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时渊站在沈笙卿的马车外面,窗边的帘子还被他攥在手里,眉宇间的寒意不比昨日少。
沈笙卿下意识地从软垫上坐了起来,身上的毯子滑落,她本能地伸手去抓滑落的毯子。
“你来粼山做什么?”楚时渊的声音很冷。
沈笙卿将毯子朝身上拉了拉,这才打量了一眼马车外的场景,原来她已经来到粼山的地盘了,只是为什么会这么巧碰见楚时渊?
今日早上她还因为不用面对楚时渊而松了口气。
不等沈笙卿想明白怎么回事,便见楚时渊冷眼看着她,用更冷的语气说道:“母亲的身体脆弱,受不得刺激,你为什么非要将此等小事闹到母亲的面前,让母亲为我们的事情烦心?”
沈笙卿一愣,面露疑惑。她来粼山,和楚母有何关系?
沈笙卿的唇瓣张了张,本来想说她来粼山和楚母无关,她忽然想起来楚母如今就居住在粼山。
脑海里回想昨日她和楚时渊之间发生的事情,沈笙卿看着冷着脸的楚时渊,说道:“你觉得我来粼山,是想向母亲告状?”
听见沈笙卿的话语,楚时渊的脸上的寒意未减,显然他就是这么想的。
“我和你之间的事情,你有什么话语,就不能够对我说吗?还是你便如此嫉妒母亲对简家小姐的好感,以为多在母亲的面前出现,便能够改变母亲对你的态度,让母亲喜欢你?”
楚时渊的话语像冰锥子般一下下砸进沈笙卿的心里,甚至让她有片刻的眩晕。
简连漪未回到简府时,曾经被前任药王谷谷主收留,并收为徒。
当初楚母病重,是简连漪用脱离师门的代价换来前任药王谷谷主,也就是袁承霁和楚时渊的师傅救治。楚母被救回来后,身体还是很脆弱,更受不得刺激,因为粼山的气候适合楚母养病,楚母这些年便一直居住在粼山。
当初简连漪离开药王谷后,无处可去,正好楚母的身体也需要会医术的人陪伴,简连漪未回简府时,便一直陪楚母居住在粼山。
简连漪本来就对她有恩,又有几年的陪伴,楚母自然是更喜欢简连漪,而不是沈笙卿这个商贾出身的儿媳。
虽然因为粼山距离皇宫和衙们较远,楚时渊并不随楚母居住在粼山,只会隔一段时间来粼山探望楚母,但是就像楚时渊说的那样,沈笙卿确实很嫉妒楚母和楚时渊对简连漪的看重。
曾经沈笙卿为了让楚母像对待简连漪一样喜欢她,她还趁着楚时渊不在京城的时候,让人将她的行李搬来粼山,学着简连漪从前的样子陪楚母在粼山居住,努力讨好楚母。
可惜有些事情不是她努力便能够有收获的。就像楚时渊对她的感情一样,无论她多么努力,楚母对她的态度始终冷淡,更别说是让楚母像喜欢简连漪一样喜欢她。
后来她只好带着她的东西灰溜溜地离开了粼山。
如今楚时渊旧事重提,哪怕沈笙卿已经决定放手,心还是忍不住钝痛,她看着楚时渊,一字一句说道:“你听清楚了,我今日来粼山,不是来见母亲,也不是来向母亲告状,更,更不是因为什么嫉妒,想要和简家小姐争夺母亲的喜爱……”
昨日她质问楚时渊为什么将她丢下,却换来一句‘无理取闹’的场景还在眼前浮现,她冷了声,声音清冽说道:“若是早知道会被你如此误会,我宁愿今日晚几个时辰来粼山,或者不出现在粼山。”
玉蔓本来见楚时渊突然出现,呆住了,这会儿见楚时渊不分青红皂白就将沈笙卿给责备了一顿,心中的火气顿时上来了,也顾不得楚时渊的身份,帮沈笙卿说话道:“我们是听说今日杨大夫回粼山,才赶来粼山。大人哪怕再不喜欢夫人,也不应该如此污蔑和误会夫人。”
楚时渊原本脸上的冷意一僵。今日她来粼山,是为了杨大夫?
她来见杨大夫做什么?楚时渊的薄唇紧抿,正想要说些什么,沈笙卿却大力夺过他手上的帘子,不管不顾地将帘子给放了下来。
楚时渊身后的下人惊讶地看着沈笙卿的动作,夫人今日对大人的态度为什么改变这么大?他们何曾看见夫人对大人发这么大的火?
沈笙卿将帘子放下来后,便迫不及待地吩咐车夫赶车。车夫本来是沈府的下人,听见沈笙卿的吩咐,倒是没有犹豫,连忙挥动手上的鞭子。
感觉马车重新行驶了起来,楚时渊在距离她越来越远,沈笙卿原本紧绷的脊背终于松了松。
“夫人,看不见大人了,等我们回了沈府,就不用面对大人了……”
玉蔓看着沈笙卿的模样,满脸心疼,轻轻哄道。
沈笙卿屈膝坐在马车的软垫上,她将脸埋进自己的臂弯里,不让人看见她脸上的表情,几不可闻的声音在马车内响起,说道:“玉蔓,我想吃陈嬷嬷做的桂花糕了,回沈府后,你让陈嬷嬷给我做好不好?”
闻言,玉蔓连忙说道:“好,等回府后,我就让陈嬷嬷给夫人做。”
陈嬷嬷是沈府的下人,沈笙卿还小时,就在沈笙卿的身边伺候了。当初沈母要为沈家的事情到处奔波,对沈笙卿的照顾难免有些力不从心,沈笙卿想沈母的时候,陈嬷嬷就会给沈笙卿做桂花糕,说吃了桂花糕,她就不会心中发苦和难受了。
玉蔓知道沈笙卿这是被楚时渊真的伤透了心,心中苦涩得不行。
曾经沈笙卿恨不得时刻和楚时渊待在一起,若是楚时渊的政务太繁忙,沈笙卿还会有意寻机会和楚时渊见面,可是刚刚沈笙卿居然迫不及待地离开楚时渊的视线,还想离他远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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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这里有一条河,我们让马喝点儿水,休息一下如何?”
车夫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
“好。”
因为保持着一个姿势太久,沈笙卿感觉她的四肢都僵硬了。
玉蔓说道:“夫人要不要下马车走走?粼山的景色最是怡人,正好夫人也欣赏一下周围的景色。”
她有意让沈笙卿转移注意力,这样沈笙卿便不会总想着楚时渊的事情。楚时渊不是每日都会来粼山探望楚母,谁想今日就被她们给碰见了。
听见玉蔓的话语,沈笙卿没反对,她将手放到玉蔓的手心,扶着玉蔓的手下了马车。
车夫见沈笙卿有意在附近走走,他将喝完水的马儿牵到一处草木茂盛的地方,让马儿吃草。
赶了几个时辰的路,马儿也累了。
在附近走了走,玉蔓感觉沈笙卿身上的低落减少了一些,感叹道:“夫人,这粼山的景色真美,夫人也在粼山买一座宅院,时不时来粼山居住如何?”
话语说完,玉蔓忽然想起来楚母也居住在粼山,沈笙卿若是来粼山居住,岂不是会时不时碰见楚时渊和楚母?
思及此,玉蔓又改口道:“其实大燕还有不少风景宜人的地方,夫人若是想要在风景美的地方居住,不一定要选择在粼山。夫人若是整日看一样的景色,兴许就腻了。”
沈笙卿没想那么多,现在她身体内的毒还没有解,没心思想太多未来的事情。
她见马儿应该也歇息得差不多了,她往回走,准备早些赶到杨大夫居住的地方,见到杨大夫。
沈笙卿走了几步,忽然发现有马蹄声响起,抬眸看去,便见楚时渊居然正朝她的方向来了。
楚时渊握紧缰绳,翻身下马,大步朝沈笙卿走来,很快便出现在了沈笙卿的面前。
沈笙卿的身体微微一僵,转瞬又勉强自己放松下来,她没有思考楚时渊为何又追上来,她看了看距离她仅两步的马车,心中想着她刚才若是早些上马车,这会儿兴许就不用面对楚时渊了。
不过,她抬眸看了面前的楚时渊一眼,没有犹豫,抬脚继续她的马车走去。
只是她刚刚有了动作,楚时渊便抬手抓住她的胳膊,另一只手的手指落在她的手腕上。
玉蔓想到沈笙卿之前为了给楚时渊解毒,胳膊上还有伤,她连忙想要阻止楚时渊的动作,说道:“大人想要干什么?我们不是说了不是要去见老夫人,大人别再伤害夫人了。”
楚时渊看了沈笙卿一眼,倒是很快松开了沈笙卿。
沈笙卿感受着手腕上残留的属于楚时渊的手指的温度。
她意识到刚刚楚时渊只是在给她把脉。
当初药王谷的前任谷主本来不想出手救楚母,又被简连漪的求情惹得心烦,一怒之下便对简连漪说“你若是实在想让我救那小子的母亲,你便离开药王谷,将我徒弟的位置让给那小子来做”。
老谷主的这一句话语本来是气话,不想简连漪为了让老谷主出手救楚母,真的离开了药王谷,离开了师门。
说出去的话语无法更改,老谷主只好出手救楚母和收楚时渊为徒。
只是老谷主是被简连漪逼着收下楚时渊这个徒弟,对楚时渊自然没有袁承霁和过去对简连漪上心。
老谷主收楚时渊为徒后,只给楚时渊丢了几本医书敷衍了事,倒是袁承霁看在老谷主和简连漪的份上,教了楚时渊一些寻常医术。
不过楚时渊的医术虽然不如袁承霁和简连漪,但是有袁承霁偶尔的指点,再加上他有老谷主给的医书,和医馆的那些普通大夫相比,倒是也不差了。
沈笙卿今日没想到会在粼山碰见楚时渊,之前她好不容易甩开了他,他竟然又追了上来,她没想和楚时渊再说什么,见楚时渊松开了她,正想避开楚时渊,再次走向她的马车。却见楚时渊接过身后属下手上的食盒,将食盒朝她递了过来,说道:“拿着。”
沈笙卿看着楚时渊递过来的食盒,没有接。
楚时渊便将食盒又朝沈笙卿的方向递了递,说道:“午膳时间已过,你应该还未用午膳,母亲让人熬的鸡汤,还热着。”
沈笙卿仍然没接,甚至还朝后退了两步,避开了楚时渊强势伸过来的手。
楚时渊大概也没有想到从前在他的面前向来温顺的沈笙卿今日会如此坚决地拒绝他难得的关心,一个不慎,手上的食盒就掉落到了地上,里面的鸡汤也打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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