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沙——沙沙——
笔尖在纸张上轻轻摩|擦，排出一道道灰色线条，疏密交错间，组成了一名少年的模样。
楚择拿着笔，在画像的眉眼处反复描摹。或许只是匆匆见了一面那个少年，没能深切记住他的长相，所以不论他如何修改也画不出想要的样子。
“我早就想说了，你每天坐在那儿抱着个画板画画，难不成是想改行了？哥你可要想清楚，你要是走了，可是咱们腺体医学界的一大损失。到时陈教授一定会把隔壁美术系告上法庭，还会勒令校长找出哄骗你的美术生，将他永久驱逐出校园。”
冯楠在后面盯着实验数据，百无聊赖的转动手中的笔，盯着那张画像，“不对，凭你现在的技术，勉强够上咱们学校的美术附中，现在转行已经来不及了。”
“而且你这几天都撕几张了，一直在画他一个，他谁呀？新结识的梦中情人？”说到这儿冯楠咂了咂嘴，“这才多久，你就把陆瞳给甩了？”
咔嚓一声，笔尖应声折断。
楚择不耐烦的将笔丢进垃圾桶，转头对冯楠抛出一个锋利的眼神，“让你收集陆翌晨的腺体信息素都收集好了吗？每小时的数据对比都做完了吗？如果没有就赶快去做，我的实验室不养闲人。”
“做了做了都做了，就知道拿我撒气。”收起开玩笑的心情，冯楠十分委屈，“我这不是关心你嘛，你说你都好几天没回家了，把陆瞳一个人丢在家里不太好吧。”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嘴碎了。”楚择不耐烦的抽出纸巾，用力擦拭乌黑的指尖，“我和他的事用不着你操心。”
“好好好，我错了，我不该管。”冯楠耸了耸肩，小声喃喃：“生这么大气，原来是吵架了。”
冯楠仔细观察那张纸上的画像，奇怪道：“你这段时间一直在画这个人，究竟想干什么？”
楚择拉开凳子坐在他对面，倒了杯水，咕咚咕咚灌下整杯，然后转头看向那张画像，“他可能是无气味信息素持有者，而且不被记录在案。”
冯楠听到他说的脸都绿了，“无气味信息素持有者号称白色幽灵，疯了吧，敢放这种人在社会上，信息局是干什么吃的。”
楚择脸色阴沉，“现在只是怀疑，还没有直接证据。或许可以通过这张画像找到他，看看他们究竟想干什么。”
画像的事暂时放在一旁，楚择拿来电脑，一边翻阅这几天冯楠记录的数据比对一边问道：“陆翌晨现在的腺体状态如何了。”
冯楠撑在桌旁，手指向屏幕，“按照你的指示，我每天都会给陆翌晨注射安全剂量的腺体清理因子，他恢复的是有些慢，不过从这几天的数据来看，他的腺体一直在好转，想必过不了几天就能完全清醒过来了。”
确定数据没有问题，楚择才将电脑还给冯楠，并且叮嘱道：“再有一周左右的时间差不多就恢复正常了，这段时间你盯紧一些，切记不要超过安全剂量，他注射了不成熟的腺体生长因子，一旦出现问题，我们无法预料接下来的事情。”
“好，我记住了。”冯楠应下，刚准备和楚择聊聊天，就看到对方往门外走去了，“你去哪儿啊？”
楚择头也不回，“出去透透气，在这里呆久了闷得慌。”
冯楠撇这嘴，“哼，哪里是闷得慌，是想自己的小情人儿了吧。”
喧闹的校园中，因为一人的出现局部冷场，楚择慢步在小路上，身边经过了无数的学生向他问好，但也只得到一声随意的应和。
楚择并不是那种迷恋手机的人，可是今天，他已经无数次摸出手机来看了。
盯着那串号码下的空白记录，楚择不由觉得好笑，明明是自己不让他打搅自己的，怎么反倒期盼起来了。
用力按灭屏幕，他将手机揣进上衣内兜，还没走两步，嗡嗡的声音从怀里响起——
楚择立刻拿出手机，看到屏幕上的来电人——冯楠。
白激动一场，楚择果断挂掉了电话。
电话另一端——
“喏，不是我不联系，他是不会接我电话的。”
冯楠收起手机，看着面前这位手提饭盒，面颊通红的少年，“陆瞳，你这是怎么来的？出这么多汗。”
陆瞳将饭盒抱进怀里，一手擦汗，“他刚出去吗？去哪里了呀。”
冯楠摇摇头，“楚哥很少出去逛的，今天也不知怎么了，非要出去透气，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要不你给他打个电话？”
陆瞳握着手机，犹豫再三还是放弃了，“算了，他可能有什么急事吧，只是这粥怎么办，我怕时间长了就凉了。”
“不用担心，我们学校24小时供饭，饿不着他的。”刚说罢，冯楠猛拍着自己的额头，“瞧我，学校的饭怎么能和你做的相比呢。放心，我们这儿有微波炉，凉了可以热，不用担心。”
听到可以热，陆瞳才松了口气。这是他熬了一上午的玉米甜粥，还放了红枣，要是浪费了就可惜了。
这是他在那个老人家里做的。自从老人和陆瞳聊过天后就觉得，自己和这孩子十分投缘，追问了半天才得知他的遭遇。
但谈起楚择，老人满嘴夸赞，“那孩子我知道，挺厉害的，听说是自己全款买的这里的房子。就是不知道他和家里闹了什么矛盾，逢年过节也不见他和家里人来往。”
关于楚择的私事，陆瞳还从未了解，也不敢追问太多。
“你们是吵架了吧。”老人直接问道。
陆瞳却不知该如何回答，“我们没有发生争吵。其实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好像就是生气了。走的时候给我留了手机和钱，却不让我打扰他。”
“给你留了手机，却不让你找他？”老人听到这儿忍不住笑了，“他不让你找你就真的不去找了？傻孩子，你要分得清什么是真话，什么是气话。”
“气话？”这些对陆瞳这种简单头脑来说，实在是太复杂了。
老人嘿嘿直笑，“当然是气话了，不然他给你留什么手机。说不定这几天他天天都抱着手机看，就等你去找他呢。”
“啊？”陆瞳立刻站起身，“那怎么办。”
“别急。”老人摆手让他坐下，“不如你先等两天，也让他也长长记性，记得下次不能跟你开这样的玩笑。”
陆瞳犹豫道：“等两天，那样好吗？”
“有什么不好的，是他让你没事别找他的，现在后悔什么。”老人说道：“你先别急着给他递台阶，晾他几天再说。omega嘛，一定要学会拿捏住自己alpha的脾气，可不能让他压着你。”
“这几天你就先住下我这里，就当陪陪我。”
陆瞳虽然犹豫，但还是答应了老人，毕竟自己在这方面上完全没有经验。
老人是alpha，alpha了解alpha，能和自己的omega相伴这么多年还依旧恩爱，一定有他的诀窍。
虽然答应了老人要晾楚择几天，陆瞳没晚还是会回家睡觉，担心楚择突然回家看到他不在，担心的乱找，虽然这些都是徒劳，楚择一次也没有回来。
终于在第三天，陆瞳再也受不了了，“爷爷，我得去找他了。”
“这就忍不住了？”老人正在院子里摆弄他的菜地，说道。
“嗯，我想去看看。”
“想去就去吧。”拍掉手上的泥巴，老人慢慢站起来，看到陆瞳手里提着的饭盒，“呦，看来是真的想了，饭都给人家准备好了。”
陆瞳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行了，快去吧，用好吃的堵住他的嘴，就不信他不开心。”
“谢谢爷爷。”
“等等，小瞳。”老人在后面叫住陆瞳，扬声道：“回头你把那小子带回来，让我说说他，怎么忍心把这么漂亮的omega放在家里好几天还不闻不问的，忒不像话。”
“好。”陆瞳嘿嘿一笑，抱着饭盒开开心心的跑出去了。
因为不知道路，身上又没带钱，陆瞳抱着饭盒一路狂跑，终于靠问路摸到了楚择的学校。
谁料刚到教学楼下，就看到警方一圈又一圈的警戒线。这栋楼已经被封锁了，一问才知，楚择将陆翌晨接到了这里。
陆瞳上不去，正想办法时，刚好被趴在窗边看风景的冯楠看到，将他带进了实验室。
“你就在这里等他吧，过会儿楚择就回来了。”
陆瞳将饭盒放在桌边，在房间里看了一圈，发现实验室后面有道门，走进一看才发现是一间小小的休息室，这些天楚择应该都睡在这里。
“这些天楚择没回家，你们不会是吵架了吧，因为什么呀？”从楚择那边问不出什么，冯楠的目标放在了陆瞳身上。
可就算陆瞳想说，也得知道原因不是？
“没吵架，其实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就忽然不理我了。”
冯楠可不想因为自己把小孩弄哭，“你别多想，这几天陆翌晨的事比较急，楚择住在这里比较好应对突发事件，肯定不是故意不回家的。”
“嗯，我知道。”被他这样宽慰，陆瞳心里好受多了，当然是正事要紧。
作为朋友，冯楠觉得自己还缺了些什么。
作为楚择的唯一好友，帮忙他稳定对象的情绪，是他应尽的义务和责任，“这是他第一次谈恋爱，没什么经验，有什么做的不周到的你先担待一下，等我回头骂他，让他给你道歉。”
“谈恋爱？”陆瞳终于反应过来，“等等，我们没有……”
“我懂，都懂。”冯楠打断，“他还没给你正式告白对吧，哎呀楚择这个人就是这么闷骚。不过我敢打赌，过不了多久，他一定会对你告白的。”
陆瞳不自在的笑了一眼，忽然，目光擦过窗边，看到窗下摆放的那副画架。
画纸上，那张和谢琦有着七分像的面孔。
这个人……楚择画他做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