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已经回到了家，季允辰还是不断地回想起刚刚的场景，和鬼来了个如此亲密的接触实在让他觉得有些浑身不自在。

换下了湿漉漉的衣服后，他快速地去浴室冲了个澡。热腾腾的水流顺着他的身体蜿蜒而下，却依旧没能盖住手臂上那片冰凉触感的记忆。

他下意识地擦洗着自己的小臂，直到手臂被搓得通红才停了手，将头发吹干后就一头埋进了被子里。

爹妈都还没回来，偌大的四层楼只有他一个人，连钟表的滴答声都清晰可闻。

“哒……哒……哒……”

这声音宛若魔咒，他越是想要说服自己去忽视，这声音就越是明显，而每走一下都让他觉得更害怕了一分。

迫于无奈，他挣扎着拿来了床头的耳机，塞进耳朵里后点开音乐软件，开始循环播放——《大悲咒》。

听到熟悉的声音后他得以安心了些许，趴着趴着便睡了过去。

他似乎梦到了那个连着遇见的白衣鬼，黑发如瀑，垂在他的身后，他哆哆嗦嗦地想要后退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而等白衣人回头时，依旧是一张温润好看的脸，却在顷刻间如同冰淇淋一般融化了，五官也逐渐扭曲，看上去颇为狰狞，吓得季允辰直接从床上滚到了地上，脑袋还撞上了床头柜的桌角，痛得他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嘶……”他揉着自己的脑袋站起身，依旧沉浸在梦中那个诡异的场景里。

下次再见到他，一定得玩命儿地跑。

他在内心暗暗下了决定。

当然最好还是再也不要遇上了。

开学后他的生活变得忙碌起来，各种课题的开题会议让他忙得晕头转向，每天都在从一个教学楼赶往另一个教学楼的路上，以至于不知不觉间就把这个白衣鬼给忘到了脑后，虽然还是会遇上些飘来飘去的不明非生物，但基本上都是有惊无险。

当他又一次气喘吁吁地跑进寝室碰地关上门的时候，他的室友已经都见怪不怪了。

江小鱼很是淡定地看了一眼过来:“导师在后面追你呢？”

季允辰摆了摆手，没反驳，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对着漆黑的电脑屏幕发呆。

他总不能说在楼梯间看到了一个拿着微积分看得认真的鬼吧。

但还别说，那人他好像真见过，在学校漫天乱飞的小道消息里，这位仁兄似乎是通宵复习了三天备战被推迟到开学的上学期期末考，却在交上试卷的那一刻突然倒地，最终没能救回来。

这件事之后两天，他的家长似乎还来学校闹了，在门口拉起了巨大的横幅讨公道，但最后也是没什么结果。也就是这个时候开始，学校论坛上铺天盖地地都是劝大家珍惜生命远离通宵的帖子。

季允辰对这位同学的遭遇表示同情，但看到一个脚下飘飘没影子且面色苍白散发着森森冷气的人在楼梯道里看着和自己一样的同款微积分课本，还是过于惊悚了。

在屏着呼吸蹑手蹑脚地从这人的身边绕开后，他撒腿就跑上了五楼，开门关门落座一气呵成。

等到寝室熄了灯，季允辰躺到床上的时候，脑子里还是不断回放着刚刚楼道里的那个人，他钻进了自己的被子，掏出手机在论坛里搜索了这人的名字——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应该叫沈毅。

论坛里关于他的帖子已经被学校删减了许多，只留下了一些情绪不算激烈，似乎是朋友在缅怀他的帖子，季允辰随手点进去了几个。

沈毅是个从小就努力刻苦的学生，虽然家庭条件不好，但每年都能凭借自己的努力挣到奖学金和助学金，加上各种打工的收入，几乎不需要家里人操心自己的学费。

季允辰回想了下刚刚那鬼的模样，身上是再普通不过的白色T恤和一条已经有些发白的牛仔裤，确实很是质朴干净。

底下评论有感叹沈毅的努力的，也有惋惜觉得不值得的，如果不是因为还要额外补贴家用，这些打工的时间用来学习应当绰绰有余，他也不至于需要通宵复习导致猝死。

季允辰看着也觉得感慨，但他们终究都不是沈毅本人，或许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其中冷暖心酸了。

“唉……”季允辰轻轻叹了口气，摁灭了手机，脑子里却突然冒出了一个想法。

难不成他就要一直在这里学下去吗？人死了之后，魂魄难道会一直都停留在世间吗？那古往今来那么多人，人间不会挤不下吗？

而且一直都学微积分——也太痛苦了吧！

胡思乱想了许久，他昏昏沉沉地就想睡过去，临睡之前似乎总觉得有什么凉嗖嗖的风从床帘灌进来，吹得他不由得又裹紧了自己一点。

“空调风可真大。”他嘟囔了一句，随即便再没了动静。

第二日醒来的时候，他觉得自己有些不对劲。

一来是自己的床帘不知道被谁给拉开了，阳光直直地从外面照了进来，让他几乎睁不开眼睛，二来是他惊讶地发现，自己在枕边的手机不见了。

遭贼了！

他的脑子里划过一个恐怖的想法，但不应该啊，若是有贼不仅开了自己寝室的门，还上了自己的床，自己不应该毫无反应啊。

他坐在床上茫然四顾，却发现室友一个都不在，想问一句都没人理的，只能先爬下床找找是不是给掉床板的缝隙里了。

而等他落到地面上时，总觉得脚下总有些不真实的触感，但又说不出究竟是什么地方不对劲，就在他习惯性地打算拖上拖鞋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脚动了，拖鞋却纹丝不动。

季允辰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以为是自己没穿好，便低下头打算认真地辨别一下拖鞋的位置时，他发现出了大问题。

自己的小腿以下似乎都变成了透明的状态，而这种样子，他再熟悉不过了。

在原地愣了很久后，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慢慢地，慢慢地挪到了寝室门口的全身镜前，果不其然，镜子里没有照出任何他的模样。

季允辰哆哆嗦嗦地伸出手，不敢置信地想要触碰镜面，却发现自己的手已经能感受到镜子的冰凉触感，却依旧看不见手的镜像。

我……死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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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魂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