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紧过来磕头,去,去摸摸袖子,保佑升官发大财。”老人念叨着保佑保佑发财之类的话,推着小孩走到床铺面前,用力地按下小孩肩膀。
小孩愣愣地瞄了几眼床上那和平时没什么区别的人,就像睡着了一样。突然意识到那其实是尸体后,有些害怕地低头不敢看了,草草地照着大人说的做完就回到人群了去了。
小孩听见了身边的窃窃私语,“这孩子就是不亲啊,哭都不哭一声。”“是啊,还得是重孙子,一回来扑到姥姥面前哭啊。”“人家从小在这长大,感情深嘛。”……这些话像夏天的蚊子,在耳边叫个不停。
“明初,先上楼准备睡觉,妈妈要守夜。”小孩点头,路过那个床铺的时候快速地瞄了一眼,加快脚步上楼去了。
“啊!有东西!”楼下传来尖叫……
“叮铃铃——”闹钟响了,明初眼睛都没睁开,凭借肌肉记忆上滑手机关掉闹钟。扔下手机眨了眨眼,回忆刚刚做的梦,伸手用力揉了揉眼睛,怎么突然梦到这么久远的事了。
明初坐起来缓缓等脑子开始运转,打开家族群,看着某个亲戚转发的营销号,标题是骇人听闻的“家族诅咒”。明初晃晃脑袋,总不会是这个影响了吧,真是莫名其妙,明初果断把家族群设置成免打扰。
其实明初一直习惯性地把所有群都设为免打扰,直到最近家里出事,她小姨的身体突然变差,她这才把家族群发出来,现在看来根本没什么必要,群里讲着不着边际的话。
看着群里的封建迷信,明初皱眉,想起刚刚的梦,即使闹钟没响,梦应该也会结束,因为她确实记不得当初的事了,那段记忆从那里开始变得模糊,大脑像散光近视一样,怎么都看不清,模糊的光团。明明那个时候已经**岁了,早就开始记事了。
她也不是没问过别人,她爸妈就说她那时候发高烧烧到四十度,去县里都没用最后去市里医院才好,可能是发烧所以记忆不清楚,但关于那个晚上发生的事他们不是含糊其辞就是转移话题。明初见问不出来也不问了后来渐渐忘记这件事了。
手机突然震动,打断了明初的思绪。群里有人@了她,@明初 你啥时候回来,你小姨快不行了。到时候你到车站说一声,让人接你。明初看完没急着回,先打开今日校园,象征性地和导员请假。不管导员批不批假,她都肯定是要回去的,小姨对她是极好的,小时候她妈暑假没空照顾她,基本都是在小姨家度过的,她至少要见小姨最后一面。
明初请完假,在家族群里回了“明天”。就赶紧下床洗漱完开始收拾行李。
晚上,明初又做梦了。她梦见许多人浩浩荡荡地抬着姥姥的棺材来到村子前的那条大河,看不清那些人的脸,但明初下意识地如同默认般认为是家里的亲戚,那群人放下棺材,就放在河边,棺材的前面两个角已经浅浅没在水里,众人用力将棺材推进河里,棺材一点一点沉下去,当水要漫过棺材盖时,水面开始咕噜咕噜冒泡,水面上的气泡越来越多,气泡由大变小消失再不断冒出,密密麻麻地涌出来范围也越来越大,整个水面像沸腾一样,什么东西漂着。
明初猛地睁开眼,喘息着。她被吓醒了,抬手看了一眼才五点不到。她慢慢吐出浊气,怎么会做这样的梦,她姥姥明明是土葬的,就埋在村后面的田里。那个时候国家对田地管的不严,田里有好几个小土坡,也没碑,就这么直接拿土堆起来,明初有时候都怀疑会搞混谁是谁的姥姥。
可是梦里的场景又是那么真实,明初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思索一下,大概是最近熬夜熬多了加上小姨的事吧,投射到梦境上就变成这样。
明初叹了口气,决定起床,她想早点回去看看小姨情况,买的七点多的票,差不多也可以起了。
明初就这么玩手机玩到火车检票,等上车了,听着乘务员推车推销的声音,乘客摆弄行李的声音,还有一些小声聊天的声音,感受到久违地轻松,闭着眼在这有些吵闹的坏境下睡着了。
等她醒过来的时候,广播已经放完到站提醒。明初打开手机,下一站就是她的目的地了。起身去洗手间洗了一把脸,清醒过来在家族群里说一声自己马上到了,就把手机息屏了,也没去管是谁来接自己。就呆呆地看着车厢走廊发呆,看着车厢连接处不停晃动着,但坐在车厢里的她却感受不到火车的摇晃。
她觉得这一幕有些熟悉,她几年前刚参加过葬礼,也是坐着火车。是她表妹的葬礼,再往前几年是外公。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明初想了半天,脑子里只蹦出“频繁”这个词。葬礼,频繁吗?有些荒诞的搭配,但她想不出其他词了,这种感觉硬要形容就像是老师发现课程安排到结课上不完开始赶进度一样,快速的突然的不给人反应时间地讲完了内容。而她的亲人也是猝不及防地倒下,生命快速地流逝。
到站了,因为不是节假日,明初望着出站口稀稀拉拉的几个人,没有熟悉的面孔。她才反应过来,她没看谁来接她。
明初正准备打开手机看一眼消息,低头掏手机时发现面前站了一个人,“你就是明初吧。”是一个年轻的女人,“我来接你的。”说着怕明初不信把手机聊天记录给她看,确实是来接她的。但明初在脑子里搜寻了半天,也没想出这是哪个亲戚怎么称呼。
女人似乎看出了她的局促,开口:“我叫于莫,你我年龄相近,直接叫我名字就好了。”明初有些犹豫如果是小辈叫她名字也就算了,如果是她长辈这么直呼其名也太没礼貌了,但于莫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说她和自己的关系。
明初只能笑着点头,“好的,那麻烦你送我回去了。”于莫也没多说什么,领着她上车。没开导航,倒不是说导航导不了,就是一个小村子没有个具体的名字,村里人都约定俗成地叫和“湖东村”简单易懂,因为村子在湖的东面 ,但在搜索栏搜这个地搜不到,所以只能靠人“老马识途”。
明初看着窗外飞过的陌生的道路,都是那种窄窄的单车道小路,难得有几条双车道。就算她现在被拐了她也发现不了,她很少回来,几乎除了几次丧事就没怎么回来了,逢年过节也没有,她有时候感觉她爸妈似乎也不是很想让她回去。
快到家门口的路明初还是认得的,直直的一条小路再过一座小拱桥就到村里了。于莫却把车停在桥前面,下车,“我们走过去。”明初有些奇怪,直接开过去不是更方便吗,虽然这个桥也称不上桥,只是路中间有点弧度,长度估计就五十米左右,走走也无所谓。
其实在明初小时候就好奇为什么路中间村口突兀地放一个小桥,那时候老人都说这是风水,桥可以镇水镇煞,还可以引财入宅。明初看着不远处的依旧是红砖泥路的村子,村子里也是零星几个小平房。对这个所谓的“招财”表示怀疑,毕竟村子现在就只剩下老人了,年轻人都走光了。
就在明初准备从桥上走的时候,于莫拉住了她。“嗯?”明初不明所以,身后传来轮胎碾过地面的声音,伴随着鸣笛,原来是有车来了。明初让到一边,是辆面包车,车上应该有不少东西,后备箱都没盖上,长长的铁棍伸外面。看着就不安全,明初又往边上缩了缩。
就在面包车上桥的时候,突发异变。桥塌了,毫无预兆地从中间断开,轰隆一声不知是碎石声还是车的声音。明初被吓了一大跳,赶紧先打120,再跑过去看看情况。明初记得村口那个桥应该就是一个装饰作用,桥下没什么水,勉强算个小沟,都不一定能没过人大腿,绝对淹不了一个面包车,所以可以下去看看能不能把人拉出来。
可等明初跑到断开处向下看去却傻眼了,只有车顶那一方白露在水面,还在不断缩小,水逐渐没过车顶,变成一个小圈,越来越小,直至完全消失,只泛着小小的涟漪,不注意看还以为只是一个小石子掉水里了,砸出一个小水花。平静的水面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完全看不出刚刚吞掉了一辆面包车。
怎么会,桥下水有这么深吗,她记错了吗。动静太大,村里的人也出来了大家叽叽喳喳地围成一圈。
“咋回事,桥怎么突然塌了。”
“怎么还出人命了,这小沟以前有这么深吗?”
“旁边立的牌子也不看。怪谁啊,总不能怪咱们吧。”
“真是邪乎,你说是不是和那家有关,这面包车不就是请来给她们家办事的吗,造孽哦。”
……
嘈杂的人声挤进明初的耳朵,牌子,什么牌子?明初看向桥头,那里还真立了块牌子,木板上面用红色粉笔写着危!车辆勿行!那个危字应该描了好几遍,通红的加粗。明初皱眉,刚刚有这个牌子吗,她坐在副驾驶,视野开阔,又直视前面的路,怎么说也不会直接无视这么醒目的警示牌吧。
“刚刚有这个牌子吗?”明初回到于莫身旁问她。“有啊,所以我把车停这。”于莫没去管吵闹的人群,看着她。
“是吗,可能我也没注意吧,真是逃过一劫,哈哈。”明初有些笑不出来,唇色发白,假装无事地抽了抽嘴角。相对于没注意,明初更认为这个牌子刚刚没有,至少在她的视线里没有。就算牌子是她大意,那小沟的深度又怎么解释,作为一个唯物主义,明初很难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那个水一直都这么深吗?”明初不信邪地问于莫。于莫摇头,说她不清楚,她也刚来这几天。明初一愣,她从来没来过这吗,可家里那些亲戚都是从这走出去的,从小在这长大,应该再熟悉不过了。路上出了这些事,都忘记问于莫和自己的关系了。等回去问问吧,明初想着。
没多久救护车来了,来了也没用,这种情况根本没有存活的可能,很快警察就来了。要先打捞车辆,但奇怪的是,那么大的面包车在浅浅窄窄的小沟里就是捞不着,众人看忙乎了半天没动静,也发现了不对劲,七嘴八舌地开始讨论起来,无外乎神啊鬼啊。为首的警察拉过一个村民问了几句,不知道两人说了什么,警察脸色有些不太对,挥手把众人赶开,用警戒线把桥拦起来。
“走吧,我们要绕路了。”于莫把明初从人声中拉走。明初还在思考着什么,就这么被于莫拽着手腕拎走了,还拖着一个小行李箱。从刚刚众人的反应来看,大家似乎也觉得水不应该有这么深,其次那么大的面包车在小沟渠里找不到了,以及那薛定谔的警示牌,怎么看也不像是科学能解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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