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瑶已经数不清这是第几次来到郊区的墓园了。
和前两天过来时的晴朗天气不同,今天阴沉沉的,飘散着细雨,空气中弥漫湿粘的雾气,大片的乌云凝聚在郊区的天空,像是即将落下一场暴雨。
姜瑶加快脚步,抱紧怀中的白菊,从一排排墓碑旁走过。
她到墓园为的是探望已经去世一年的男朋友景泽。
景泽一年前在工地上施工,高空坠楼,陷入了重度昏迷,后面送到医院又因抢救无效身亡,当时她趴在病床上哭到晕厥。
即便景泽已经过世了一年,她每天夜里还是会看着他的照片落泪。
她和景泽是孤儿,没钱没势,也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学历,两人只能干又苦又累的活儿。日子虽然平淡清贫,但是两人积极且知足,没有怨天尤人。
只是,曾经相依为命的两人,现在却阴阳相隔。
明明……说好了今年就领证的。
逐渐靠近景泽的墓碑,平日里压在内心深处的悲伤不可抑制地涌上来,姜瑶鼻子不由一酸。
走下台阶,她的视线越过一块块冰冷的墓碑,精准锁定了其中一处地方。
和往日不同的是,此刻景泽的墓碑前站着一道身影。
从挺拔的身形和着装上看,是一个男人。
男人西装革履,撑着一把黑伞一动不动地站在墓碑前,目光定在墓碑上没有移开。
姜瑶眸光疑惑,默默放慢脚步。
奇怪,这个人是谁?
她和景泽都没有特别交好的朋友,两人平日里除了工作之外,生活里只有彼此的陪伴。在别人的眼里,两人友善热心,实际上她和景泽像是划分出了一个小世界,不让任何人走进他们的生活。
在这个世界上,她和景泽就是彼此唯一可以依靠的家人。
自从景泽发生意外身亡后,在他简陋的葬礼上,工地出于人道主义派了两位工友大哥过来吊唁,除此之外,没有其他人。
她和景泽之间没有秘密,这世上没有人比他们更了解彼此,她没有听景泽特别提起过有什么朋友。
随着距离的缩近,姜瑶看到了那个男人棱角分明的侧脸。
和皮肤晒得黝黑、五官坚毅帅气的景泽不同,男人皮肤冷白,清隽俊俏,撑着黑伞的手骨节分明,透过白皙的肌肤,似乎能够看到脉络分明的青色血管。
黑伞上的边缘有一圈烫金,在阴沉的天色下微微闪烁,尤为显眼。
景泽的墓碑前没有放置花束,这人不像是过来探望的。
他为什么一直站在那里盯着墓碑上的照片上看?
打量的目光还未收回,原本站着不动的男人倏然转头。
视线相撞,姜瑶一怔,停下脚步:“你……”
话音未落,她看到眼前的男人猛然睁大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她看,眼梢肉眼可见地泛红。
那抹眼神充斥着一丝癫狂,姜瑶哆嗦了一下,第六感让她觉得有些危险,下意识后退一步。
下一刻,男人突然扔下伞,拔腿冲向她。
“啊!”姜瑶惊惧尖叫,肾上腺素急速飙升,直接将手中那束白菊当做防身武器扔了过去,转身就跑。
“瑶瑶!”身后传来男人嘶哑的喊声:“瑶瑶,我才是你真正的男朋友!”
-
姜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只知道回到令人心安的小屋后,她的手脚还在止不住发抖。
墓园里那个陌生的男人没有追上她。
只是他说的话不自觉回荡在她的耳边。
他说她是他真正的男朋友?
开什么玩笑!?
她的景泽已经死了,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努力平复了一下情绪,姜瑶不顾身上被雨淋湿的衣服,起身走到窗边的桌子旁。
一团黑色的毛茸茸身影围绕在她的脚边喵喵叫,像是在关心她。
这是她和景泽之前收养的流浪猫,名字叫做布白。
布白,不白。
自从景泽走了之后,只有它陪着她度过一个个难熬的日子。
窗外雨势渐大,姜瑶关上窗,顺势坐下。
桌上放着一个相框,里面是景泽的单人照。他笑得阳光,对着镜头的方向眼神宠溺,镜头后的那个人是当时正在拍照的她。
相框的前面放着一颗苹果,她每天都会给景泽放上一颗苹果,因为这是他最爱吃的水果。
拿起相框,姜瑶委屈得红了眼眶,抬手轻抚照片上的男人,语气哽咽:“阿泽,我今天又去看你了。”
一开口,眼泪便止不住地滑落。
姜瑶吸了吸鼻子,胡乱抹去脸上的泪水,继续道:“可是我遇到一个很可怕的人,我不认识他,他却说他是我的男朋友。”
“跟疯子一样…”
“这个玩笑太恶劣了,如果你在的话,一定会把他狠揍一顿对不对?”
昏暗的屋子里,只有她的抽泣声和断断续续的诉说。
丝丝声音淹没在一屋的静谧中,没有人回应她的话。
哭累了,姜瑶闭眼靠在桌旁,抱着相框呢喃:“阿泽,我好想你。”
残留在眼角的泪水无声滑落。
“我一个人快撑不下去了。”
-
隔天,姜瑶在一阵阵嘈杂的声响中醒来。
脑袋昏昏沉沉的,应该是昨天淋到雨着凉了。
姜瑶皱眉,有气无力地撑起身子,嘈杂的声响还在继续。
她走出房间,看到布白站在屋门旁,弓起炸毛的身子,圆溜溜的双眼盯着底下的门缝,嘴里不时发出刺耳的嚎叫声,一副警惕害怕的模样。
门外正是那些声响的来源。
姜瑶见状,放轻脚步上前。
耳朵贴在门上细听,大致听到搬家公司的员工交流的声音。
再通过门上的猫眼,看到一群人在往对面的屋子里边搬东西。
原来是对门租出去了。
姜瑶松了口气,俯身摸了摸脚边的黑猫:“没事的,布白,外面只是有人在搬东西,我们有新邻居了。”
可能是流浪猫的缘故,布白一向胆小警惕,听到一些动静轻易炸毛哈气,不过对她和景泽这两位救命恩人格外亲近。
景泽离世之后,平日里总会在沙发上睡觉的布白换到了桌上,就睡在景泽的相框旁边。
她想,布白也很想念景泽。
洗漱过后,姜瑶简单吃过早餐,往地上的猫碗里倒满猫粮,随后不忘给桌上换上一个新苹果。
做完这些,她提起包包出门上班。
打开门,一位搬家工人恰好站在她的门口,嘴边忙着指挥其他人:“搬东西都小心点,坏了要赔的!”
从屋里出来,姜瑶谨慎地锁好门,看了眼对面敞开的屋门。
里面东西杂乱,有两位搬家工人在里面忙活,倒是没见到搬来的这一户人家的真面目。
姜瑶收回视线,从一旁走过,余光瞥见对门的门口放着一把黑伞,视线不由一顿。
脑海中不自觉浮现昨天墓园里的那个男人。
姜瑶不由打了个冷颤,但很快自嘲一笑,觉得自己精神紧绷过头了。
不过是一把黑色雨伞而已。
-
生病没有及时吃药的后果就是感冒加重。
在餐馆后厨忙碌了一天,姜瑶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昨天被雨淋了之后着凉了,早上起来脑袋昏昏沉沉的,她没有放在心上,更没有想到吃药,直接出门上班,现在下班时间人已经头重脚轻了。
姜瑶努力打起精神,只想赶紧回家吃药休息。
换下工作服,她往餐馆后门的方向走去,一路上跟其他同事告别。
来到后门,已经有另外三位同事站在一旁聊天:
“没想到今天又下雨了,好烦!”
“不过还好我男朋友要过来接我,待会捎你们一程。”
“那我们就不客气啦。”
三人正说着话,转头瞥见一抹纤瘦的身影走来,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跟身边的同伴使眼色。
姜瑶冲她们笑笑,三人都回以一抹客套的笑容。
姜瑶从旁走过,一靠近后门就听到外边淅沥沥的雨声,不得不停下脚步,眉头微皱。
今天又下雨了。
一旁传来其中一位同事的声音:“要是景泽还在就好了,我们瑶瑶有人接就不用在这里发愁了。”
姜瑶一怔,眸光黯淡,提着包包的手不由收紧。
另外一位同事小声制止:“哎呀,你少说两句!”
许静兰哼了一声:“什么嘛?难道我说错了吗?你看她现在这个可怜样儿,脸色还那么差,好像随时要倒下去一样。”
“景泽都走了有一年了吧?她到现在还不会照顾好自己。”
同事梁琪主动走上前,发出邀请:“瑶瑶,雨有点大,没办法走到公交车站,要不一会儿你坐我男朋友的车吧,我们送你回去。”
许静兰又开口了:“琪儿,你确定你男朋友的车位置够坐吗?我怎么记得你们的车后面是二人座的?”
姜瑶闻言明了,识趣婉拒:“没事,谢谢你琪儿,我们不顺路,我自己打车回去就行了。”
她知道自己在同事之间不受欢迎。
因为她从不融入集体,平时同事之间有什么聚餐都不会参加,导致部分人颇有微词。
这些她都不在乎,景泽跟她说过,过好两人的生活才是最重要的,不要管别人怎么说,所以她从来不放在心上。
不久,在手机软件上约的车到了。
姜瑶冒雨走出后门,去到路边上车。
接连不断的雨点拍打在车窗上,窗外的景物模糊一片。
车内,不自觉涌出的泪水也模糊了她的视线。
许静兰说“要是景泽还在就好了”,深深地刺痛了她的心。
是啊,如果景泽在的话,她永远不需要担心下雨天怎么办。
包里有他提前放进去的雨伞,或者他只要有空,一碰到下雨天就会冒雨过来接她下班。
其实她明白,只要自己多留心天气预报,提前往包里放上雨伞就可以避免淋雨了。很多事情只要肯想办法,是能够做到的,就算景泽不在,她的日子还是能照常过。
只是她不愿意相信景泽已经离开了。
无数次碰上难事,她都在期待一个奇迹发生,期待景泽能够像以前一样笑着走到她面前说“没事,有我在呢。”
可是她等了一年,没有等到。
景泽真的死了,她的心也是。
不多时,车在小区停下。
雨势没有变小的意思,姜瑶咬咬牙下了车,把包包放在头上,狼狈地跑进小区。
就在她直奔单元楼的方向时,一把黑伞蓦然出现在了她的头顶,身旁也多了一个人。
磁性好听的男声随之响起:“小心点,会摔的。”
姜瑶一怔,下意识抬头,只是泪水和雨水混杂在一起模糊了视线,她没办法看清对方的脸。
不过对方好心给她撑了伞,姜瑶脚步放缓,礼貌答谢:“谢谢。”
总算到了单元楼,对方收起雨伞,问她冷不冷。
姜瑶把脸上的雨水抹掉,还没回话,余光瞥见对方手中那把黑伞,伞的边缘有一圈显眼的烫金,瞳孔一缩。
下秒,她猛然抬头,看到一张清隽冷白的脸庞,顿时惊恐地睁大双眼:“是你!”
是昨天她在墓园里遇到那个疯子!
说完,姜瑶慌张拔腿,转身就要重新跑进雨幕呼救。
一只大手迅速攥住她的手,男人语气急迫:“瑶瑶,那个叫景泽的家伙是个骗子,我才是你真正的男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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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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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心跳同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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