竞价开始,先举牌者先出价,起价为五十两金,每十两金加价,价高者得,上不封顶。
萧世子当仁不让,首开价六十两金,台下的百姓纷纷咋舌,这兰华的绝绣真是宝贝,能卖这么多银钱。
坐在台上的南楚高家公子随即跟着出价七十两金。
“不就是一只花狸奴的绣品,怎得如此值钱?”已有人提出了质疑。
“你懂什么?兰华,她可是先皇御赐封号的‘绣天娇’,她的绝绣买回去摆在府中,也算是有圣恩润泽庇佑之。而且据传这是一幅双面绣。”还是有人能参透其中的奥妙之处。
“双面绣,那可是兰家的独门绣技,现下里可真成了绝世之宝。”说话的人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
“被先皇御赐封号的是兰静,不是她兰华,她只不过是个世袭名头罢了。”有人随口讥讽道。
“你这人怎么如此无礼?兰家在我们江州城那是为百姓谋福的大善人,当年九皇子的画像就是兰华绣成的,还敢小觑兰华的绣技,那可是我们整个云燕也无人可比的。”说话的人不由得瞥了几个白眼给对方。
先前无理之人被呛地哑了口,甩了甩衣袖挪得远了些。
让这些贵人如此舍得砸下重金的不是那只绣成锦的小花狸,而是这锦背后“绣天娇”的御赐封号以及那或许已失传了的兰家绝技“双面绣”。
台上又有人举牌出价八十两金,是个风华正茂的少年郎,只是看样貌衣着竟然有些像是北梁人。
“怎么北梁人也盯上了我们云燕的绣品?”台下有人揶揄道。
“是啊,那些粗鲁的北梁人懂什么是刺绣么?”旁边的人笑着附和道。
“一百两金!”台上又有人出价,令在场之人皆是抬眸望去。是个首次出价的年轻男子,锦衣华服,气质绝伦。
此价一出,台下的百姓面面相觑,随即更是爆出一片唏嘘声。
“这是违令了啊?”有人大声喊着提出质疑。
“是啊,这是哪里来的人,如此恶意竞价?”不满声越来越响。
举牌之人并未因百姓的质问而修改出价。
江州新任知府一看,这样出价恐有不妥,百姓不满是另说,既然竞价令已出谁都不能违背。
便站出来安抚台下的人群道:“是每十两金加价,此位竞价者不合规,还请重新竞价。”
此时却见萧世子萧立突然间起身也来到高台中央,大声说道:“既然江州府衙将兰家的绝绣拿出来竞价是为了日后修缮兰府而用,那自然是价越高越好。依我看不如就打破这十两金的竞价令,也算是为兰府的修缮尽些绵薄之力,不知其他几位意下如何?”
看上去萧世子今日是势在必得这幅兰华的绝绣《娇圆图》。
“这位公子说的有理,用来修缮维护兰府那自然是加价多多益善。兰华那可是我们江州百姓心中的活菩萨。”台下的人群中一提到兰家都还是心存感恩之情。
周围的众人皆是点头拍手同意,叫好声遮掩住了唏嘘声。
江州知府听萧世子的话言之有理,其他几位也并未站出来反驳,台下的百姓亦拍手称赞,看样子先前竞价加十两金确实有失偏颇。
于是当即修改竞价令,不再限制加价金数。
就这样兰华的这幅绝绣一路竞价到八百金,台上所有人还都在趋之若鹜地出着价。
“九百两金。”台上的南楚高家公子又报出了个数目,直接加价一百金。
台下的人群沸腾了,任是谁也没想到这一幅小绣锦竟然能竞出如此高价。
“一千两金。”萧世子出的价格更是令人咋舌,就连镇定的江州知府此时都如坐针毡,他哪里会想到事情发展到如此地步,只是一幅小小的绣锦,竟然能给出如此高的价额。
台上台下一片寂静,没有人再继续出价,看样子这幅《娇圆图》终究还是萧世子的囊中之物,众人都在翘首期盼地等着江州知府敲木定音。
“可还有人出价?”江州知府在台上高声说道。
“可还有人出价?”这次的声音更为响亮,还是无人回应。
“可还有人......”江州知府还想喊第三次,如若再无人应,界方一落,那这方绣锦就是萧世子萧立所得。
江州知府的话音还未落,就被台下突然传来的嘶喊声打断了。
人群中随即出现一片混乱。只见一个衣衫褴褛浑身脏兮兮的乞丐在人群中横冲直撞,大声喊着“不要抢走它”,跌跌撞撞地想要冲上台来。
可怎奈此人身量不够高,也很瘦弱,终究是被层层人群阻拦住了去路,嘴里却不停得地哭喊着:“不要抢走它。”
“哪里来的乞丐,真是又臭又脏。”说话之人,捂住口鼻,将他用力推开。
没成想,这一推就又撞在了另一个人身上,那人更是嫌弃,避之不及,便后退了几步,乞丐失了重心,摔倒在地。
可他却翻身爬起,使出了浑身力气,继续向前冲去。
前面的人被他冲撞的瞬间就朝前扑去,有些力气大的,反手就去推乞丐,想让他不要离自己太近。
就这样乞丐在人群之中反复被推倒,再翻身爬起,往复多次,仍一步一步地靠近高台。
虽然他的脸上剐出了血痕,额角也因为摔破了皮而淌了血,一只脚上的鞋子也不知道被挤到哪里去了,光着又黑又瘦的小脚,嘴里却始终大声喊叫着:“不要抢走它。”继续使出浑身力气往高台上冲挤着。
江州知府皱起了眉头,是何人胆大的在此扰乱秩序,便示意府衙兵下去看看。
一直悄无声息坐于一旁的新任押司白泽却突然起身来到知府身边低语道:“知府大人,下官去看看,毕竟这些乞丐的心性下官还是了然的。”
江州知府闻言,白泽说的有道理,此刻还是不要出什么乱子,让他去安抚一番不生事端或许是最好的法子,便道:“速去速回,这边竞价之后需即刻出文书。”
白泽得令便下了高台,来到了人群中,此时冲撞人群的乞丐又已被人推到在地,脸上的血迹和泪痕已将本就灰暗的脸颊映衬的更加凄惨。
谁能料到这个乞丐见到白泽竟然露出了浅浅的笑容,周围人都知道这新任押司本就出身于乞丐,定是遇到了相熟的乞丐,便又多了几分打探。
只见白泽俯下身将自己脚上的一只鞋子脱了下来,慢慢地套在乞丐已被磨出了血的光脚上,随即将乞丐扶了起来,拍了拍他身上的灰尘,理了理他那凌乱的发丝。
人群中又传来一阵低语声:“这新任的押司对乞丐还真是好啊。”
“他自己就是乞丐出身,这本怎么可能忘。”有人讥笑道。
白泽抓着乞丐的手紧了紧,但眼神始终注视着眼前人。
“白泽哥哥,不要让他们抢走它,好么?我求求你。”乞丐流着泪乞求道。
“白圆,听哥哥说,你先回去,哥哥会想办法。”白泽心疼地看着白圆那伤心欲绝的神情,他能做的只能先哄着他离开,不要让他再受伤了,其他的慢慢再想法子。
“白泽哥哥,你答应我,一定把它带回来,行么?”白圆仍是不放心的再三确认道。
此时的白泽并没有点头,因为他知道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白泽哥哥,你又在骗我?为什么?”白圆声嘶力竭地质问着,泪水将他的那双大眼睛氲得通红。
白泽看着白圆痛苦的神情,仿佛有只无形的手紧紧地攥着自己的心生疼的无法呼吸。
面对白圆的质问,白泽始终垂着眉眼,如扇的羽睫隐隐颤动,握住白圆双肩的手更加用力,指节处泛着隐隐青白。
白圆见白泽终是没有回应,便想继续向台上冲去,可是前面的人群密而厚实,他使越多的蛮劲也只是让自己伤得更重。
白泽伸出手从背后环抱着白圆,让他无法挣脱,白圆见状低下头张开嘴狠狠咬住了白泽的手背。
白泽疼得紧皱眉头,咬紧牙关,可抱着白圆的手始终未有丝毫松动,暗哑得沉声劝道:“白圆,听哥哥的话,你先回去。”
白圆似乎疯了一般,咬着白泽的手背仍不松口,脚用力地踢着白泽的腿,可任他如何挣扎,白泽的手臂像铁锁般牢牢地箍住白圆。
“你咬死他也没用,我可以帮你。”不知何时,白圆身旁站了一位锦衣华服的男子。此人看上去身姿挺拔高大,倒是样貌寻常了些,那双眼睛却深邃而锐利,饶有兴趣地看着正扭做一团的俩人。
白圆闻言松开了咬住白泽的嘴,抬眸望向来人,嘴唇的红艳让人心惊,那是泣血的红。
再看看白泽的手背,并排的齿痕深可见骨,泛着血色。
“你要怎么帮我?”白圆瞪着大眼睛看着来人。
白泽伸手欲将白圆拉到自己身后护住,可白圆却用力甩开了白泽的手。
来人见状不由得轻笑道:“我帮你抢下你想要的,你杀了他。”说罢,眼眸望向怔愣在一旁的白泽。
听见这番话的人无不倒吸一口凉气,用这种法子置人于死地还真是卑鄙无耻。
“我们与你素不相识,无冤无仇,为何使这般卑劣手段?”白泽的声音中隐着怒意。
“若你再骗他,我想他迟早有一天会杀了你,不如我现在就给他一个杀了你的理由。”来人轻描淡写地说道。
“你......”白泽咬牙切齿,可接下来的话语却如鲠在喉说不出口,白圆从那件事后终究还是恨了自己。
白圆看着白泽愣了片刻,随即坚定地摇了摇头。
来人闻言瞳仁微缩,眼神中冰冷的神色呼之欲出,袖中攥成拳的手又紧了几分。
“不杀他也行,看你倒是有些韧劲,那就将你自己抵我为奴,如若不愿意那这忙我也就没兴致帮了。”说罢,来人见白圆没有立刻应承,抬脚就走。
方才迈出两步,便被一双小手拽住了衣角,耳边传来了低沉却坚毅的声音道: “我愿意。”
白泽焦急地在白圆身后喊道:“白圆,哥哥会想办法的,你不要应了他,做了奴仆这辈子都无法自由了。”急不择言的声音中满含不忍。
“你如若有法子,还用等到今日?”来人一句轻慢的话就令白泽哑口无言。虽白泽心中愤愤不平,可终究也是无言以对,此人说的没错。
来人转头看向白圆又确认了一番,“你可是自愿的?奴契一旦签押那便就此没了自由之身,只能一辈子给我当奴。”
白圆没有丝毫迟疑颔首道:“只要你能抢到它。”说罢,抬起的眼眸满是倔强之色。
“白圆,你听哥哥说......”白泽还想再说些什么,但却被白圆生硬的打断了。
“白泽哥哥,你不要再说了,我决定了。”白圆冷声拒绝了白泽,便不再多看白泽一眼。
台上的江州知府脸色已有些阴沉,白泽去了这么久还没有了结人群中的祸乱,难免有些苛责之色。
正欲派衙兵去探探究竟,却见白泽脸色苍白地缓缓走上了高台,朝江州知府施礼道:“事已了结,还请知府大人继续竞价。”
来的正好,那边萧世子已差人递话催促继续了。
“可还有人出价?”江州知府手中的檀木界方已高高举起,就差拍在案面的那一响。
“二千两金!”台下有人说道,虽声音不大,却如雷霆般铿锵有力,使得全场都听到了他的出价,清晰且不容小觑。
竟然直接加价一千两金,这是要势在必得,点尽天灯。台下的人群瞬间如炸了的锅,全都窃窃私语着踮起脚朝报出如此高价之人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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