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的光线变得黯淡，法比亚看着呆愣在原地的米卡琳，抿紧唇，手一伸，抓住了把风刀。
“我答应过当你的处决者。”
看着他的动作，米卡琳后退了半步，满脸不可能。
“处决，不，怎么可能...什么叫我已经死了，那我是谁？鬼魂？”
他的双眼通红，绝望又恐惧，“我记得你，也记得从那里离开后所有的事，你说，说我不是我，说我死了？”
不想再听这些扰乱他的话，法比亚举起了刀，但在风刀将至时，愤怒的声音让他的动作停在半空。
“不，不！我就是我！是因为你发现那东西无法取掉，所以骗我，骗你自己！”
看着对方突然变得扭曲的面孔，法比亚闭上了眼睛，风起刀落，当刀斩过脖颈，没有一丝血溅落，头颅落到地上的声音太轻，持刀的手更是没有感到一点阻塞感。
本该扭曲的脸庞无比祥和，他看着在地上滚动的空壳，心里涌出了悲伤。
[免去悲伤吧，生者不必强求死者，因为死者会乘船去往生的海洋]
“我没有为此而悲伤，你若是真明白一个人的复杂，那你就不会在这了，至少现在不会。”
两相无言，法比亚沉默地看着地上的身躯，很快，他便感觉到了异常，好似有一只手，不，是一个孩子，那个眼睛被黑布蒙着的孩子，四周再次变成了刚进来时的样子，她站在棱形的光柱中，看着他。
[我知道你是谁，我知道我该是谁，齿轮在转动，你要带我走了吗]
“你在说什么？”
听不懂的话语，法比亚向前了两步，然后就看见那个孩子笑了起来，纯真的不带一丝杂色的笑容。
[走吧，‘眼睛’里的时间已到，你该带我走了]
泛着微光的手向着他的方向抬起，法比亚看着这个不过膝盖高的孩子，肯定地说道：“你是希贝尔。”
当他走上前伸出手时，从脖子处传来的力道将他一下按倒在了地上。
四周的黑色褪去，视野在晃动，然后他看到了雅格尼斯。
“你怎么会在这！什么东西？”
与这句话一起的，还有对方身后一个‘站’着的、宛如黑色蛞蝓黏在一起的‘人’，此刻，那个‘人’正朝着他的方向伸出了一只‘手’。
“【永夜】，我劝你现在最好不要说话，不然它就要走过来钻进你嘴里了。”
一句话吓得法比亚瞬速捂住了嘴，在看到他的动作后，雅格尼斯的嘴角微微上扬。
看到他的表情，法比亚立马意识到自己被骗了，正当他怒上心头打算一刀弄死这家伙时，对方却像是个没事人从地上站了起来。
胳膊撑在身后的法比亚看着站起来后离他至少有两米远的雅格尼斯，一脸冷笑。
注意到他表情的雅格尼斯就像是没看到般，移开了视线，大步朝着那个‘蛞蝓人’走了过去。
当他们的距离不足一米时，雅格尼斯弯腰在地上放下了一枚纽扣。
那是一枚镀金的纽扣，之所以说是镀金，便是因为那上面的金色被剐蹭掉一小块，露出了非铁非铜的内里。
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那个‘蛞蝓人’的手不再朝向法比亚，而是转到了那枚纽扣的上面。
像是那里真的站着一个人，当那漆黑滑腻的‘手’来到纽扣的上方时，它就如找到了什么看不见的入口一样，非常快的钻了进去。
纽扣不断向上摇摆晃动，直到所有的黑色全部消失后，才停了下来，静静躺在了地上。
一只修长的手拾起了他，并将它放进了一只褪了漆的青铜盒里。
米卡琳、【永夜】、纽扣，还有那无比流畅的动作，法比亚一下就反应了过来。
“什么时候？”
“什么。”
“都是聪明人，再装就没意思了，什么时候和米歇尔联手的，我想想...不会是那个时候吧，他们拿我当饵，”说着，法比亚从地上坐起，笑了起来，“我还天真的以为他们想对付你，没想到是想钓鱼...永恒的利益，米歇尔，你还真是精....”
站起身来，他一边将旁边的尸体点燃，一边轻声念叨：“从一开始就又了猜测吧，从我说出那个名字时，看来她也参与了进去，所以为什么那时候没有直接动手...”说着，他转过身看向了雅格尼斯，脸上的笑容灿烂不已。
“啊，是我傻了，要是直接动手，那么当时在场的人会死，所以一开始就是计划好的啊，暗中同行的人...让我带它来王庭，再用找到的容器将它封存，恶心。”
他的脸上不再有任何表情，眼睛里更是没有任何情绪，就那么直直地看着雅格尼斯，“看着人被骗的团团转很好玩是吧，你，还有他们，一样的恶心，永无止境的算计，永无止境战争...战争，战争...看来我也是其中之一，沾着同类的血，血，”
就在这一瞬，他突然知道了，为什么那么多的低阶职业者哪怕知道会死也要相争，为什么幸存者的身下堆满了尸骨，但火焰燃尽后的灰烬让他的声音停了下来，不再说话。
用衣服将地上的灰烬收拢在一起，他拿起衣服，走向了房间出口，不过在路过雅格尼斯的时候却是突然轻声说了一句：
“提利出事前接触过谁，一切又经过哪些人的手...帮我。”
在他离开后，雅格尼斯在原地站了很久。
大步走向被锁住的‘人’，他将手里的青铜盒放在了祂的身前，离开了这个房间。
“现在该履行你们的承诺了。”
站在白玉色屏障前，法比亚捏紧了手中的衣服，走出屏障，他该如何面对阿克斯？
也是这会，他突然想到自己就像个灾难，从兰尼斯家族到阿克斯，身边的人像是被诅咒般，一步步地走向不幸。
恐惧吞噬掉负罪与愧疚感，他的表情变得冷漠，屏障化为光剑浮动在他的身后，走出房间，他既没有看到痛哭流涕的阿克斯，也没有看到愤怒悲绝的阿克斯，对方只是那么静静地站着，无悲亦无喜。
从他手中接过被衣服包裹住的灰烬时，他没有说一个字，只是颤抖紧紧抓住它，没有抬头看一眼，也没有任何迟疑地转身，凛冬未到，却似白了头，这一年，他十七岁。
看着那单薄的身影，法比亚抿紧了唇，关于米卡琳的事，他这生一个字都不会和阿克斯讲出，人心已死何必再杀人，但自此以后，他再未听过对方的消息。
从十字教堂走到大教堂，不断有衣着不凡的人从他身边走过，来往的修士更是三五结对，等他惊觉的时候，面前已经坐满了人。
一个头发花白，表情祥和的老人正站在上面为底下众人布道，似乎是注意到他的到来，对方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在那温柔的笑容下，他不自觉地站到了教堂的角落。
“《启明经》第五十三回里，释雅图问主：当手上沾满罪恶，该如何洗净？主没有回答他，只是给他一根羽毛，不解的释雅图回到了家。”“第一天，他拿着羽毛来到了主的面前：您是告诉我，我们需要一直做好事来洗清罪恶是吗？主摇了摇头，这让释雅图垂头丧气地离开了。”
“然后第二天，释雅图满脸笑意地拿着羽毛来到主的面前：您是告诉我，只要我一心侍奉您就能洗清罪恶吗？主摇了摇头，这让释雅图面色苍白地离开了。”
“直到第四天，满身是血的释雅图来到了主的面前，这一次，他的手上没有任何羽毛，于是主点头离开了.....”
“…罪恶无法被洗净，持有罪之身，做尽好事一心侍奉，主都不会承认其存在，唯有虚无才能堙灭，所以我们要秉持虔诚善良的心与身去侍奉主与众生，那样心灵之海才会敞开，带走纯洁的灵魂…”
看向四周认真听将的众人，法比亚走起了神，他不认识这个老人，但见过对方，在围墙与阿道夫一起的时候，记忆中的对方在学塔里，微笑的样子从记忆走到了眼前，不算多好的记忆，再次看了眼认真布道的老人，他便离开了大教堂。
刚走到一处庭院，他就停下了脚步。
“不要一直跟着我，除非你想被我捅一刀。”
“是你要我帮你。”
于是法比亚沉默了下来，他抬头看向了站在廊柱边的雅格尼斯，“所以，消息呢？”
“提利·坦格塔尔在死前曾接触过塔卡会的成员，又与他父亲诺夫德·坦格塔尔发生争执，争执后他赴宴了由马库斯尔夫人组织的文化沙龙，结束后他突然向米卡琳·马尔萨斯发出了邀请，两人于妓院相见，然后米卡琳出逃。”
“根据已知的调查，这背后有南域组织的身影，立场不明的塔卡会也参与了，至于更深的却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事情复杂了起来，法比亚不禁思忖，不过在看向坐在庭院石椅上的雅格尼斯，脸上的表情便消失了。
“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什么？”
听到他的话，雅格尼斯的身形有那么一瞬间的凝滞，但一秒都没有，凝滞便消失了，他面向法比亚，抬头看着他的眼睛，声音格外的低沉。
“我也不知道，”说着，他站起身来，走向浑身警惕的法比亚，“等知道想要什么后，再告诉你。”
无语地看着那个走远的背影，说实话不告诉他最好，这样不用付报酬就白得的消息多好，可当他刚走两步，却是停下了脚步。
他突然想到了某个人曾和他说过，雅格尼斯的职业名称叫【恋人】，爱者的职业...而他则是那个被选中的倒霉对象。
结合这个想法，法比亚整个人脸色都黑了下来，什么叫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突然和他说这种话，想干什么？
他垂眸看着面前的石板，决定今夜就离开王庭，而且要走远点。
正常职业进阶
共同点:与信仰越贴合者，越能从所信仰的神获得更多力量，与之越贴合则与‘人’越远，这个过程往往需要沾染同类的血，并因此得到‘神音’。[类似于另一种形式的献祭]
不同点:大多数的‘神音’不同，而完成它即可进阶，能感受到‘神音’基本都是在每个职业阶级后期。
神音:来自灵魂方面的未知呢喃之语，一些人会因此癫狂，一些人会因此蜕变。
作者有话说
第76章 第 76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