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天生一对

赵吉檀说:‘没关系’

多亏了陈露淇,赵吉檀的阿Q精神惊人,他这回再也不用纠结自己会不会错过眼前的机会了,这么多年了他俩的运气真是一直从未好过啊!

第二天早上谢舟桥就闻讯赶来,一边看看陈露淇,一边又看看赵吉檀,实在忍不住摇头叹了句:“造孽啊!”

“你说你没事滑什么野雪!”谢舟桥对陈露淇咬牙切齿地道,“这是一种多么不负责任的行为啊!”

陈露淇诚心悔改,喃喃道:“对不起……”

要说溺水也是要溺死会游泳的那个人,陈露淇滑雪技术的确不错,不然也不敢就此计划着在雪地发癫,只不过实在漏算了老天,千算万算都想不到那个大雪坑究竟是从哪来的。

谢舟桥却真的后怕无穷——凡是听说过那个雪坑规模的人恐怕没人不会后怕,别看陈露淇如今的确全须全尾地还站在这里,但如果赵吉檀当时没看见那个坑或者没把他扑到……这种东西简直不能后想,谢舟桥盯着陈露淇是越看越恼火,咬牙忍了一会,但还是没忍住想为赵吉檀谋不平:“你给我老实一点啊!”

他真心朝陈露淇警告道。

陈露淇愧疚地低下了头。谢舟桥又说了两句,就连忙转身再照看赵吉檀,赵吉檀有一条腿骨折了两次,据医生说这保守也得四五个月才能勉强下床……绝对天大的无妄之灾!谢舟桥真怕从此以后赵吉檀一见陈露淇就绕道走,就觉得他是个疯子——虽然陈露淇真的是。他那精神病的遗传报告自出道被人翻出来后,至今仍在圈内口口相传。

但谢舟桥一眼望过去却有点傻眼,在他预想中赵吉檀愤怒、委屈、厌恶等等的情绪都没出现,赵吉檀仍像一具尸体那般那么祥和地躺着,眼神却直勾勾地望着陈露淇,露出了诸多谢舟桥压根无法理解的情绪——甚至还有那么一丝丝的柔情似水。

这对吗?

看得谢舟桥浑身都忍不住打了个激灵。陈露淇还低着头觉得自己是千古罪人,一边叹气一边过意不去,谢舟桥真想猛拍他的后背,让他赶紧抬头,看看赵吉檀的眼神——只是电光一闪间,谢舟桥就立刻眯起眼睛,而后扭曲地挤出一个微笑,又拍拍陈露淇的背,朝他道:“这样……你们先聊。我去医院那问问转院和包机的事。一会回来……”

说完他就也朝赵吉檀笑笑,自己溜之大吉。

临出门那刻,谢舟桥甚至都觉得自己多嘴了,这个世界上哪有什么黑白分明的对错!一个萝卜配一个坑……只要赵吉檀不介意陈露淇疯癫,那就什么都好说。

谢舟桥一走后,赵吉檀就朝陈露淇招招手,等他坐到自己身边,他就朝陈露淇无声地摇头,说‘我没怪你’

“我是自己过意不去……”陈露淇闷声道,“对不起,我太自以为是了。”

‘运气不好而已’赵吉檀说,‘但是也说不准,起码咱俩现在还活着’

陈露淇盯了他一会,而后掉着眼泪笑了,说:“你要是觉得活着就行,那底线也太低了。”

‘有好多人今天就已经死了呢’赵吉檀说。

陈露淇的眼泪啪嗒啪嗒地掉在赵吉檀手上——和床边。赵吉檀端详了他好一会,才忽然诧异道:‘为什么你变得这么爱哭?以前你从来不哭的……’

这是真的。几年前赵吉檀自己倒是天天以泪洗面,但从来没一次见过陈露淇掉眼泪。但如今却不一样,第一天见面那晚赵吉檀还以为陈露淇纯粹是被自己给气疯了,所以才一时收不住情绪,不得已才流眼泪了——

“我精神病犯了。”陈露淇说。在这里能切身体会到他‘精神病犯了’这句话究竟意味着什么的人,恐怕也就只有赵吉檀了,陈露淇哭了没一会,眼泪就自动蒸发,浑身上下宛若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直勾勾地垂眼看向赵吉檀,看起来简直是瘆人至极地问他:“怎么办?害怕了吗?”

‘你也会早死吗’赵吉檀想这也太糟糕了。老天不带这么玩人的,从陈露淇的太爷爷起,他爷爷、他爹——统统没活过五十岁。这真的太要命了!

“我应该也活不长吧。”陈露淇笑着说,“活四十岁就够了!我以前一直就打算活到四十来着。”

他就连活到四十也是为了给路佳体面点送终,路佳二十四岁生他,平时生活就是烟酒都来,看着也不像能长寿的人,等到陈露淇四十,路佳六十四,也算是八八大寿——他俩从此一起共赴黄泉,也不算一件坏事。

结果陈露淇也没想到路佳竟然走得那么早,他才二十几岁就已经完满完成任务了。

‘只活四十是为了容颜永驻吗?’赵吉檀问他,‘别这样,你骨相好,就算是活到八十也依然是村口的一枝花呀!’

陈露淇真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当即哈哈哈地笑出声,等瘆人的笑声再混上他眼里若隐若无的泪光时,就更像一个随时会择人而噬的妖精——扭曲至极,神神叨叨的。

“你真没趣。”陈露淇又对他说,“你怎么就不会顺着我的意思说呢?我都说我要容颜永驻了,你就该夸我真有风骨!”

赵吉檀忍不住皱起眉头,忽然之间也想起了一些往事,也不免好笑道:“你才是难缠。”——连他自己都没发现自己吵着吵着忽然就又能开口了,吐字清清楚楚地朝陈露淇道:“怎么不管我怎么夸你,你都不满足?”

“我本来就是很难讨好的人。”陈露淇微笑着冲他摇头道,“没人能讨好得了我,谁也不会让我满意。”

他俩其实长得完全不像,但唯有眼睛却格外神似,都是充满悲恸忧悒的,彷佛在里面永远也不会出现喜悦和幸福。每当对视时——不,其实他俩根本不对长时间地看着彼此,每当看着彼此时,彼此的心都会跳得飞快,恐惧莫名。

两个同样死气沉沉的生物当然并不相衬,即使搅合在一起,也无疑只会更快地坠入死亡。

“……说之前先擦擦眼泪吧。”赵吉檀气若游丝地看了他两眼,叹着气闭上了眼睛,“你能把自己说服了就好。”

陈露淇:“……”

此后几天他俩倒是消停了许多,赵吉檀重新把《面前之月》翻出来又看了一遍,接着又去看它相关的导演采访和花絮、切片等等一些物料。他每看林琐一次都像是生吞银针,一边觉得刺骨,一边又根本停不下来。

赵吉檀也会想该怎么办呢,自己该怎么办——坐以待毙吗?还是找准机会,一举掀翻林琐?

但那怎么可能呢!有时候赵吉檀甚至觉得赵宣从未消失,即使一个赵宣倒下来了,身后立刻会站起来成千上万的赵宣,他是自以为自己解脱了——但是实际上呢?还是一遇到冲突就露怯,他没法直接形成昂然的斗志来,但又自己觉得憋屈。

重新在回看物料时,赵吉檀就觉得陈露淇每一分钟都像是在被林琐‘霸凌’——他在陈林这个角色上毫无话语权,林琐会把‘陈琳’描述得天花乱坠,说他身上最美的那一点就是旁人无可比拟的脆弱阴悒,你要知道——林琐说——这个世界上不是每一种脆弱都会存在得如此恰到好处,而陈露淇的身上就有这种独特的脆弱——他就是‘陈林’——

陈露淇说我不是,我并不脆弱。我们俩并不像。

对——林琐说——同时他们的身上还有这种始终不愿意‘服输’的韧劲。他们总能在困难面前挺身上去,哪怕伤痕满满。(陈露淇)母语并不是标准普通话嘛,我觉得这一点也很妙,当一个人进入从来没接触的世界中,身体会自然地紧绷,就好像动物第一次进入丛林打猎时一样——充满警惕——陈林身上就有这种原始的野性。

我没有野性,我的社会化很好。陈露淇继续说。陈林和我并不像。

这场采访一度名留各大采访史,是出了名地鸡对鸭讲,宣传当时拿出来的卖点是陈露淇‘笨蛋美人’,率真‘耿直’幽默,没一个好词。

他越是想抵抗这个世界的时候,身上那股韧劲就会越特别。林琐说。

赵吉檀越看越窒息,一度闭上眼睛,甚至不想接受这个现实:“……”

然后还有陈露淇的部分个人采访,记者问他在拍摄中是如何感知‘陈林’这个角色的呢?“陈林是一个被虚构出来的、本身承载着很多美好期待的一个角色。对我而言,他身上最大的魅力点就是不会被轻易打倒,哪怕受挫严重,也会尽力地爬起来。我并不认为自己的身上具有这种特质,但在我身边的人中,有人具有……”

“‘陈林’这个角色从试镜到正式地拍摄结束一共花了十四个月。这十四个月我一直在取景的小镇上生活,这也是我第一次在大陆独自生活这么久……我不止一次地重新审视过我和那位朋友的关系,然后试图模仿他。‘陈林’这个角色对我来说意义非凡,我在他的人物构造上花了很多的努力。但其实直到杀青以后,我也仍不能肯定‘陈林’和我理解中的那位朋友究竟有几分相似——我认为我始终都是一个技术并不精湛的模仿者。而非‘陈林’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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