖住了泛粉的脚指头。
梅见雪拍了拍江念的屁股,示意他坐下来。
江念坐下了。
梅见雪半蹲下来,握住江念的小腿肚。掌心下的触感细腻柔滑,让人有些留恋。
她克制一些念头,抬起他的脚,脱下裤管。
一只,另一只。
江念愣愣地看着梅见雪的动作。从这个角度,看不太清对方脸上的表情,却将她那修长如玉的手指看得分分明明。
那手指握住他一截小腿,骨节陷进皮肉里,好像被绞紧了似的。
梅见雪略略施力。江念不自在地跟着她的动作抬腿,那些被碰触的地方像是有火在燃烧。
漆黑的布料往上攀,遮住了雪白细腻的肌肤。
这次不用梅见雪命令,江念自己站了起来。
他看到那只手落在裤链上,很近。
江念闭上了眼睛。
但是看不见的时候,反而放大了其他感觉。
拉链合上的声音无比清晰,轻微的按压,扯动,拉紧......
其实梅见雪的动作很快,她抬起头,看见江念震颤的睫毛,往下是紧闭的眼睛,略抿紧的唇。
她盯着他的嘴唇看。江念的上嘴唇是一个漂亮的M型,下嘴唇饱满丰润,让人想到蜂蜜般甜蜜的滋味。
几秒后,梅见雪若无其事地牵起他的手,道,“走吧。”
占有欲被满足的alpha语调里透出几分餍足。
江念像个制作粗糙的人偶,肢体僵硬,亦步亦趋地跟在她后面。
他迷迷糊糊,神色不安,只觉得刚才发生的事情诡异中透着一股莫名的熟悉。
像什么呢?
像他小时候给江朝洗澡换衣服。
他的呼吸一窒,脚步不由自主地顿住。
手心感受到一股微弱的拉扯的力道,梅见雪转过头来,“怎么了?”
江念没有说话,迈开腿,低着头,默默地走。
于是梅见雪也没有再开口。
到了餐桌上。
佣人们见她们从房间里走出来,立刻端出新鲜的菜肴,不烫不冷,刚好入口。
江念依然没什么胃口,慢慢地搅着碗里的勺子,偶尔喝一口粥。只吃了几口,便放下碗,当是好了。
梅见雪抿着唇,盛了半碗菌菇乌鸡汤,递给他。
江念看着她,不太情愿的模样,却还是伸出手,想接过来自己喝。
梅见雪避开他的手,舀了一勺,轻轻抵在他的唇边。他的嘴巴因为进食而水润,看上去更软了。
江念不由张开唇。
勺子伸进了柔软鲜红的口腔。
他含住汤水,咽了下去。
他有种说不出的别扭,好奇怪。先给他换衣服,再给他喂饭,梅见雪这是把自己当成小孩子养了吗?
是因为白天的事情吧。自己吓到她了。
江念垂眸。
自己当时,大概真是抱着“一了百了”的念头走进去的。即使此刻,也依旧无比地渴望着那样的安宁。
他知道那样的想法其实是一种很懦弱的行为,但又如何呢?
懦弱或者不懦弱,都只是一些无关紧要的评价。
当时梅见雪把他救了回来,他依稀记得那个人露出的焦急神色,她还对他说了那些话......
江念其实不太相信,那个人,大抵是出于责任或者是其他原因,才那样说的。只是不想让自己再自杀了而已。
其实回过神来之后,江念有些后悔。但不是后悔自己的行为,而是后悔自己那样做,让她们担心受怕了。
不过他已经没有力气再去追逐死亡了,梅见雪大可以不必对他这么小心翼翼。
江念想解释一下。
但是梅见雪的动作虽然分外从容,却透出点强势而不容拒绝的姿态,一勺接着一勺,根本不给江念开口说话的机会。
他吞咽着嘴里的食物,吃得实在有些难熬。
好不容易喝完了汤,梅见雪又端来一碗红糖蛋酒酿。
江念定定地看着那白瓷碗,又盯着梅见雪看了几秒,目光不由得带着点幽怨。
梅见雪看着他漂亮的,带着控诉的眼睛,失笑。
这模样倒是活泼多了。
她想着刚才他一口一口吞咽的乖巧模样,倒真品出点别样的乐趣。不过怕人吃多了不消化,她便克制着自己投喂的心思。
搁下碗,梅见雪显得很好说话,“那就不吃了。”
江念也就擦了嘴。
吃饱喝足的人懒洋洋地窝在椅子里,半垂着眼眸,像是一颗雨后喝饱了水的蘑菇。
梅见雪盯着他看,觉得他现在这副模样,比方才在水里那煞白的姿态好了不知道多少。
那眼神叫江念感到有点不自在。
他微微偏过头。
梅见雪让他坐了一会,然后蓦地拉过他的手,发号施令,“走吧,我们去消消食。”
江念被她拉起来。
佣人递来帽子和围巾,梅见雪接过,裹住江念。
那张昳丽的脸庞藏在红棕色的柔软毛线里,在灯光照映下,显出瓷器一般晶润的光彩,纯情可爱,让人喜欢地紧。
梅见雪勾起唇角,握住江念的手,“走吧。”
源源不断的暖意透过相贴的肌肤转递过来,江念冰凉的手指被包裹地暖暖和和。那样的温度好像也从手掌,一路传进了心里。
江念那颗沉寂的凉透了的心,好像也暖了一些。
她们走在石板路上,四周寂静而昏黑。唯有道路两旁几盏路灯边,模糊可见几团碎雪与草叶轮廓。
“梅大人,我不会再自杀了。我保证不会再那么做了。你可以......”江念的声音有些低迷,“不用管我。”
梅见雪握着他的手紧了一瞬,复又松了。
“江念,我是你的alpha。”
我的alpha......
但是如果我用了曾医生的药,就没有终身标记了。
这样你还是我的alpha吗?
“终身标记是一辈子的事情。”梅见雪显然也想到了曾挚今的项目,“曾博士的药物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的临床实验,你用不了。”
江念想反驳。如果做出来了,总会用上的。
但梅见雪停住脚步,转过来,凝望着他的眼睛,“江念,你敢用一次,我就重新标记你一次。”
近乎威胁。
江念蓦地滞住,有点混乱。明明当初是让我消除标记的啊。
也许是意识到自己可能吓着他了,梅见雪放柔了声音,哄劝,“是我不好,把没成型的项目拿给你看。那东西也许是根本不能投入应用,你别惦记着了,好吗?嗯?”
江念眨了下眼睛。
梅见雪抬手,虚拢着他脸颊,嗓音柔缓,极尽耐心,“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了。走路要专心。你要是无聊,就跟我讲讲在第二区的时候,也没有去什么地方?”
江念蓦地想起自己为梅见雪求的那枚平安符,还同其他东西一起放在盒子里,忘记给梅见雪。
见江念没反应 ,梅见雪出声提醒他,“怎么了?”
“我......”
有必要告诉她吗?甚至,有必要拿给她吗?那样简陋的东西。
江念犹豫着。
梅见雪察觉到一点什么,又催,只是更加温情,“到底怎么了?不能告诉我吗?”
江念于是就说了,“我在宝塔寺给你买了一枚平安符。”
梅见雪紧了紧握着的手,心尖发颤,语气却依旧平缓,“那平安符呢?”
“在第二区的房子里。”
几乎是下一秒,梅见雪就做出了决定,“那我们一起去拿,好不好?”
“......好。”
梅见雪勾起唇角,握紧的手改成十指交扣。
不等江念分心去在意,她又问,“还在寺庙求了什么别的?”
江念回忆着,然后告诉她。
夜幕中透出几点孤星,月色如水。
路灯昏黄,把两个人的人影拉得很长,把它们交叠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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