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小风波/兄弟(一更)

聂祥也发现了少女,笑道:“那是小女。这一两日要办个赛诗会,眼下该是来看看在何处合适。”稍稍一顿,问,“我唤她来给二位请个安?”

“不必。”兄弟二人异口同声。

蒋云桥心思很简单:不论在哪家做客,都没必要见闺秀。

蒋云初想的则比较多:双亲都有客人,聂氏女即便不用在内宅帮忙款待辛氏,也不该晃到这里。世风开化不假,在长辈的客人面前乱晃是什么路数?赛诗会的话,聂祥也是有意提及。

聂祥并不坚持,笑着敬酒,再说起家常话来,却与女儿有关:“聂家三代经商,她却是文人的性子,自幼读书,琴棋书画样样都爱,也不知随了谁。”

蒋云桥避重就轻:“说到读书,我就不是那块料,万幸,云初不似我,是好苗子。”

聂祥笑道:“侯爷文武双全,谁人不知?”

蒋云初一笑置之。

蒋云桥岔开话题,评点起这园子的好处来。

蒋云初随着堂兄的评点望向各处,不再留意聂氏女。留意与否,都是在别人家里,该出的幺蛾子,一定会出。

说笑间,忽听得湖畔传来人落水的声音、仆妇的惊呼声。

蒋云初转头望过去。

蒋云桥也循声望过去,就见湖畔的一段围栏断了,湖水之中,女子喊了一声“救命”,该是呛到了水,没再发出声音,只是拼命挣扎。

岸上的仆妇急得团团转,随后开始哭天抢地:“这可怎么好?我们都不会水啊……救命、救命啊!”

在近处服侍的小厮管事疾步跑过去,却也不会洑水,束手无策跟着喊“救命”。

阵仗委实不小。

聂祥已经站起来,满脸焦虑地搓着手,“这可怎么好?”说着环顾左右服侍的,“你们还不去救人!?”

几个人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小的不会水。”

聂祥求助地望向兄弟二人,已经落下泪来。

蒋云桥站起身来。

蒋云初淡淡望向他,“你个旱鸭子,添什么乱?”心里则不得不服气:手段是最常见的,他们却做足了工夫,一个个的,不去唱戏真是屈才了。

蒋云桥闻言心念数转,心知堂弟定是看出了什么不妥,便没动。

聂祥就急切地望着他,“侯爷呢?”

蒋云初牵了牵唇,端坐不动,“你说呢?”

聂祥哽了哽,便要下跪请他伸出援手。

蒋云初却比他动作更快,起身招呼蒋云桥,“聂东家正忙着,我们该走了。”

蒋云桥说好。

聂祥僵住,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兄弟两个大步流星地走出凉亭,去往前方。

蒋云桥是心善之人,微声问:“出不了人命吧?”聂祥都哭了,他也就拿不准了。到底是一条人命。

蒋云初却道:“死了倒好了。”

蒋云桥闻言一愣,继而没辙地笑了,给了堂弟一拳,“到底怎么回事?”

蒋云初语声微不可闻:“落水那个会水,你没看出来?”

蒋云桥很诚实地摇头,“没有。”

“你信我。”

“自然信你。”

将至月洞门,聂太太与辛氏迎面而来,言笑晏晏,看到他们,聂太太神色有了细微的变化:“二位这是——”

蒋云初不说话。

蒋云桥只好道:“有人落水了,我们在也是添乱。”

辛氏眼中闪过一丝狐疑,据她所知,兄弟二人都是水性绝佳,府中的清凉阁,就是用来让他们游水消遣的。

“竟有这等事?”聂太太大吃一惊,携了辛氏的手,“这可怎么好?我们快去看看,可千万别是我那不成器的女儿……”

蒋云初道:“大嫂,时候不早,我送你和大哥回府。”

辛氏缓缓抽回自己的手,“府上有事,不便逗留。告辞。”语毕欠一欠身,站到蒋云桥身边,再随着兄弟二人一同离开。

聂太太望着这一幕,过了会儿,咬牙跺一跺脚,转身去了园子里。

湖畔那边,聂祥已将闲杂人等全部遣走,只留了女儿聂宛宛的奶娘、贴身丫鬟。

过了一阵子,明明已经沉入水中的聂宛宛出现在水面,匆匆张望一下,游到岸边,上了岸。

奶娘忙用事先备好的披风裹住她。

三月的天气暖和了,水还是很凉,聂宛宛冻得嘴唇发紫,瑟瑟发抖,就算这样,还是眼含急切地问道:“人呢?”

聂祥黯然叹息,“走了。”

聂宛宛颓然跌坐在地。白忙了。

.

蒋云初上马车之前,微声交代常兴一句。

常兴称是,转身安排下去。

路上,蒋云桥回想一番,明白过来:当时他要是头脑一热去把人救下,应该就会惹麻烦上身。

辛氏问起,他也没隐瞒,照实说了。

辛氏若有所思:“我那边,好端端的,聂太太非要拉着我去后花园,此刻想想,也是有缘故的。要是你把人救下,有些话,女子更容易说出口。毕竟,那算是有了肌肤之亲。”

“幸亏阿初与我们同去。”蒋云桥很是庆幸。

辛氏望着车窗,好半晌,叹息一声:“自从阿初提及隐患,到如今,我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今日又有人想算计你——只能是你,阿初是临时起意跟去的,真是累得慌。”长年累月的疲惫,在这契机下,几乎将她压垮。

蒋云桥看着她面容,精致的妆容也不能掩饰憔悴之色。他很是心疼,握住她的手,“我知道你累,这几年都随我操持里里外外的事,不得清闲。到眼下,我们不妨从长计议。”

“怎么说?”辛氏问道。

“你知道我拼命赚钱是为什么。等我问过阿初,情形要是允许,我们就把生意全放下,留下那些最稳妥的铺子就成。”他说着,生出几许憧憬,“到时候,我们朝夕相守,生儿育女,教导孩子成材。”

这憧憬太美,容不得辛氏不心动。

回到府中,蒋云桥唤蒋云初到外书房说话,开门见山:“这几年,我赚的银钱全交给你,够不够用?能用多久?”

蒋云初讶然,“我有。”

“……”蒋云桥睁大眼睛,旋即压低声音,“你和阿洛弄的那个十二楼,真赚到钱了?”

蒋云初颔首,“让你看我的私账,你总不肯。没少赚,比你赚的多很多。”

“不早说。”蒋云桥长长地透了一口气,“我是总觉着阿洛性子不踏实,你又不能时时在他跟前,什么买卖都得让他做得亏本儿。倒是我小瞧了他。”

“怎么忽然说起这些?”蒋云初问。

蒋云桥就将打算告知于他,说着,用手揉了揉面颊,“我初衷是让你无后顾之忧,说心里话,一直是硬着头皮做,有时候脑子真不够用——比如今日的事。”

蒋云初凝着堂兄,现出感激之色。

那年,他和阿洛筹建十二楼,需得动用府中历年来存下的大笔银钱。

他与堂兄说了。

堂兄先是震惊,随即却道:“只管用,那本就是只有你才能支配的银钱。别担心亏本儿,有我呢,我给你赚出殷实的家底。”

此刻,蒋云桥笑道:“现在你真能顶门立户了,我们却可能成为你的累赘,是时候做甩手掌柜了。”

“心里话?”蒋云初问。

蒋云桥颔首。

蒋云初以茶代酒,“我敬你。”

蒋云桥正色叮嘱他:“等待时机,把最该做的事情做成。”

蒋云初郑重颔首称是。

喝了一口茶,蒋云桥道:“借给我一些得力之人,把该盘出去的营生盘出去。要快,我急着带你嫂嫂出去游山玩水呢。”

蒋云初就笑,“不妨走远些,多看看外面的山水。我给你们备齐人手。”

“我也是这么想的,要出门就要尽兴,过一半年再回来。”蒋云桥说着,念及一事,忙摇头,“不行,颜颜明年就及笄了,你们的亲事定了,我们才好出门,不然成什么了?”

“成,我讨个准话,一两个月之内给你准话。”蒋云初开玩笑,“你们散心是大事,不能耽误。”

蒋云桥哈哈一笑,起身向外走去,“忙吧,我回房了。”整个人都放松下来,步调格外悠闲。

回到房里,蒋云桥已是神清气爽,把好消息告知妻子。

辛氏惑道:“这么大的事,这么一会儿就说定了?”

蒋云桥不解,“那还怎么着?谁能跟阿初长篇大论?”

辛氏笑了。他们一向是这样的,各忙各的,不论多久不见,相见时也都是淡淡的,奇的是一直有默契,不论多大的事情,几句话就能达成共识。

蒋云桥歪在临窗的大炕上,“以后,就全靠阿初了。我们眼下已经帮不到他,那就避免给他添乱,万一引狼入室呢?”说到这儿,他忽然跳下地,“不对,聂家到底是什么居心?我得让阿初查查。”

这样的他,有几年没见到了。辛氏笑出来,拦住他,“等你提醒,黄花菜都凉了。阿初明明是早有察觉。”

蒋云桥想想也是,看着妻子少见的明媚的笑脸,将之揽入怀中,用力亲了一口。

那边的蒋云初,开始斟酌提亲定亲的事。

无独有偶,这会儿,贺师虞也在为蒋云初和贺颜的事犯愁:妻子又与他说过两次,意思是定亲也要做出排场来,好消息宣扬得人尽皆知,定了就不能再生变数。

虽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顺眼,但到她这地步,是不是有些过头了?

可他又不敢不听,不听她一准儿又将他晾起来。

该怎么办?

在衙门里发愁许久,忽然灵光一闪:他发愁做什么?简直是皇上不急太监急,全拧了。这是蒋云初该办妥的事儿。得找那小子说道说道,把烫手山芋扔出去。

红包拦路哦^_^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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