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庚那话听上去就像是在讨好自己的小情人,尽管季知书确实算得上。
但是就季知书个人而言,他觉得时庚更像是在养儿子。
“时先生。”辛助理敲了敲办公室的玻璃门,然后拉开探进了半个身子。
他朝着时庚提醒说,“该开会了。”
“知道了。”时庚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敛着双眉很快挪开了视线,只是简单地说了这么一句。
他的语气中带了些许不悦的情绪,再然后,这句回应就如同石沉大海。
时庚虽然嘴上应着,身体却没有挪动半分,他就保持安静地看着季知书,直到对方被盯得有些难堪之后,他才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的消息,留给对方一点适当空间。
而季知书手头的动作愈发地僵硬。
辛鹏就立在门口,像块不动的砖,时不时地看一眼手上的腕表,不知道等了多久,他实在是忍无可忍的再次敲了敲门,“时先生。”
“嗯。”
隔了半响儿,时庚大发慈悲地应了一声,音线显得尤为慵懒,甚至可以称之为悦耳。
辛鹏有些语塞,更是无奈,“时间不早了。”
“过久了菜可就都凉了,到时身体没准要不舒服。”时庚视若无人对着季知书提醒道。
季知书也没有想到时庚盯自己这么紧,险些噎住,呛了一口气。
时庚立即抬起手拍了拍季知书的背,眉梢一冷,对着辛鹏说,“去倒杯水来。”
辛鹏:“……”
季知书喘了两口气又恢复了平静,连忙摆手拒绝,“别,不用。”
“我没事。”他讪讪地笑了笑。
“不用管我。”请当我不存在吧,他默默的在心里想。
时庚朝着季知书说话时又换了一副面孔,“不用着急,在这里,没人会管你。”
季知书面色苦笑。
辛鹏插不上话,只好默默无言的又等了一段时间。
直到他看出时庚丝毫没有动作的念头的时候,才顶着压力选择再次出声提醒,“时先生,已经超时十五分钟左右了,陆氏的合作人已经在我来时就等着了。”
时庚扫了他一眼,警告的意思明显,“没关系,多等一会儿不妨事。”
辛鹏不由得想到了那位难缠的陆总,十分为难的说,“时先生,那位的性子您应该知道的,更何况,今早您也是这么说的。”
闻言,时庚的脸色变了变,却没回应什么只是将虚虚的视线默默地放在了季知书的身上。
季知书觉得背后出奇的凉,被人看着也没有什么心思吃饭,他放下了手中的碗筷,然后接话道,“今早?原来时先生早上也有公事忙?”
时庚抿了抿唇,只是平静的说,“也没什么大事。”
看到季知书接话,辛鹏哂笑一句,“早上本来就是和陆氏有个商谈的,可是时先生却突然改了时间,已经在对方面前失礼了。”
“原来是这样,也难怪,不然时先生这么忙的人怎么会有时间和我一块儿用早餐?”季知书内心没有什么波澜,只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甚至都没有抬眼去看时庚。
而时庚一直在盯着对方,瞧见他眼中的平淡,有些失望地挪开了视线。
他压着心底的不悦,目光森冷地瞥了辛鹏一眼,“你是不是忘了我以前说的话,吃饭的时候不谈工作。”
“出去!要是这点处理能力都没有,还怎么做我身边的的助理?”
辛鹏一怔,看着时庚眼中渗人的寒芒。
“抱歉。”他意识到了不对,立马退出门外,顺带着将门掩上,为两人留出了足够的空间。
季知书和时庚对视了一眼,看着他敛去了眸中的锋芒,趋于平淡。
“别理他,他总是这么板着。”时庚面无表情的说,“总是在公司里待着,交涉能力难免有些退步,是时候派出去学习一下了。”
“辛助理已经尽善尽美了,时先生应当少任性一些。”季知书起先没看明白,现在看两人一唱一和,忍了忍心中的笑意,然后压低了声音,温和地说。
“我想,他一定也有很多难处。”
时庚不禁反问,“你觉得我是在任性?”
“你在体谅他?”
他盯着季知书看,眼中甚至闪过一丝浅显的失望,尤其是看着对方避之不及的模样。
季知书立马就觉得自己失言,“抱歉,我说错话了。”
时庚看着季知书疏远的样子,嘴角泛着苦涩,“只是说些玩笑话,你不用紧张。”
季知书看出时庚有些生气,不想再在这个话题再惹怒他,“时先生,我已经吃完了,您现在去工作,我来收拾一下餐盒?”
时庚原本的脸色不算好看,瞧见季知书吃了不少,才微微翘起嘴角,“不用,公司里的一些职位不是白设的,会有人来收拾的。”
他继而又问上一句,“你下午想打算去哪里玩?”
季知书出于对于自己现在身份的理解,回答,“在东吾居就好,我还没有出门的打算。”
哪有金丝雀第一天就迫不及待飞出笼子的?
“好,那你就在这坐一会儿,我叫助理送你回家。”时庚站起身。
季知书说,“不用这么麻烦,时先生还是先去工作吧。”
时庚反而不乐意,“工作不重要。”
季知书没有想到会有一天从工作狂的口中听到这句话,脸上难掩诧异,真不知道他的员工听到会是怎样的神情。
时庚利落地穿上西装外套,抖了抖衣袖,手掌捏住衣服两侧时忽的一顿。
他沉默地站了一会儿,然后转过身来看着季知书用着期盼的语气说,“可以帮我整理一下吗?有些地方够不着也看不见,等会儿见合作商总不能太失礼,毕竟已经让他们多等了一会儿。”
季知书心里一疙瘩,身体立马做出回复,凑到了时庚的跟前。
“好,我来。”他先是检查了自己手面,算得上干净才摸上时庚的西装。
时庚的西装是私人定制的,极大限度的突出了他优越高挺的身段,乌黑深邃的眼眸泛着迷人的色泽,他是温柔大气的长相,让人看了却像带着些许危险的攻击性。
季知书在心里承认,他喜欢看对方雷厉风行的样子,在群英拥簇之间依然没有人能压得住他的锋芒。
两人的身高差不多,时庚轻笑着时的视线刚好对着季知书深邃的眉眼。
距离很近,呼吸都略显灼热。
季知书小弧度地吸了吸鼻,他凑近的那一刻,就闻到了时庚身上常带着的松兰香,淡淡的有些冷冽。
他总觉得这个味道莫名的熟悉,却又记不得自己在哪儿闻到过。
“时先生?”有些出神的时候,季知书感受到突然落在后颈的丝丝凉意。
他有些诧异的抬头看向时庚。
时庚盯着季知书露出一截的脖颈,不自觉中伸出了手。
面对季知书的反应,他很自然的就顺着季知书的脖颈摸向他的肩膀,然后随意地拍了拍。
他慢悠悠地垂下手,眼神平淡地解释说,“刚才沾了点东西,这衣服很衬你。”
季知书没有去在意对方的小动作,只是笑着道谢,他的手抚过时庚的臂膀,腰间。
很明显的肌肉曲线,不算突出却足够优越。
“好了,时先生。”季知书专心致志的为时庚整理完衣服,然后退开两步,朝着他露出爽朗的笑。
他并没有觉得刚刚的姿势暧昧,更没有多想,虽然他的性取向是男,但是决计不会把注意打到这位的身上。
“谢谢。”时庚盯着季知书看了一会儿,挪开视线的时候不由的垂下眼皮,看上去还夹带着淡淡的不舍。
“对了,明晚有一个宴会,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逛逛,今晚需要加班,我一时半会儿也回不去。”走的时候,时庚不忘回头问一句。
季知书点头,“好,那我就在东吾居等你的消息。”
“那明天见。”时庚难得惬意的笑了。
“明天见,时先生。”季知书看着时庚的背影走出门外。
而辛鹏也一直守在办公室外头,看见时庚出来,用着询问的语气唤了声,“时先生。”
时庚只是冷冷的扫了他一眼,嗓音沉郁像是失了情调。
“下次,不要这么主动,这方面,你该好好学一学了。”
辛鹏有些畏缩的低下头,“明白了。”
“去叫车送他回去。”时庚没再说什么径直离开。
两人的互动,季知书透着玻璃窗看得不是很清楚,只是看着辛鹏的脸色不算好。
时庚离开后,辛鹏推门而入,仅仅是推开一扇门的时间,他的面色丝毫没有在时庚面前的窘迫,“季少爷,我给您叫车。”
季知书嫌麻烦,“不用劳烦你,我自己回去就行。”
“季先生难道知道具体的地址?”辛助理面色不改,像是一块儿铁板,淡淡的话却丝毫不容拒绝。
季知书沉默了。
他确实不知道,无论是出入似乎都是专车接送,而他也没有剩余的心思去注意地址。
“那还是我帮您叫司机吧!这样时先生也更加放心。”辛助理无视了季知书的窘迫,笑着拿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
没过一会儿,时庚的专属司机就开车过来了,不得不说,总裁的处事效率就是比常人要高。
那辆迈巴赫停在公司门口的时候实在是有些亮眼,从出公司大楼到上车这一段路,季知书感觉自己像是在走红毯,成为了众人视线聚集的焦点。
明明是有地下停车场的,他并不想这么高调,但似乎时庚并不想让他低调。
他越来越琢磨不透这位总裁的心思。
季知书有些乏累,他拿出了手机,翻看着消息。
突出的小红点让他指间停顿了一会儿,是季家发来的消息,他眼神暗了暗,当作什么事也没有看到一样直接略了过去。
他随意的翻了翻,最终落下了一个名字上。
他的朋友并不多,只有一个交情较多的大学同学兼半个竹马。
陈家的二世祖,陈祥。
对于这位富二代,季知书给出的评价是很仗义,并且话多。
他连着一个星期没有理过这位,消息已经显示99加。
里头掺着语音和文字,季知书没打算一条条去看,就回了一句:前段时间很忙,没空回。
消息发过去没多久,对方就显示正在输入中。
陈祥:祖宗,你可算回我了,你到底干嘛啊?课都不上了,人也玩失踪,我去你家找你,你也不在?
季知书想了想决定简洁一点:我退学了。
对方没有反应了。
就在季知书纳闷的时候,电话打来了。
他有些心虚的接通了,“喂?”
对面粗重的喘了一口气,然后用着平淡的语气说,“你丫的叛逆期终于到了?”
季知书听完沉默了。
陈祥接着立马就像是一个火药桶炸了,“我说季少爷!你休学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也不得跟兄弟我说一说!你怎么想的啊?话说,你家里人到底知不知道啊?”
他只知道季知书上大学之后和家里人不怎么对付,并不了解具体私事。
“嗯,他们知道。”季知书回答,“你放心,这是我深思熟虑过的,对了,你以后要是想找我就不要再去我家了,我不会回去了。”
季知书的声音带着电流的音效传进陈祥的耳中,他愣了愣才开口问道,“你和家里闹翻了?
季知书不想深入交流这个话题,“嗯,算是吧,其他的事情你不要问,反正自然而然的你就知道了。”
陈祥:“不是,你这倒是什么情况啊?那你现在住在哪里?”
季知书沉默了半响儿,“不清楚。”
他确实不太清楚。
陈祥:“……”
季知书又想到了时庚。
他夹杂笑意说,“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陈祥很自然的就被拐到了别的话题上。
“你说一个很有钱的人给你送钱送车送温暖的,是什么意思?”季知书说。
手机那头沉默了半响儿,然后有些暴躁的声音传来,“当然是为了泡你啊!还能有什么意思?”
“可是我身上没有什么能图的,他能泡什么?”
陈祥乐了,“图你美色呗!不然还能图啥?”
季知书,“……”
“我长得好看吗?”
陈祥一阵语塞,若是他此时站在季知书面前,对方一定可以看到他翻上天的白眼。
其实季知书觉得压根就不是外表的问题,他对自己条件具有一定的认知,但是问题在于,时庚其实就不是个同。
虽然相处不多,做为一个弯了十多年的人,季知书多多少少可以从时庚的一些细节上看出。
一个压根就不喜欢男人的人,却来养着他,还不断的示好,图什么?
他想不明白。
陈祥嚷嚷着说,“不过话说回来?谁要追你啊?男的女的?能叫得出名的吗?快和哥们我说说!你这万年铁树是不是要开花了?”
他大概是唯一一个知道季知书性取向的直男。
“季少爷?”
“季知书!喂?”陈祥声音和小夜曲似的不停变着调。
“有事,我先挂了。”季知书在片刻的沉默中挂了电话,陈祥险些要暴起的声音戛然而止。
在一些想不通的问题面前,他的心情就会变得有些烦躁。
明天还有一个宴会要参加,但他一向不喜欢交际,尤其是和时庚一块儿。
他过去又和时庚一块儿参加过什么宴会么?
季知书想了想,大概率是没有的。
不然,像时庚这样出彩的人,他怎么会没有印象。
司机将他送回了东吾居,他又回到了能让自己觉得静谧的地方。
果然,画画使人平静。
他喜欢画蔷薇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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