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一六年春，除夕夜刚过，尤离镇一派祥和，王大爷一大早就整装出发去菜市场买菜了，今天天气很好，晴空万里，太阳很温暖，就像在映衬王大爷的心情一样，春风得意。

王大爷有三个孩子，不过全都忙于事业，基本不回家，算算也有一年半载没回来了，这次就跟说好了一样，都打电话说初一要回来。

除夕夜没一起好好吃个团圆饭，那今天一定要多做些孩子喜欢的菜，好好跟孩子们唠嗑唠嗑，王大爷想着都能笑出声来，不自觉哼起了最近刚学的戏曲儿。

“昔日梁鸿配孟光，今朝仙女会襄王

暗地堪笑我兄长，安排毒计害刘王

月老本是乔国丈，纵有大事料无妨”

……

尤离镇有一个比较老旧的菜市场，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无论住得远不远，镇里老人家都习惯或走路或坐公交来这个地方买菜，春节期间菜市场比以往都要热闹，菜色花样也变得更多，各种吆喝叫卖声，还有各种喊价讲价声，王大爷提着菜篮子，在各个摊位里流连穿梭，精挑细选，也不忘讲讲价。

王大爷蹲在鱼摊上挑着鱼，鱼很新鲜，活蹦乱跳的，水箱的水因为氧气机咕噜噜冒着泡，鱼儿就在水箱里快活地游着，他把手伸进水箱里，戳了戳其中一条鱼。

“哟，王大爷，您来啦！今儿的鱼可肥了……”摊主本来热情高喊，随即变了脸色：“哟哟哟，我的王大爷，把手收回来，这多危险，您想买点什么鱼我给您挑，不用下手抓。”

王大爷笑呵呵地准备收回手，手突然被扎了下，钻心地疼，他迅速缩回手，低头看着水箱，里面的鱼已经一顿乱游了，根本不知道是被哪条鱼扎的。

王大爷手指已经被扎了个伤口，血一下就鼓了出来。

“哎哟，王大爷没事吧？我看看。”摊主急忙忙走出摊位，拿起王大爷的手仔细瞧了瞧：“疼不疼啊？这鱼太活泼了，您看，一下就一个小口子了，您等等啊，我这有创可贴，我拿给您贴一下。”

那股钻心地痛感已经消失，王大爷收回手，用另一根手指头揉搓着小血孔，试图把血揉搓掉，也没怎么在意：“没事，就一个小伤口，不碍事，你不用找了。”

摊主翻找这个摊位桌子底下的一个老旧铁盒，声音乒乒乓乓的：“哟，找到了，给您，重点是您没事就好，作为补偿，今儿鱼给您打折，春节热闹，我还特意进了一批上等海鱼，您看，这个大黄鱼可好了，营养也高，非常适合这时候吃，大黄鱼很难进货的，我也是运气好才能进这么几条，指不定明天后天就没有了，王大爷来一条试试？海鳗很肥，也可以带一条。”

摊主很热情地推销着高价鱼，王大爷倒是淡定，领了摊主的好意，把创可贴贴在伤口上，他虽然有退休金，但平常也舍不得花太多钱在买菜上，平时跟老伴将就将就两口菜就得了，不过今儿孩子们都要回来，那肯定不能亏待孩子们的，要舍得下血本，他拿起海鱼看了看，闻了闻。

“王大爷您放心，我在这卖这么多年鱼了，我的诚信您还不清楚吗？绝对新鲜，都是老客户了，亏谁也不能亏客户不是。”

王大爷挑了一条大黄鱼递给摊主：“就这条吧。”

摊主拿起鱼放到称上，电子秤的显示屏闪着数字，最后定格展示一组数字。

“好咧，重六两，春节价格比较贵些，总共二百零五，算您二百，我再送您点活虾可以做虾仁蛋羹或者炒饭吃。”摊主麻利地把鱼鳞刮干净，内脏剖干净装进袋子里扎好，又抽了个袋子抓了几只活虾装进去。

王大爷拿出钱付给摊主，接过袋子放进菜篮子，摊主笑呵呵目送王大爷离开，这可是王大爷买过最贵的鱼了。

在菜市场兜兜转转一个小时，王大爷终于把菜买齐了，拎着一大篮子的菜，他掂了掂，有点重，不过心情好，这个重量就一点都不重了。

王大爷提着菜篮子，又哼起了戏曲，悠悠地往家的方向走，只是一直觉得手指头的小伤口比平时刺伤都要疼，他抬手看了眼创可贴的位置，这个是可爱型的创可贴，上面印了卡通花纹，甚是可爱，估计是摊主的女儿喜欢才买的。

王大爷看着花纹笑了：“女儿嘛，我也有，贴心小棉袄……”

王大爷继续往前走，推推搡搡的人群都掩盖不住他此刻的好心情。

拐过弯，来到十字路口等红绿灯，王大爷头还在跟着戏曲的节拍一摇一晃，突然他歌曲一顿，眼神一滞，胸口有些闷，身体感觉有点发烫，抬手在自己的胸口锤了几下，王大爷觉得可能是自己买菜买太久了，加上晒了一会太阳不舒服导致的，回到家休息一下应该就没事了。

绿灯亮了，两侧的行人开始对向走动，王大爷揉揉鼻梁给自己醒神，抬脚朝对面的马路走了过去。

刚走两步，王大爷觉得自己身上瞬间烫了好几倍，越发难受，脚步变得虚浮，有种始终踩不到地面的感觉，他连忙停住了脚步，不敢再往前走，紧接着喉咙一阵奇痒，王大爷手捂住嘴巴开始大力地咳嗽起来，咳得他弯下了腰，行人都觉得王大爷行为好奇怪，就像电视里演的突然被某种病毒缠身一样，纷纷捂住口鼻绕着走，生怕被传染了，王大爷冷汗直流，模糊的双眼，隐隐看到绿灯已经开始闪了，王大爷往前伸手，想趁着还有意识，试着往前走，谁知刚踏出一步，就像踏入万丈深渊，重重倒了下去，菜篮子里的鱼肉菜洒了一地……

那些赶着变红灯之前的行人见状四下散开，王大爷躺在地上抽搐着，双手紧紧拥抱着自己，似乎在害怕什么，红灯了，停在第一排的车发现这种情况不敢动，后面的车不明就里狂按喇叭，见王大爷躺在地上还是没动，第一排的车主下车查看情况，赶忙打电话叫救护车，慢慢地人群围了上来，挡住路，有人报警，有人叫救护车，有人在指导车辆从旁边过。

很快，警车救护车都赶了过来，这里已经造成了交通拥堵，急救医生和群众合力把王大爷抬上救护车，交警有的在询问人群，有的在疏导交通。

两个小时过去了，在家等候的王大妈拿着手机焦急地在屋里走来走去，王大爷出门买个菜去了这么久还不回来，手机也打不通。

过了一会，王大爷来电了，王大妈赶紧接起电话：“喂，老头子，你去哪了，买什么山珍海味了，怎么这么久还不回来？”

电话那边传来的却不是王大爷的声音，而是一个女人的声音：“您好，您是王全斌的家属吗？这里是镇医院，王大爷在路上晕倒了，现在在医院里，还请您赶紧……”

嘟嘟嘟……

还没等对方把说完，王大妈就把电话挂了，还朝电话哼了一声：“骗子！想骗我？最近的反诈骗宣传我可是当过志愿者的，我才不会上当！”

王大妈觉得自己非常厉害，反诈骗意识非常强，回头一定要跟老伴好好炫耀炫耀。

可王大妈仔细想想，终于察觉不对劲，骗子怎么会显示的是老头子的电话号码，难道是老头子的电话被偷了？还是现在的科技都那么发达了，能窃取王大爷的电话号码？

王大妈决定回拨过去问问，如果是诈骗那就不管再次挂断电话即可，万一是真的老头子电话，那不就错过了。

王大妈回拨过去，响没两声电话那头接了，还是刚才那个女人的声音：“王全斌家属您好，我知道您的疑虑，我是一名警察，现在就在医院，如果方便的话，请您尽快到医院来一趟！”

“医院？我家老伴在医院吗？”

“是的，王大爷在路上晕倒了，事发突然，还请您尽快赶过来！”

“什么？晕倒了？好好，我马上过去。”

王大妈挂了电话，就算是骗子要骗钱也是骗卡号转钱，怎么的也不应该是让自己去医院啊，再说了，医院离自己家也不算太远，去一趟还是不麻烦的，去看看不就知道真假了，王大妈穿好衣服，拿了钥匙和手机就出门了。

来到镇医院，王大妈走到导诊台询问，旁边的民警听到老人家问的名字立马就上前了：“您好，您是王全斌的家属吗？”

王大妈见女子一身民警装扮，想起刚才电话里的声音，差不离了，王大妈反诈骗意识瞬间丢掉大半，点点头：“是是，我是，请问，我家老头子发生了什么事？”

民警伸手往医院的一处指了指：“您跟我来。”

民警把王大妈带到了一个人流偏少的地方，还没走到地方，王大妈远远就看到有好几个民警站在那，正在和医生说着什么，瞬间，王大妈紧张起来。

看到王大妈走近了，民警和医生停止了交谈，其中一名民警和一名医生把王大妈带到了一间单独的就诊间。

民警示意王大妈坐下，王大妈显得很焦急，坐都坐不稳，刚坐下又站起来：“不是，警察先生，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家老头子犯法了？他平常很老实的，不会犯法的，一定是有什么误会，我什么都知道，你可以问我的，我可以作证的，我有好多证据的……”

王大妈估计也是电视剧看多了，一紧张就学着电视里的样子，噼里啪啦一顿输出，民警安慰着王大妈：“王大妈，您别着急，我是咱们镇里胡乡派出所所长，王老先生没犯事，今早他晕倒在马路上了，路人打120把他救过来的，现在在病房里休息。”

王大妈不敢相信，王大爷身体一向硬朗，早睡早起的，一直有做晨间锻炼，平常连感冒都很少得：“不可能啊，我家老头子平常身体好的很，怎么会晕倒了呢？是不是搞错了？”

医生递了一杯水给王大妈：“王阿姨，王叔的突然晕倒并不是因为身体原因所致的，他应该是被传染了。”

“什么？”王大妈水都没喝，一脸惊愕：“被传染了？什么传染病？怎么传染的？好好的怎么会传染？严不严重？”

医生并没有直面回答王大妈问题，而是说道：“王阿姨，王叔的情况特殊，咱们镇医院的医疗水平有限，必须尽快把王叔转到市医院，以免错过最佳治疗时机，所以我们现在找您过来是征求您的同意的。”

王大妈还处在不敢相信当中，她有些语无伦次：“转？转院？到市里？这？一定要转到市里吗？市里太远了，我怕照顾不到啊，是不是病情很麻烦？我……我该怎么做？……”

医生安抚着王大妈：“王阿姨，您别着急，转到市里是为了更好的的治疗，在咱们小镇里，没有那么好的医疗条件，如果留在镇里情况不容乐观……”

“这么严重么？转，转，那就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孩子们说今天要回来，怎么就发生这种事了……”王大妈有些不知措施，眼眶都红了。

医生：“王阿姨同意的话，我们就尽快办理转院手续，您还是赶紧通知孩子们过来帮忙。”

医生拿了张转院单给她签字，王大妈只是机械般地签完字，愣愣地不明所以，民警提醒王大妈打电话给子女，王大妈这才反应过来打电话。

王大妈颤抖地跟电话那头的人说明了情况之后，挂了电话，双手一直揉搓着手机，她问道：“我……我现在可以看看我家老头子吗？我好担心他……”

医生摇摇头：“现在不能近距离接触，真想看的话，可以通过窗口看。”

医生继续解释：“王叔的病例已经不是本院接收的第一例了，还有几名跟他症状一样的病人也转到市医院进行治疗。”

王大妈感觉自己都站不稳了，神情极其紧张：“那……那是怎么传染的？会不会我也有？那我是不是不要见孩子比较好？”

医生：“不会的，普通传染途径是不会感染的，从市医院发回的报告分析看，很大可能是血液感染的，除非您之前跟王大爷都有血液接触，不然不会感染的。”

王大妈一愣：“这？血液传染？”

医生：“血液感染有很多途径，我就说一些王大爷可能会遇到的情况，比如输入带病毒的血液或血液制品；

用过受病毒污染的、未消毒的针头及注射器或其他可以刺伤皮肤的；

生活用过别人的用具比如刮胡刀、牙刷、修脚刀之类；

救护流血的伤员时，救护者本身破损的皮肤接触伤员的血液。

简单来说就是，王大爷或许是通过这些方式感染的，所以我们目前要排除一些可能性。”

民警接话了：“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现在，我们需要您提供下，王大爷最近的行程，去过哪里，吃过什么东西，接触过什么人？还有他最近一次受伤是在什么时候？”

王大妈想了好一会才道：“这……老头子最近也没去什么地方啊……都跟往常一样啊……我……我没什么印象他去过哪了……受伤的话，他很注意自己的身体，最近也没有受什么伤啊……”

王大妈话还未说完，就听到了有人敲门随即一名护士走了进来，她道：“李医生，刚才我们在给王大爷换药的时候，发现他手指头有伤口，伤口还是新鲜的，应该是被什么扎伤了。”

王大妈怔住：“这……我不知道啊……”

李医生道：“这伤口很可能就是传染途径，目前只是猜测，具体还要检测过才能知道，这个还是要靠司法部门的检测。”

所长接话道：“这样，你们从王大爷伤口处沾点样本，我带去检测。”

“我这就去取样本。”护士转身走到门边，迎面碰到几个人。

半掩着的门口站着三个人，一女两男，风尘仆仆。

女人一眼就看到坐在椅子上的王大妈，火急火燎走了过去：“妈，您脸色怎么这么差？爸到底怎么了？”

在女人后面的两个男人也跟着进来了。

王大妈看到自己的儿女，眼眶又红了，眼泪瞬间就绷不住流了出来。

女人抱着王大妈轻声安慰着，她看向医生和民警：“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男人来到了女人旁边，也安慰着王大妈，王大妈看到两个儿子，哭的更加厉害了，其中一个男人还伸手握住了王大妈的手。

医生和民警对于这种场景见惯不惯了，还算镇定，民警把事情的大概又讲了一遍，三个人听得也是很目瞪口呆。

女人：“我爸怎么会被传染？……”

医生：“现在当务之急是先把王大爷转到市医院，后续再找出源头，你们商量下谁过去，只能一个家属陪同。”

女人看了下旁边的两个男人：“泽明、泽亮，你们带妈先回去，我跟着去。”

两个男人没有反驳，听话地点了点头。

陪同王大爷的转院的女人叫王泽慧，是王大爷的大女儿，后面还有两个弟弟分别叫王泽明和王泽亮，也就是那两个男人，姐弟三人的感情和睦，王泽慧作为姐姐，始终有一种当大姐的责任感，为人也比较强势，好在两个弟弟懂事，都听从姐姐的话，顺从她的安排。

[加油][加油][加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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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