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幸福微末

陈露淇愣了一下,赵吉檀才想起来他不喜欢被拍,当即道:“我忘记了……不,就当我没说!”

虽然这么说着,但赵吉檀还是有点依依不舍,不知道为什么,陈露淇的红发对他来说总有点特殊的意义在。也许是因为他第一次帮别人染头就是陈露淇?记录就意味着有一天还能重复品味,赵吉檀真的觉得好遗憾。

“(你拍这个干什么?)”陈露淇不明白他的脑回路,忍不住好笑道,“(还有,别再夸我啦!你有那么喜欢我的红头发吗?)”

“昨天的你和今天的都不一样,等你下一次红头发的时候肯定又和这一次不一样了。”赵吉檀看着他从冰箱拿凉茶出来喝,就凑过去解释道,“我想拍一下当纪念嘛!”

“(如果喜欢我红头发怎么不和我说?)”陈露淇问他,“(我当时掉色之后就可以续啊)”

赵吉檀着实语塞,完全不知道原来自己还有陈露淇发色的决定权,过了一会才讷讷道:“你这话说的……我让你续你就续啊?”

“(对啊,我可以一直续啊,直到头发都掉光)”陈露淇开玩笑道。拿着凉茶走了。

赵吉檀的心跳了一瞬又沉下去,在陈露淇背后站了一会也不知道该接点什么,就迷茫地跟着他又转了几圈,直到陈露淇进屋要换衣服,他俩在门口面面相觑几眼,赵吉檀才识趣地原地退后,跟陈露淇的红头发say bye。

“(阿sir快看啊!这里有变态!)”陈露淇关门时还揶揄他。

赵吉檀跟过来纯属本能反应,被审判之时完全无力回天,只张张嘴陈露淇就关上了门。

他本来想走,结果陈露淇的声音却还断断续续地从里面出来:“(你就在门口和我聊天呗。没看见我今天拿来的红包吗?)”

“恭喜你啊。”赵吉檀没好气地冲他道,“今天赚了好多!你这是要贴在门板上换衣服吗?”

“(你的声音忽然变小了!是不是偷偷溜走了?)”陈露淇敏锐地道。

只是去冰箱倒了杯可乐的赵吉檀‘昂’了一声,把杯子里的冰块放在陈露淇门前,摇晃得叮当响,问他道:“是啊,能听到吗?”

“(你觉得我穿灰色好看还是白色?)”陈露淇问。

赵吉檀在脑子里把两种形象都想象了一下,接着说:“白色吧。”白色比较像天使。赵吉檀刚从救助中心回来那几天,天天梦见陈露淇顶着光圈在梦里给他诵经,赵吉檀就趴在他旁边,每次陈露淇一张嘴,赵吉檀就知道周公要来了。

十分钟后,天使闪亮登场,赵吉檀身上还穿着t恤和大肥短裤,一抬头陈露淇却已经武装到每一根头发丝,赵吉檀手里的可乐当即又咣当一声,诧异又震撼地望着陈露淇,久久不能明白他为何要在半夜孔雀开屏。

“(我知道你明天休假)”陈露淇兴奋道,“(我们一起出去玩吧!)”

“那你现在在干什么?”赵吉檀不解道,“提前试衣服?”可陈露淇也没讲究到这个份上啊。谁会无缘无故地在前一天试第二天出去闲逛的衣服啊?

“(不是要纪念吗?)”陈露淇诧异道,“(我现在可以拍了,你想怎么拍?)”

赵吉檀:“……”

赵吉檀:“这根本不是纪念……”

他有时候真佩服陈露淇的职业精神,为了‘纪念’拍照都还要自己举着两根台灯全方位补光,赵吉檀手里举着手机,相框内陈露淇的形象还是美轮美奂的,但全景一扫,陈露淇简直像下一秒就要从石头缝里蹦出来斩妖除魔。

赵吉檀起初还忍了忍,勉强压着嘴角,后来快门摁得实在太多,嘴上的笑容再也压不住,就哈哈笑出来了。

陈露淇完全一脸‘笑点在哪’‘are you kidding me’的愁苦表情。

“我不会忘记今天的……”赵吉檀喃喃道。

他们还在一起骑自行车,看烟花,偶尔去海鲜码头议价——又或是深夜扫购打折超市——赵吉檀既害怕陈露淇在下一秒就飞走,又想就此一头扎进幸福当中,从此以后都不再恐惧。

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恐惧本身已经跟随了他太久,赵吉檀的心中永远都有那么一根弦在紧紧绷着,每当他就快要得意忘形的时候,就会狠狠地跳出来痛击他,让他永远都没法完全地沉醉在某种情感中。

不管是幸福还是痛苦的,赵吉檀总会分神,在快乐时担心痛苦将至,痛苦时又不肯放弃希望。

路佳结婚四个月以来,一次都没来找过陈露淇,像是真的要和陈露淇断绝关系。转眼又是一年年末,圣诞节又要来了。赵吉檀加完班刚一推门,穿着外面大衣的陈露淇便提着包出来,语速飞快地冲他说:“(吕姨在警局,警察给我打电话了)”

赵吉檀的脑子只懵了一瞬,就连忙放下包,追着陈露淇一起跑下楼:“等下!我也一起!”

对于一个曾经因为偷窃勒索而被送进监狱的人来说——罪名上再加上一条喝醉后会耍酒疯,即使妻子有情有义地等了他五年,出来后仍可以稍有不顺便掀桌而起——其实也并不会令人太惊讶。

陈露淇在警局找到仍惊魂未定的吕姨,从包里掏出一件外套给她披上。她刚断断续续地描述完案件详情,但一说起审判和罪名,吕姨又在霎那间沉默了,脸上自然地露出一丝无可奈何,又一丝灰败。

吕姨也只是想过几天安生的日子而已。她也可以很努力地工作,即使得到很少的一些薪酬也没所谓,丈夫不中用也能忍忍,但一个安生健康的‘完整’——对某些人来说,简直比死还困难。

另一头因为酗酒动手打人的犯人仍没酒醒,嘴里还叽里呱啦地咕噜着什么,仔细一听全是骂人的。他还在咣咣挣扎着,接着勃然大怒:“(你给我等着——家里的事闹成现在这样!你*……¥*%——骚——*&#给我等着!)”

“(闭上嘴,都到这个时候了,还敢嘴硬?)”——令人惊奇的一幕则很快发生,当身材健壮的警督抱着双手走向他,朝他皱眉喝道时,早就已经酒精神志不清的一滩烂泥竟然也奇迹般地消停了,脖子向前一畏,便抽动着嘴皮阴恻恻地不说话了。

“(跟我回家吧……)”陈露淇弓着身朝她叹气道。赵吉檀买来奶茶,也递给吕姨。

“(这日子可真是越活越没意思啊)”吕姨垂着头也幽幽叹了一声。

他仨虽然如今都蹲警察署外头,但三尊泥菩萨谁也别说,全都自身难保。就算是有选择,这也不是大家齐心协力就一定能迈过去的事,而是得慎重考虑到底要不要从一个泥坑跳到另一个泥坑里来。

“(一切肯定都会越来越好的)”陈露淇拍了拍她的背,低声道。

吕姨苦笑着拍了拍他的手。

当晚吕姨还是回了陈露淇那,她本来也无处可去,只是一次家暴未遂——更不知道能关上对方几年。赵吉檀则无床可睡,要去和陈露淇睡一张床。好在房间里的是一张双人床,他俩躺上去最多是说挤,但不至于完全躺不下。

在意识到自己有可能将会和陈露淇同床共枕时,赵吉檀就蒙了一下,等他真正抱着枕头毛毯来到陈露淇床前时,赵吉檀的心里已经翻起惊天骇浪。

也许……他确实是个gay。在发育途中性取向产生巨变,哪怕在赵宣已经确定是个人渣的同时,依然可以克服种种困难,实现最终意义上的‘恋*父情结’。

虽然这也有点让人难以接受,但赵吉檀也觉得自己必须要面对现实,可是——他更没法接受他每一次能和陈露淇进一步接触时,都是建立在别人倒霉的前提上。就像路佳结婚他和陈露淇抱在一起哭,吕姨前脚被家暴,他后脚就爬上了陈露淇的床……

这难道不是一种货真价实的当代扫把星吗……

赵吉檀只要一看见陈露淇心就会扑通扑通狂跳一会,等他慢吞吞地坐在陈露淇床边时,那种铺天盖地的羞耻再次席卷了他。

赵吉檀一边憎恨自己都在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在这乱七八糟地想东想西,一边手脚都抖地掀开毛毯,把自己像僵尸一样层层勒住,直挺挺地躺在陈露淇的旁边。陈露淇就在他身后,他一呼吸,赵吉檀就眼睫颤抖地合上眼睛,一动也不敢动。

当他和陈露淇可以保持一段距离但正常生活时,赵吉檀觉得这就是幸福,世上恐怕再不会有那一刻比此时更像天堂。但如果让他和陈露淇躺在同一张床上,赵吉檀却感觉好像自己在突然之间啃到了一块肥皂味的红烧肉。哪怕肉是好肉,肉质鲜美又流汁,赵吉檀也无福消受,他下一秒就想吐出来。

极端的羞耻瞬间像山一样朝赵吉檀碾过来,他从放下枕头到躺在床上不超过一分钟,就立刻从床上翻身而下,冲进厕所呕了出来,一边狂吐,一边感觉到自己的四肢百骸都疯狂地打摆子,就像是有什么邪祟似乎马上就要从他的身体里破土而生!

陈露淇惊愕地跟着他后脚一起来到卫生间,不明白赵吉檀怎么会忽然如此,但赵吉檀全身的症状又异常恐怖,整个人都在剧烈地颤抖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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