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旧文改了改重发,原名魔攻道,十多年前的文了,不咋好看,存个底而已

黑喂狗!

心魔伏我

楔子

他清楚记得,那一日里,他面前有魔物慢慢行来,玄衣乌发,有一种无法形容的尖锐绝色。

那个魔物当时明明一身玄色,可在他眼中,却有一种鲜红意味。

也许是因为魔物绝色而苍白的面容上,有一双殷红如血的薄唇。

他也记得第一次见到他的样子。

当时天气晴好,林子里有小小池塘,浮着的萍草泛着怯生生的绿。那个道士浑身鲜血,重伤将死,却还是三尺青锋撑住身体,终不肯膝盖点地。

那时候他明明一身都是血,他却固执的认为他是白的。大概是因为那头长发吧。

即便鲜血洇透,却也固执的一点雪色,不屈不挠。

他也记得自己和道士说的第一句话,他说,“你快死了。”

然后道士笑了,一张看上去平凡普通的脸因这一笑,而有了一种近于冷酷的傲慢,道士一字一句,有鲜血沿着唇角流出,“哪又如何?总不曾败于心魔。”

他是执掌三千世界的执权天魔。

他是蓬莱山炅门不世出的天才。

他是玄冥。

他是破云。

第一章

天魔长睡,转瞬千年,醉笑颠倒一梦枯。

那一日里,玄冥无端从长眠之中惊醒,却原来是不知何时洞顶开了一朵曼殊沙华,孕了一颗水珠娇滴滴湮在他眉角,唤起他一梦千年。

魔的一梦,人间十世。

在梦里他是乱世和情人执手相看的小小女儿家;或是盛世朝堂上的朱紫权贵;还有一次,是个砍柴的孤苦老儿,有一日为避风雪,爬入岩洞,就再没出来——他什么都是,只是不是玄冥。

但是梦里恁般人世变化,他醒转过来,依旧是他的洞府、他的卧榻,千年来分毫未变,只除了洞顶开了一朵妖娆的花。

多么好。

玄冥懒洋洋起身,外间一株律草看到他出来,欢快的挥舞结满钟罄的枝干,叮叮咚咚的响,他摸摸身上,取下玉佩,掰成碎块,埋在律草根下当肥料,草儿立刻亲昵的蹭过脸颊,从枝头上摘下一只拇指大小的罄,系在他玉佩的原处。

走过曲折洞府,到了他议事前厅,有个树魔眼尖,看玄冥出来,失声一叫,周围的人回头一看,立刻被吓到,直问他是床不舒服还是枕头硬了,这次怎的略略睡了千年就醒?

旁边早有人拖了张又软又大的软榻过来,玄冥除了在魔主驾前,何曾走过这样长的路?看到软榻,他立刻靠上去,倦倦抬眼,前面正是硕大一面水镜,映照人世万象。

他是第六魔主座下四大执权天魔之一,除了掌管第六魔主魔域之北三千须弥小世界,他还主掌这天地神人鬼五界十方所有修行者第一天劫——心魔。

试验修仙之人是否道心如一,正是他执权天魔职责所在。

当年玄冥曾于魔主之前献舞,他化出同体男女世尊相,赤足踏歌,踝系银铃,腕挂云丝,一舞而天地动,云光之中,现出万千幻象,佛戴颅骨,天魔拈花。

那一日里,因他一舞,惊动无数心魔,有金仙折堕,星辰坠地。

他却无所谓,一曲舞毕,便蜷回魔主脚下巨大柔软的莲芯,枕在魔主足上,沉沉睡去。

今日里恰好有他辖下,三千小世界中一界,有人要历心魔之劫,水镜便徐徐全映了出来。

玄冥天性懒惰,这等事情他平日都是不过问的,手下那么多魔,个个忠心耿耿任劳任怨,早替他把一切都打点妥当,所以这一天,他会抬头向水镜一瞥,于玄冥日后的漫长生命里,都是一个微妙的异数。

也许刚睡醒实在太闲?也许是睡意还残留倦倦所以意识不清?

但是于那样久而悠长的岁月后,他宁愿称那样一个瞬间的眸光错落为,天意。

然后他就看到了水镜上映出那个道士。

当时道士一副快死掉的样子,身周是十几名蒙面杀手,啸聚成群,看似稀疏,实则守望相助,牵一发而动全身,明显是一个阵式。

而道士脚下身后,层层叠叠十几个蒙面杀手,鲜血满地,呻吟不断。

在人类眼里,大概这些蒙面杀手都是一样,但是在玄冥眼里,那外面一群围着的杀手里,分明有快三分之一是心魔所化。

玄冥看得有趣,旁边有魔解说,说这道士运气忒差,今天渡劫,倒霉的遇到人来寻仇,心魔和仇人拧在一起,他一边渡劫一边打架,倒也少见。

玄冥没说话,只是看着水镜,唇角慢慢挑高。

水镜里,道士正慢慢吐出一口气,然后,他深呼吸,握紧了手里长剑——在蒙面杀手近身瞬间,道士足尖一点,剑光凛冽,只听几声惨叫,扑上来的杀手颈后皆是一点鲜血喷出,立刻倒地,而几乎就在同时,道士俯身飞掠而出,向剩余的杀手而去——

接下来,场中能站着的,除了他,就只有逐渐逼近的心魔幻象了。

——道士在刚才一战里终于辨明了心魔和人类的分别,精确的击倒了所有人类,他现在倚剑而立,大口大口的喘息,然后,用一种无所谓的眼神凝视着逼近,化作杀手的心魔们。

他仿佛在说,心魔于他,不过儿戏,不足为惧。

玄冥笑得越发开心,修长指头轻轻滑过了色泽艳丽的嘴唇。他觉得……自己有点渴。

心魔终于举起了刀——

心魔可怕之处在于惑乱人心,若有一丝动摇,即刻幻境成真,玄冥就亲眼见过被自己想象的火焰烧得灰烬不留,魂飞魄散的仙人。

有鲜血淌过他的睫毛,落入道士眼里,他不太舒服似的轻轻眯起,玄冥发现,道士连睫毛都是雪一般的白——心魔一刀砍下!

他只轻轻眨了一下眼。

心魔消散。

他历劫成功了。

能历过心魔者,其实并不算少,但是能这么把心魔视为无物的,玄冥倒真是第一次看到。

他大笑起来,从榻上起身,广袖拖曳,已是穿越水镜而去,到了道士的对面。

玄冥并没有掩盖身上的瘴气,他毫不在意的踩过杀手们,到了他面前极近的地方站好,微笑着说,“你快死了。”

道士终于抬眼看他。

道士恹恹的抬起眼睛看他,没什么表情,眼睛是漆黑的颜色,于长睫开阖之间,雪色长睫衬着漆黑,竟然惊心动魄。

他看着玄冥,然后也笑了一下,鲜血顺着唇角流下来,他道:“哪又如何?总不曾败于心魔。”

这是他们二人彼此的第一句话。

听到这句,玄冥觉得心情越发得好,他伸手,轻轻抚上道士的面孔,然后凑过去,舔去他唇间鲜血。

道士的血是热的,有种清修者才有的清甜,但是入喉之后却立刻冷了下来,味道也辛辣浓烈起来,让玄冥有一种吞了烈酒冰成的刀子一般的错觉。

他很满意。

道士并没有躲,他只是垂下眼,笑容也敛去了,长长的睫毛在眼帘上投下影子,嘴唇是抿着的,有一种孤拔的傲慢。

玄冥捧着道士的脸,却也不强迫他看自己,只是柔声问道:“你知道吧?你现在伤这么重,你快死啦?”

“那又怎么样?”

“那你可想活下去?”

道士没有看他,只说了一声想,他又满意,声音越发柔软,几乎是在诱惑,“我能救你。”

道士终于看他,依旧没有表情,眼底一痕讥诮,“然后?我要付出什么?”

“被我诱惑。”玄冥心情极好,他凑近,那张绝色面孔几乎要贴上道士,嘴唇挨着嘴唇,气息之间就像是轻轻的一个又一个的吻。

“然后?”道士眼底讥诮更浓,玄冥也不以为忤,捧住他面孔的指头下滑,下滑,落到道士的腰上。

他为那清减手感又是一笑。

“你若心动,我便取你性命。”

“……我若没有心动呢?”

玄冥又笑,“我便在你身边,生生世世,诱惑你,直到你心动为止。”他笑的时候,眉尖一痕漆黑的水痕印记也跟着蜿蜒,那样绝色容貌,便生成一种妖异的蛊惑,美丽得几乎让人害怕。

“你放心,我杀你时,必让你卧在我怀里,绝不让你有一点疼,只觉得幸福无边,这世上再找不到这样舒服的事。你的尸体我会好好保存,日日夜夜都在我身边,绝不让你孤单寂寞。”

他字字婉转,句句含情,却让人听了心里发寒。

道士只定定瞧他,忽然唇角一弯,却没什么笑意。

“好,成交。”

玄冥点头,执起他的手,将那染血指尖放在唇边挨个轻轻吻去,一唇血色,却压不过他本来殷红。

“我叫玄冥,是第六魔主座下北域执权天魔。”

道士没有丝毫动容,淡淡四个字:“炅门破云。”

说完,他身子一软,终于倒下。

玄冥伸手去揽,却被破云子一把推开——他宁愿堕落尘土,也不要玄冥拥抱搀扶。

玄冥却一定要抱他,也不管他身上伤逝如何,单手拉住破云子胳膊,将他拽入怀中。

一声脆响,道士的左手已然软软垂下,他脸色一白,却一声没有,玄冥看破云子额头冷汗混着鲜血滚下来,露出怜惜神情,把他抱入怀中,低声叹息:“你怎这样不小心?这身体你不心疼,我也要心疼的。”

说罢,他想了想,要把破云子打横抱起来,又担心他剩下那只胳膊再推自己一次,干脆伸手,连右手一起卸掉,看道士疼得脸色发白,才怜爱的抱起他,向森林外走去。

——一切情生意动,纠结缠绵,于焉开始,只不过此时是“未成想”三字。

破云子知道,自己正在做梦。

梦里是他曾所在的故国宫阙,火树银花,红烛高烧,笙歌袅袅。

他忽然变得幼小,人丁点儿高,只比栏杆高了那么一点。

他手里捧着两个鲜嫩欲滴的大桃子,是大哥给的,于这隆冬腊月,即便是宫里也少而又少,他舍不得吃,趁着学士们讲学的间隙,从书房偷溜出来,被发现偷溜受罚也顾不得,巴巴的要拿去给母亲,她见了这么稀罕的东西,必然也会笑一笑的。

母亲的宫里静悄悄的,他探头探脑,溜了进去,母亲并不在暖阁,他便又往深处走。

——他便听到了母亲的哭声,以及,撕扯开一身丝帛的声音。

那个给他桃子的大哥,将他柔弱而娇小的母亲按压在桌上,面孔扭曲而狰狞。

他的母亲还带着一点少女余韵的身体,以一种屈辱而痛苦的方式洞开在了他的面前,而从嵌入其中的男人身体下面,有鲜血汨汨而下。

他吓呆了,连眨眼都忘记,只能呆呆的看着面前他不能理解的一幕。

他的母亲看见了他,失声叫喊起来,而那个男人顺着女人的视线看去,扭曲的面孔忽然一笑,他立刻转过脸,仿佛没有看到自己的弟弟。

他对那个女人说,你也不希望你的儿子死掉吧?

一瞬间,那个娇小的女子眼眸猛的睁大,眸子里笼上了死灰的颜色,又慢慢的闭上。

在那长长的睫毛覆盖上苍白面孔的刹那,小小的孩子觉得,他和母亲的某个部分,一起死掉了。

母亲让他出去,他便听话的出去,坐在宫殿的台阶上,风那么大,雪花象毡片一般,他觉得身体冷得厉害,但是身体深处,却有不知道什么东西,热得象火,烧灼着他的内心,让他痛苦不堪,不得不弯下腰,才能好过一点。

他手里还拿着那个他应该叫大哥的男人给他的桃子。

鲜嫩欲滴,颜色就像画上的仙桃,下面还有两片碧绿的大叶子。

他没有丢掉,而是擦干净,慢慢的,一口一口吞了下去。

冬日的鲜桃,味道甜美得让人恶心。

当最后一口桃子咽下,他从落满白雪的台阶上站起来,便转瞬长大,已是一个少年,忽然有无数手拿棍棒的宫女太监冲进这个在宫城一角寂寞破败的宫殿,久未被宠幸却身怀六甲的母亲披头散发,被人拖拽而出。

有人告密,说她秽乱宫禁。

大哥的母亲,贵为皇后的女子用她纤细而美丽的指头掐着他的母亲的面孔,对她说,你要想想自己儿子,你要死,他却要活。

于是,宫司严刑,他的母亲到死也没有供出与她通奸的男人的名字——其实她大可不必遭那么多罪,随便哪个侍卫,她暗示一下就好,只因她不肯攀扯其他无辜的人。

他的母亲那么善良,从不曾为难任何宫人,身微言轻也尽力助人,换来的结果是千刀万剐,于宫司之内化作一团连形状都辨认不过来的血肉。

善恶有报,怎么他的母亲从未受过上天恩惠?报应在哪里?天理公道又在哪里?

说什么因果循环,报应不爽,那为什么他的母亲含冤而死的时候,上天也好,其他人也好,没有任何人伸出援手?

在她身周,是昔年受她恩惠,如今得升宫司正令,狐假虎威,对她刻意刑讯的太监,和一群看笑话似的宫女。

然后,还有他。

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母亲痛苦死去,一瞬未漏。

当最后一声呻吟也消失了,那团血肉忽然化作大红颜色,铺天盖地而来。他安静的被席卷其中。

于是,他的梦便醒了。

不,这并不是梦,不过是再一次回忆起了十多年前的往事而已。

“……”破云子无声的睁开眼,发现自己被一只巨大的黑色老虎团在胸前,看他醒了,老虎哼笑一声,正是玄冥的声音。

身上不疼,但是五脏如遭火焚,显是外伤已愈,内伤深重,他判断自己现在没法行走,看了一眼四周,雕梁画栋,奢华异常,却连一丝人气都没有,便知道是这魔的地盘,干脆的重又闭上眼,看都不看玄冥一眼。

玄冥无声一笑,漆黑的胡子心情很好的抖了抖。

啧啧,识时务到这个份儿上,是说,不可爱的话是真不可爱,可爱的话也真是可爱到了极处。

玄冥化为人形,身上皮毛瞬间化为一张巨大的黑裘,他拿裘皮把破云子整个裹得严严实实,自己**身体却毫不在意,半拥着破云子,他轻轻咬了一下道士耳垂,低声吟笑,颇有些邀功的意味:“全身上下,我全都照料得妥妥贴贴,一丝伤痕瑕疵都无。”

说到这里,玄冥又抱怨起来,说他身上怎么那么多伤疤,几个要害更是一个摞一个,害自己亲来亲去,嘴唇都几乎麻了,劳烦他以后请自珍身体,毕竟这是要留给他带去的身体啊,好歹也要小心一下吧。

越说越难过,玄冥唉声叹气,握住他的手,又翻来覆去看,终于又在食指和中指之间的指缝上发现一道伤口,于是破云子就被迫知道了自己的外伤到底是怎么好的。

玄冥舔了上去。

被潮湿柔软而又温暖的舌尖舔上两指之间的刹那,破云子猛的睁开眼,正对上天魔那双漆黑眼睛,一小截舌尖舔在他苍白的两指之间,然后那个魔物就非常色情的笑了起来。

“我就是这样舔过去的哟,全身上下,无一错过。”

这样近于下流的话,对道士而言杀伤力明显没有他那一舔来得重,破云子只是眯起一双眼睛,面无表情,“贫道现在内伤甚重。”

玄冥听了喜笑颜开,把他连人带皮裘搂住,咬着破云子耳朵道:“那你要我舔你内脏?我倒喜欢。”说着说着,他舌尖真泛起一层清甜味道,他想起道士鲜血的滋味,觉得喉头干渴起来。

撕开他身体,舔舐内脏的鲜血,一定美味无比,如果破云子肯断续呻吟几声,他一定会非常满足。

道士一双漆黑的眼睛略略眯细,问了一句:“君上的□□都有效?”

“啊,是的。”第六魔主掌定一切生死,作为他座下司死掌水的执权天魔,玄冥的□□皆可生死人肉白骨。

道士勉力点点头,虚软捧住了玄冥按在自己胸口的手,对他一笑,一口咬了下去——

连血带肉,深可入骨,他猝不及防——不,根本是防都不防,任破云子一口撕咬下他血肉,吞入喉间。

这一口野蛮之至,但是道士脸上没有一丝凶戾之气,从从容容,毫不在意。

松口的时候,破云子低头道谢,非常礼貌:“多谢君上款待,贫道不胜感激。”

玄冥的伤口飞快愈合,他含笑看破云子,看道士的面孔越发苍白。

他的血肉固然可以治愈破云子的内伤,但是魔的血肉在修仙人的体内……唔,那种感觉大概像是吞了一把烧化了的碎刀子下去吧?

玄冥事不关己的摇摇头,看着道士挣扎着站起来,托腮笑问:“值得吗?”

以现在业火焚心这般痛苦换来早几天行动?

道士没有立刻说话,他颤抖着,一件一件捡起地上脏污不堪破破烂烂的道袍,也不计较上面鲜血沾污,慢慢穿好,才转过头去,对玄冥一笑:“贫道生平最恨的三句话之一,就是无能为力。”

他说这句话之前正在系领口的带子,玄冥也兴趣盎然的看着肮脏道袍一点点掩去道人漂亮的颈子和锁骨。

他思绪忽然有一点飘远,想起自己抱着道士的时候,轻飘飘的——他实在太瘦。

玄冥笑问,“那另外两句是什么?”

道士慢慢的从地上捡起剑,重新背到背后,想了想,才慢慢开口,“其中一句是,天理公道,善恶有报。”

玄冥大笑起来。

他拊掌,“说得好。”

整装完毕的道士御剑而去,看都不看他。

玄冥一点不在意,唇角一勾,刹那流光,整个宅院消失无形,他凌空而去,正站在道士身边,和他并肩而行。

破云子转头看他,他破颜一笑,道,我说过了,我要诱惑你。

破云子安静看他片刻,唇角一勾,道,君上随意。

和他并肩飞了片刻,玄冥打了个哈欠,随手幻出一个卧榻,躺上之后随意问了一句破云子接下来要干嘛,破云子没有立刻回答,只是饶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然后挑眉,回了他三个字:“偷东西。”

玄冥来了兴致,摸了摸下巴,问:“去哪里?”

破云子忽然就笑了。

他本来一张平凡端正的面孔,这一笑,陡然带了一种尖锐的森冷,他说,“京郊十六里村,小地方。”

呀呀,这个表情他喜欢。玄冥心里欢喜,只想若能杀了破云子的时候,他也是这样表情,就好了。

想着就兴奋,他笑,在宽大榻上打了个滚,把自己深深埋起。

十六里村距离京城十六里,故此得名。村子虽然毗邻京城,但是因为一来没什么交通要道,二来穷山恶水,也就没分到天子脚下一星半点的富贵,村子里顶尖的大户,是村头的刘家。

——这刘家说起来也是段故事。

刘家有个女儿,叫映娘,是村子里一等一的美人,贤惠和婉,十六岁那一年,父母正寻思给她说亲,她从山上拣了个血淋淋的行商回来,一来二去,行商离开六里村的时候,映娘跪在父母脚边,说非他不嫁。

父母打了打了骂了骂了,关也关了饿了饿了,最后毫无办法,只能由她去了。

村里人都风言风语笑话她,说看着行商英俊,怎么样,成了个烂货。

就这样过了二年,那个行商回来,却和来时不一样,载着大笔钱财,在村头盖了气派的四进宅子,雇了几房家人婆子,风风光光把映娘娶进门来。

虽说行商一年倒有多半时间不在家,但是夫妻恩爱,村里人无不又羡又妒。

她今年年初又诊出了喜脉,大夫斩钉截铁,说一定是个大胖小子,她更喜上加喜,入了夏天身体好些,便在宅门对面的大榕树下面支起茶桌,即是每天翘首等丈夫回来,又向过往旅客施茶,只求为腹中孩儿积德。

现在,破云子就站在映娘头顶这棵榕树上,看看树下心不在焉的向路上张望,做着针线活的女子。

玄冥也趴在他肩头朝下看。要偷这女人吗?她身上有什么东西好偷?

玄冥打了个小小哈欠,抬手把道士抱在怀里,就挂在他身上开睡。

睡着睡着,玄冥猛的惊醒,向大道的方向看去,只见远处三四个骑马的随从簇拥着一乘朴素马车奔来,树下的映娘也立起臃肿身形,喜笑颜开。

“怎么?”破云子盯着马车,没有看他,只淡淡一问。

“……好重的戾气。”玄冥看着马车,慢慢说道。

人类的肉眼看不到,但是他却看得清清楚楚。

那辆朴素马车周身上下,被一层一层的怨灵挣扎环绕,那些人死状凄惨,残肢断手死死攀附。

——如果只是普通行商的话,这样的冤魂也太过分了吧?

玄冥饶有兴趣向下看去,只见车帘一掀,从里面走出一个男人,二十来岁的年纪,生得俊朗英挺,一身商贾衣着,却掩不了天生贵气,映娘迎上去,唤了一声夫君。

“你的目标是他?”玄冥低声笑问,道士只一笑,法诀一起,从广袖里掠出一只符鸟,飞快袭向来人,白光一掠,符鸟已叼了什么东西飞回来,男子大惊,仰头看去,却什么都没看到。

男子立刻一按胸口,脸色刷白,冷汗滚滚而下,他二话不说,抢了匹马就向来路飞奔而去!

映娘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着丈夫疯了一样往回奔,六神无主,吓得眼泪就下来了。

破云子在树上看得悠闲,过了片刻,他施法遮去身上血污,跳下树,从路口一个转角处悠闲转出来。

玄冥还在树上,有趣的托着下颌看着下面的。

走到映娘跟前,破云子稽首,低声道:“夫人,你府邸内现在煞气冲天,怕有凶事。”

映娘本来就六神无主,这一下更慌,简直要给破云子跪下,臃肿身体被破云子虚虚一抬,怎么也跪不下去。

“若说要破解也不是无法。”被女子苦苦哀求了片刻,破云子才慢慢说道,神色肃穆,眉眼庄严。

映娘点头如捣蒜,道士拂尘一甩,道:“从现在开始,夫人立刻与父母向东方疾行,连行二个月,然后就地停驻,用上带个水字的假名,在那里连居三年,或可保全。”

映娘怎么也没想到是这样一个要求,她愣住,而破云子也不多说,捏了个法诀,已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小丫环立刻跪了下来,不住的磕头说是神仙,映娘茫然的望着道士消失的方向,眼睛里慢慢泛起光彩,一把抓起丫环,扶着她的肩,向宅邸蹒跚奔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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