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号当天,两个人本该直奔澳洲的,谢薄公司临时又有事。谢薄一开始要推掉的,江湾无意听见人打电话,便让他先去处理公司的事了。
主要是她突然记起还没安置豆豆,于是顺便留下来处理。
年没过完,除陈管家外,其余佣人都回了家。
“本来还思考要不要雇个看佣的,陈管家在,你就留在家里跟陈管家一起吧。”江湾顺一把豆豆的毛发,后者眼珠子骨碌碌转溜着,过一会儿爪子搭上来要抱抱了。
江湾发了条朋友圈,放张豆豆的照片,配文一句“一只狗也要好好待着”。
她发完就坐沙发上看回播的春晚了。捡两颗柑橘正剥着吃的时候,苏甜卿给她单独发来一条:“这边有party,过来玩吗?”
“看你朋友圈这条,应该待在泞市。”
“我猜呢,谢薄还不在,大概忙着一些公司的事?对吧。”
“都有谁?”江湾右手被柑橘弄了半边汁液,她用左手敲字问,慢悠悠地。
“迟思乐,游忱他们,还有几个我圈内的朋友,都不错的熟人。”
谢薄今晚不知道回不回得来。江湾思索半晌同意了,苏甜卿那头发了条地址。
江湾外披了件灰咖色大衣,浅蓝围巾裹在脖颈间。苏甜卿说她进门时,大伙还以为是谁喊来的哪位女明星,毕竟这里人大半都跟娱乐圈沾边。直到摘下口罩众人才了然,宋谈格他们调笑几句她太有氛围感,拉人入座。
大家打牌,闲谈,说着谁新剧播了,聊着哪个新人进圈了。一会儿后打开游戏开起黑来,江湾侧身给镇里孩子们发红包,苏甜卿在身后喊:“有没有饮料,给我一杯。”
游忱递了杯过去,苏甜卿探头:“常温的?有没有热的,算了我要喝奶茶。”
“得了大小姐,”迟思乐哼笑,“我叫个外卖给你点吧,还有谁喝。”
“估计就苏甜卿喝吧。”
江湾看着群聊刷屏一整页的“感谢财神爷”,哑然失笑。正好听后边人聊到这句,便说:“我去吧,我正好没事。”
苏甜卿掀红唇,飞来一个吻,如果江湾是异性,或许会神魂颠倒了:“爱你。”
江湾笑着挥挥手,套紧围巾下楼去了。
苏甜卿组的局在一家酒店,三楼包厢,顶楼是总统套房以及宴会厅。旁边三栋电梯,江湾乘中间一台回到一楼。
低头玩手机,踏入雪里的时候,一只手轻轻拽住了胳膊。
江湾微愣着抬眼,谢薄笑意淡淡地望她:“出来玩了?”
“嗯,苏甜卿说这边开party,以为你今晚不回来了。我就过来了。”江湾喜出望外,回头扫了眼酒店电梯,目光又在谢薄身上转了转,“你不会正好在这里吧?”
“聪明。不过我今晚要回家。”
雪停着,像白银子似的,亮闪闪地铺满了一路。
谢薄问:“现在下来是去哪?”
“苏甜卿想喝奶茶,他们都在打游戏,我帮忙带一趟。”江湾望了望三楼,“正好遇到你,那我送完奶茶就跟你回去。”
“我来吧。”谢薄的掌心温暖,江湾没带手套,与他交扣便眷恋着不想松掉,“顺便和游忱有事交代。在楼下等我,或者去车库门口等我?”
江湾想了想:“我把车开出来,到楼下接你。”她也有驾照的。
“好。”谢薄把车钥匙塞给她,低头亲她眉头说,笑声含糊。
—
车库和酒店这边有些距离,江湾顺利找到谢薄车子,开出了地下车库。酒店人流多,路面略挤,江湾找了个树底边停。
冬日的夜黑得快,漆漆的星空缀着碎碎的六角片,僻静又安宁的。
江湾刚要给谢薄发定位,视线一瞥,发现了一个慌慌张张奔跑着的小男孩。他蓬头跣足,江湾心中正纳闷呢,就见男孩身后正狂吠追逐着的野狗。
男孩手臂滴着什么,灯光暗,看不大清楚。江湾隐隐猜测是血。
肢体比反应更快速,江湾跑了出去。与此同时,手机里拨来一个电话。江湾接通,三下五除二解释清楚。
谢薄让江湾注意安全,并让她告诉自己的位置。江湾告知完,也追上了那个小男孩。
胡同里边是死路,小男孩被逼无可去。眼见山穷水尽,江湾左右瞧,忙丢了几枚石头子。
野狗恶狠狠地瞠着她,江湾拾了颗更大的砸它身上,野狗登时缩起尾巴尖。
江湾乘胜追击,野狗立马嚎着声蹿逃掉了。
“呼。没事了。”江湾跟电话那头的谢薄说明清楚,谢薄也放了点心,说自己已经赶过来了。她心中想这样做实属不妥,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想着便也走了过去,看小男孩:“小朋友,你没事吧?”
小男孩头发长又乱,乌蓬蓬的看不见脸了。他似乎很恐惧,小声嚅嗫着回答了:“谢谢姐姐。”
“没事。”江湾想看他伤,“怎么一个人在外面?家人呢?有没有受伤?”
“手臂被咬伤了……”男孩蹙眉,他抬一个手,江湾的预测是对的,血腥气与血一并钻进视野。
“这是野狗,恐怕有狂犬病,你得赶紧去医院打疫苗……”
江湾话没说完,听见电话里与外边重叠的脚步声,抬起头,谢薄已然立在胡同口。
这片没有灯光,唯一的光明来自胡同口。谢薄披着风衣的高大身影,被暗芒浅浅地勾勒着。
“谢薄。”她刚惊喜地喊出名字,瞬时,话壅在咽喉里,江湾瞳孔猛缩,“小心——!”
听见话,谢薄偏身回头。男人戴着面罩,匕首高举,如同猛兽飞爪俯冲而下,见血不见刃。
那匕首目标明确,就冲着谢薄的左手!
电光火石的刹那,江湾飞奔上前,一把扯开谢薄。
那匕首的路径变换不及,径直扎入江湾的大腿。刀尖没入□□,疼痛像一道白光,炸开浑身的神经。
江湾甚至来不及喊痛,那深入的匕首便猛地再被抽出。牵连的疼让江湾眉目揪得死紧,男人高抬半边爆血的匕首,重新对谢薄捅去。
谢薄这下彻底反应过来了,手肘一撑就横怼男人脸庞,后者痛呼出声。又一拳砸进肚腹,男人弯下腰,匕首咣当掉落在地。
江湾挪不动腿,疼痛凿破皮肉,血大量涌出腿见,把大衣浸满刺眼的红。
完蛋,刺到大动脉了。
男人眼见落入下风,当即也转身要跑。
谢薄冷冷瞭一眼男人背影,垂身抱起她,语气低柔:“我马上带你去医院。”他看着仍神色不惊,唯发着抖握紧她腰的手指,暴露了整个心情。
大出血让江湾意识阵阵发黑,她还想说叫上那个男孩,余光艰难地递过去一眼。小男孩所在的死角已经空无一人,他们原来是一伙的。
那没什么好担忧的了。
耳边嘈声渐渐大起来,依稀辨出是苏甜卿、宋谈格几人的声音。再过一会儿,好像是救护车来了。
江湾闭上双眼,任由意识下坠,黑暗圈住了她。
……
“谢哥!”“嫂子怎么样?”
那堆叫声像镰刀,一把将谢薄乱七八糟的思绪割个干净。他脑子发胀,脚步已经有点站不稳了,依然转头平静答:“进急救室了……医生说,应该没大碍。”
宋谈格率先出一口长气:“吓死我了。就在我们楼下那里出事,太突然了。”
“那个男的被抓到了,但有精神疾病。”游忱阴沉着面孔,“还处于发病期,付刑事责任也只有两三年的有期徒刑。”
苏甜卿怒道:“那片地还没有监控,还派个小孩去引诱,一看就是预谋作案。”
“专冲我来的。”谢薄回身望急救室,“因为看到了她,就临时改变计划。”
苏甜卿看他背影:“是谢从南和谢佑整的鬼,谢薄,你不用太自责。”
“……嗯。”谢薄垂下的目光蓦地上抬,“她醒了通知我。”
“我去算笔账。”
—
江湾醒的时候,喉咙又渴又干,脑子迷蒙之时,一杯水善解人意地递过来了。
她咕隆喝完,然后是楚依然泪汪汪地扑上来了:“湾啊湾啊。”
“我还以为你——你醒不过来了。吓死我了,你睡了快两天。”楚依然眼泪鼻涕糊了满脸,“我没告诉秦姨她们,直接坐飞机回的泞市。”
江湾被她抱个满怀,仰头拍人脊背安慰说:“没事啊没事啊。”
“应该不会留疤。现在感觉怎么样?”楚依然收拾完情绪,问她,“医生说你伤口没感染,但是还挺深的,估计还得两周左右出院。”
“感觉还好。”一听需要两周,江湾不冷静了,“这么久?那我情人节,那我蜜月不就过不了了吗?”
“啊,不是。谢薄去哪里了?”
楚依然笑:“通知你男人了,估计正在赶来吧。玩什么啊,你好好休息吧,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
后面苏甜卿游忱几个来了。苏甜卿话里虽有责备,眼里明摆着的关心依然藏不住。游忱他们则叫她安心养伤。
谢薄一接到消息,便风尘仆仆地赶来。他进屋时,头发上的雪花还没来得及抹掉。江湾看见他,眉眼扬起一个笑:“谢薄。”
“……嗯。”谢薄慢慢地走过来,慢慢地在她病床边坐下,只是扑通地一下,牢牢搂她整个人入了怀。
“幸好,幸好。”他不断重复。
两日里,谢薄不敢闭太长的眼。一合上眼睛,母亲惨死街头的画面就横亘脑海,一合上眼睛,那个尸体的面孔就会替换成江湾。
噩梦历历在目。
那样的痛苦,他不想再尝一遍。
“谢薄,我还在。”江湾回应他的拥抱,她放软了声,“你不要怕。”
她补了一句,极为小声:“就是不能跟你去度蜜月了。”
“……”谢薄唇角终于漾开一个笑弧,“不要紧。等你伤好了,等我处理完,等婚礼结束,我们就去。”
整顿好情绪,谢薄解释了通关于袭击他的人的事,江湾不傻,当然知道这场意外必然是蓄谋已久。
“我看得很清楚,他就冲着你的左手来的。就想把你的左手也废了……”江湾握住他安然无恙的左手,心中一道沟壑被填平,“幸好你的手没事。”
脚指头都能想明白是谁搞的鬼。江湾有点担心,问他:“这两天去哪里了?”
“……”谢薄听得出她的弦外之意,忍不住勾唇,“怕我直接去找他们报仇吗?我很想,但是这样的话,不行。”
江湾昏迷的两天里,谢薄的确上门去找了人。
不顾秘书职员的阻拦,谢薄闯进谢从南办公室。
众目睽睽之下,他揪着谢从南衣领,对方避无可避的余地,一拳挥了上去。谢从南扛下这一拳,周边惊呼声乍起,谢薄不给退步,又一拳狠狠地砸上去。
谢从南的脸被打歪了,眼镜在混乱中掉到了地上,腿没了一边。他狼狈极了。
“谢从南,她要是有什么事,我跟你没完。”身后人七手八脚地拽开谢薄,而谢薄巍然不动,在他耳边撂下这一句话,才拍着衣领起了身。
谢从南还笑得出来。血腥气充斥整个口腔,有颗牙滑稽地滑出嘴角。可见谢薄用了十成十的劲儿。
“那你该祈祷,她下次会不会跟你妈那样,脑,浆,爆,开。”谢从南无声地比着嘴型,每个字都带着讽意。
他巴不得谢薄再失态。
谢薄看着他的举动,却渐渐冷静下来。
他不像谢从南,无依无靠。他有爱他的人,他有值得他活下去的理由。
想明白这点,谢薄面上含了几分轻笑,居高临下地看谢从南:“你还是多关心你自己吧。”
“谢从南,我会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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