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计耍阮家兄弟

阮小七的笑声还在茅屋里回荡,陆婉潼却已经掀开那床硌人的粗布薄被,小心翼翼地下了“床”,其实也就是用土坯垒实了再铺上木板的炕,她赤足踩在冰凉粗糙的泥地上,忍不住轻轻“嘶”了一声,秀气的脚趾下意识地蜷缩起来。

这细微的动作没能逃过阮小二的眼睛。

他皱了皱眉,目光扫过她那双白得晃眼、一看就从未沾过阳春水的脚,心里那点疑虑又冒了出来。

这女子,忒挑剔,来历不明,留在身边怕是祸非福。

阮小五仍是那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抱着胳膊倚在门框上,戏谑道:“陆大小姐,这地儿也硌脚吧?要不要俺去江边给你刨点沙子铺上?”

陆婉潼却没理会他的调侃。

她忍着脚下的不适,走到那张歪歪扭扭的木桌旁,伸出指尖抹了一下桌面,一层薄灰。

她看着指尖的灰尘,轻轻叹了口气。

“阮二哥,”她转向看起来最能主事的阮小二,在水浒传这本书里,阮氏兄弟就属阮小二最稳重可靠。

陆婉潼语气认真,没有丝毫客套或乞求,反而像在公司开会时提出方案,“我知道我的要求可能有些冒昧,但良好的休息是做事的基础,我观几位英雄都是做大事的人,若因歇息不好而精力不济,岂不是因小失大?”

她这话一出,三兄弟都愣了一下。

这女子,说话倒有些门道,听着竟有几分道理?而且她那声“英雄”,叫得自然又诚恳,让人听着舒坦。

阮小二脸上的警惕稍缓,但语气依旧沉稳:“陆姑娘,渔家日子清苦,比不得你过往,稻草或许能寻些来,棉花却是金贵物,俺们用不起。”

“未必需要棉花。”陆婉潼眼眸微亮,似乎早就想到了这一点,“芦苇絮、晒干的蒲绒,甚至柔软干燥的水草,层层压实,也能起到隔寒防硌的效果,我看湖边这类东西甚多,只是需要费些功夫收集晾晒。”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屋角堆着的几张破旧渔网,“若能有细密些的旧渔网做套子包裹,就更好了。”

阮小七瞪大了眼睛:“嘿!你咋知道俺们有破渔网?还能这么用?”

陆婉潼微微一笑,带着点现代人的知识优越感:“万物皆有其用,只看能否发现罢了。”她大学辅修的可是历史学,了解过古代填充材料的。

阮小二沉吟片刻。

这女子说得头头是道,不像信口开河,若真能躺着舒服点,改善睡眠,倒也不是坏事。

他点了点头:“既如此,一会儿让小七去捞些水草蒲绒晾晒便是。”

“多谢二哥。”陆婉潼颔首,然后目光又落在那张油腻腻的木桌和几个缺口的陶碗上,“另外……不知可否打些清水来?我想清洗一下碗筷和桌面。饮食卫生……呃,饮食干净,方能减少病痛。”

“病痛?”阮小五挑眉,“俺们粗人,没那么多讲究,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不行!”陆婉潼摇头,神色认真,“水泊潮湿,易生霉菌……易滋生秽物,病从口入,小心些总没错,尤其是伤口,若沾染了污物,极易红肿化脓,甚为凶险。”她想起刚才瞥见阮小七手臂上有一道细小的划痕。

阮小二眼神微动。

他们常在水里讨生活,磕碰受伤是常事,确实有时伤口会溃烂,甚是麻烦。

这女子所言,似乎并非全无道理。

“小七,去打桶水来。”阮小二发话了。

阮小七“哎”了一声,好奇地看了陆婉潼一眼,转身出去了。

水打来了,陆婉潼看着那只有一个木桶的简陋条件,心里叹了口气。

她挽起宽大的袖口,露出两截雪白细腻得惊人的手腕,小心翼翼地开始清洗碗筷,动作虽有些生疏,却极其仔细,每一个边角都不放过。

她又找阮小二要了块相对干净的粗布,蘸水拧干,将桌面、甚至炕沿都仔细擦了一遍。

阮小二和阮小五就看着她忙活。

她做这些事的时候,神情专注,好像不是在擦拭简陋的农家器物,而是在进行一项重要的工作。

阳光从门口照进来,落在她低垂的睫毛和挺翘的鼻梁上,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那股子认真的犟劲儿,竟让人有些移不开眼。

收拾完,陆婉潼看着明显干净了不少的屋子和碗筷,满意地舒了口气,一抬头,正对上阮小二审视的目光和阮小五玩味的笑容。

她也不窘,反而坦然道:“环境整洁,人心也舒畅些,几位英雄莫要见笑,我自小习惯如此,既然暂时要叨扰各位,我总得让自己过得舒服点,或许……也能让各位过得稍微舒服点,那个,有鞋吗,光脚踩地不舒服。”

阮小二沉默了一下,转身去窗户边的筐里拿了一双草鞋,扔在了陆婉潼脚边,忽然问道:“陆姑娘方才说,海外行商?不知都经营些什么?”

陆婉潼心中警铃微作,思索时低头穿上了那双草鞋,还不扎脚,编草鞋的人手艺不错。

她面上不动声色:“家中生意繁杂,丝绸、瓷器、香料都有些涉猎,我也只是略知皮毛,帮衬着家里打理些账目琐事罢了。”她巧妙地将话题引向自己擅长的领域,既回答了问题,又暗示了自己并非全然无用。

果然,阮小五来了兴趣:“账目?你会算账?”

“略通一二。”陆婉潼谦虚道,心里却想,姐是玩转上市公司财务报表的人,你们那点渔获收支,简直不要太简单。

“那你这包里是啥东西,海外的洋玩意?”阮小七问道。

“额,这个嘛。”陆婉潼拿起来桌子上的手电筒,突然心里想捉弄捉弄他们。

“你看!”

陆婉潼对着阮小七的脸就打开了手电筒,突如其来的亮光晃得阮小七睁不开眼睛,还被吓了一大跳:“啊!什么东西。”

“哈哈哈哈哈哈哈。”陆婉潼关掉了手电,坐在木凳上捧腹大笑。

“你个坏婆娘,你敢戏弄俺!”

陆婉潼看到阮小七认真了,忙好言道:“不好意思啦,小七哥,逗逗你嘛。”

阮小七没被姑娘这么叫过,突然这么一下,还让他有点害羞,瞄了她一眼,不再作声。

“哎,你这是什么呀,还会发光,太厉害了。”阮小五问着。

阮小二也移不开眼,简直太神奇了,活了二十多年还真没见过这新奇东西。

“这个,在海外叫手电,因为有电池才发光,要是没电了,就不好使了。”

陆婉潼说了一通,这三个水汉子互相看着对方,也没太懂。

“说白了,人得靠吃饭才能活着,这玩意儿得靠电池这种东西,但是我来这里了,以后估计没有了。”

陆婉潼这一番解释,三个人还是似懂非懂的,阮小二为了让她不尴尬,还是应了一句:“啊,行。”

陆婉潼接着翻了翻包,指尖却触到另一个硬物——那袋压缩饼干,心里立刻又有了主意。

“这有干粮,你们尝尝不?”陆婉潼抬眼看着他们,语气恢复温和,慢慢从包里里掏出那个银光闪闪的真空包装袋,这是她准备爬山时候补充体力吃的。

这三个汉子因为刚才被捉弄的事情,一时间还不敢轻举妄动。

在他们好奇的注视下,陆婉潼撕开一个小口,递过去一块方方正正、质地紧密的饼干。“尝尝这个,也是海外洋人的干粮,顶饿。”

阮小二狐疑地接过去,捏了捏,又放在鼻端闻了闻,只有一股淡淡的麦粉烘烤后的焦香,他犹豫了一下,终究抵不过好奇,将那块饼干塞进嘴里,大力咀嚼起来。

下一刻,他狭长的眼睛猛地瞪圆了!

“唔!”他含糊地叫了一声,表情扭曲,猛地抬手捂住了嘴,像是被什么极端可怕的味道袭击了。

那饼干,脆硬干燥,在他的口腔里糊成一团,噎得他脖子都伸长了。

陆婉潼差点没忍住笑出来,赶紧侧过身,肩膀微抖,硬生生憋住。

是了,这年头的人哪吃过这种工业化的干粮?尤其还咬了这么大一口,这体验怕是堪比受刑。

阮小七看阮小二噎的难受,只能拍着他的后背,嘴里还骂着:“你这坏婆娘,刚戏弄完俺,又戏弄俺二哥,你给的这啥东西!”

阮小二好不容易抻着脖子把那团糨糊似的玩意儿咽下去,抓起桌上的粗瓷茶壶就往嘴里猛灌了好几口凉茶,才喘过气来。

他一屁股坐在旁边的木凳子上,指着那袋压缩饼干,脸皱成一团:“你们…日子过得也忒苦了!这、这是人吃的东西?比俺们渔汛时啃的干饼子还硌牙刮嗓子!”

他看那袋饼干的眼神,活像看什么暗器。

陆婉潼抿了抿唇,压下笑意,正色道:“听说海外的国家行军打仗,就靠这个,耐存放,顶饿,只是吃时,需得多喝水。”说着,陆婉潼又掰了一小块,自己慢慢嚼着,示范给他看。

阮小二将信将疑地看着我,又看看那袋子,摇摇头,瓮声瓮气地嘟囔:“打仗吃这个?怕是没被敌人砍死,先让这玩意儿噎死了…”话虽如此,他眼底那点对陆婉潼的怀疑倒是消散了不少,只剩下对这“海外稀罕物”的咋舌和敬而远之。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喧哗,几个渔民打扮的人急匆匆跑来:“小二哥!不好了!李保正那边又压价了!说咱们这次的鱼不够新鲜,只肯给去年一半的价!这不是明抢吗!”

阮氏三兄弟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阮小二霍地站起:“狗日的李保正!分明是看汛期到了,咱们鱼多,故意刁难!”

阮小七气得跳脚:“跟他啰嗦什么!依俺说,揍他娘的!”

阮小五相对冷静些,但也眉头紧锁:“打一顿容易,以后这鱼还卖不卖了?这十里八乡的鱼市,都归他管……”

陆婉潼站在一旁,安静地听着。

她很快明白了,这是遇到了垄断压价,典型的渠道欺压生产方。

她现代商战的思维立刻活跃起来。

眼看三兄弟就要怒气冲冲地去找人算账,陆婉潼忽然轻声开口,声音清脆,却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几位哥哥,或许……不必动武,也有办法让他按合理的价格收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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