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眼时,窗外的天已经泛出青色。陆瞳眨了眨酸涩的眼皮,意识正以极慢的速度恢复着。
除了后颈微微发胀和浑身酸软的提不起力气之外,就只剩下困了。可是这一觉又感觉自己睡了很久,不能再继续睡下去了。
“醒了?”
察觉到身旁人呼吸变浅,楚择的手掌贴在陆瞳的额头上,“体温终于正常了,你感觉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温柔的声音如水般淌进陆瞳心窝,霎时鼻尖一阵酸涩。
昏倒前经历的那番事让陆瞳无法接受,那些还没有涌进他脑子里的记忆被别人硬生生塞进来,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
那个时候他的脑子里只有一个人,就是楚择。
虽然他平时冷冷的,可是陆瞳知道,只要有他在,一定不会让自己独自面对那些可怕的事。
眼圈泛了红,他轻轻眨了眨眼,泪珠顺着眼尾滑下,原来是梦成真了。
发现他在哭,躺在他身边的楚择立刻慌了神,“怎么了,是不是腺体还不舒服?”
陆瞳摇头,“没,我只是害怕。”
楚择心都跟着揪了起来,“怕什么?”
陆瞳垂下眼,被褥掩着唇,给声音蒙了层雾,“他们说,是我杀了陆翌晨,还说……我的父母是因我而死。可是我没有这段记忆,我害怕……他们说的是真的。”
“不是真的。”楚择伸手捂住他的耳朵。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下意识的一个动作,或许是后悔在陆瞳经历那些事情的时候自己不在他的身边,没能替他挡下所有不堪的话。
这一刻起,向来刀枪不入的楚择发现自己有了软肋,那些可控或不可控的事如鬼魅般不知会在那一刻向他袭来,从来没有一件事让他感到担忧。
陆瞳有两个人格,那这些年那这些年自己所见到的那个人究竟是谁?
那个不要命的疯子好像在下一盘很大的棋,他的后手是什么楚择完全没有头绪,让人越往后想越不安。
至于那段意外被尘封的记忆,曾是他庆幸某人终于可以从不堪的人生里找到裂缝重获新生。
可是现在他发现自己就要控制不住了。
一旦记忆被开启,血腥不堪的过往会压垮所有人。这朵刚刚在他手中舒展的小茉莉,会在充满荆棘的前路上碾个粉碎。
想到这儿,楚择收紧手臂,“有我在你身边,不会有任何人伤到你。”
被环抱时,陆瞳忽然觉得一个淡淡的木质香挤进鼻尖,这不是他第一次嗅到这股味道,确实唯一一次感受到它是从自己身体里散发出来的。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腺体,轻微的凹陷让他瞳孔微微放大,“你……标记了我?”
“嗯,临时标记。”楚择神色如常地说道:“你现在身体太弱了,持续下去会很危险,所以从今天起每晚我都要给你个临时标记。”
“啊?每天?”陆瞳小声惊讶的把半张脸蒙进被子里。
“嗯,临时标记的信息素在omega腺体里最多留存三天,而且会随着时间流逝而消散,所以我们必须每天巩固一下。”不知道是吓到了小家伙还是怎么,楚择感觉他在微微发抖,“怎么了?”
“没,就是……”陆瞳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现在自己的心情,随便找了个借口,“就是有点疼。”
“很疼吗?”楚择明明记得自己已经很小心了,为了减轻他的痛楚释放了大量安抚信息素,按照他的等级,这种安抚和麻药不相上下,怎么还会疼呢。
“那晚上的时候我再轻一些。”
这时什么虎狼之词!陆瞳双眼睁大,把整个头埋进了被子里,可是被子里楚择的信息素更浓,松木香一个劲儿的往他腺体里钻,浑身上下一点力气也是不出来,真的要把人溺死在里面了。
躺了好一会儿,直到困意消散,陆瞳才从被子里露出眼睛。
他偷偷瞄向楚择,对方就撑着脑袋侧躺在他身边小憩,瞧脸色应该是一夜都没怎么休息好。
算了,还是不打搅他睡觉了。即便还有些头晕,但上个厕所还是可以的吧,陆瞳想。
轻轻掀开被角,陆瞳光着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还好不会发出什么声音。
他扶着墙慢慢朝着卫生间挪步,意外的每一个动作都异常艰难。
怎么会这样子?腿软的要命,像只被煮熟的软脚虾,难道是发热期来了?
陆瞳摸了摸额头,“体温也正常啊,到底是怎么回事……”
抬手间,他的余光扫见自己的手臂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条手链。银色的,中间还有一道细细的蓝光。
他试图将这条链子拿下来,但只要一用力就有种针刺的疼痛,果不其然,陆瞳发现这条链子内侧有一根银针,竟深深的扎进自己的手臂肌肉里。
而且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开始觉得那边的手臂忽然有种酥酥麻麻的感觉,像是有一小股电流从里面传出来。
“算了,等下再摘吧。”陆瞳放弃挣扎继续往前挪步,可越往前手臂的酥麻就越明显,直到开始发痛。
原本睡着的楚择被这股连带的刺痛惊醒,转身发现陆瞳已经走到了离自己七八米远的位置,再往前走两步,电流就会瞬间击碎两人的心脏。
“别动!”
楚择惊呼着从床上冲下,将陆瞳一把抱进怀里,陆瞳被他没轻没重的大力扑倒在地,惊疑道:“楚择,你……怎么了?”
脑后垫着的手掌浸着汗水,他感觉身上的人在发抖,他的眼睛像是在看一件易碎的花瓶。
楚择的声音都开始颤抖,“你要去哪里。”
陆瞳还以为是自己没有给他报备让他生气了,不过话说回来,上厕所这件事应该不用向别人请示吧。
“我想上卫生间,看你睡的正好,就没有叫醒你。”陆瞳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解释这种事,但看楚择的反应还是觉得有什么事,“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你看起来这么紧张?”
楚择将人打横抱起,大步走进卧室旁侧的卫生间,陆瞳环抱住他的手臂发现对方同样的位置有一条和自己一样的手链。
这种往人皮|肉里扎的邪恶东西,肯定不会是情侣间定情的暧昧物品。
“这是什么东西?”陆瞳问。
楚择把他放了下来,“放你出来的条件。”
楚择用水湿了把脸,在镜中看着陆瞳的眼睛,“你的腺体受了刺激,不能在哪儿继续待下去了……这是放你出来的条件。带上这对儿手链,你我之间的距离绝不能超过十米,否则这里面就会释放出人体难以承受的电流。”
陆瞳猛地收回手,他没想到会因为自己的事牵连到别人,“这么危险的条件你为什么要答应?,你疯了?”
楚择却忍不住向他靠近,“没疯,只要我时刻守着你就好了。”
“你……”陆瞳张了张嘴,却不知该问些什么了。
“我可以为你做些什么?”他小声问道。
楚择笑着捏了下他软软的脸蛋,“你就乖乖跟在我身边,听我的话就好。”
“好,从现在起,你到哪儿我就到哪儿,寸步不离。”
若论听话,那没有人比陆瞳更懂这一点了,自从知道这个手镯的厉害,别说十米,他根本不敢离开楚择哪怕一米。
做饭时楚择在忙着炒菜,陆瞳就跟在旁边洗菜;院子里的花儿该浇了,陆瞳就陪着楚择去到外面。
茉莉的香味清甜淡雅,院子里种的那棵松木也很应景。
陆瞳蹲在楚择搭建的那个小花房旁边,细细嗅着这股花香,“你好像很喜欢茉莉。”
“是啊,很喜欢。”楚择不在避讳,捡起地上掉落的一簇花苞放在鼻尖,“因为这是你的味道。”
因为腺体上的伤,陆瞳还不知道自己的信息素气味。他那么优秀,自己却是个没有气味的omega,这对楚择来说不公平。
但有时候他也很担心,怕等自己腺体好转后,散发出的信息素不是楚择喜欢的。
但现在应该是多虑了。
能被楚择这样小心呵护的花,肯定是他最喜欢的,而这个味道恰恰是他拥有的,真的很巧。
“难道你没有发现你自己的信息素吗?”楚择看着他领口下白净的后颈。
陆瞳一怔,嗅向自己的领口,那是从自己身体里散发出来的味道。不同的是,陆瞳本身的信息素要甜上许多。
陆瞳仔细闻着自己身上的味道,心跳加速,最终也只是淡淡道:“原来是茉莉。”
他还一直以为自己身上沾染的气味是楚择院子里的花香,原来自己早就可以闻到。
那一直充斥在楚择身上的松木也不是什么香水味,而是他的信息素。
到了晚上,他们一起回到房间,陆瞳跟在楚择后面,不再敢继续向里走。因为他想起某人白天说过的话——晚上要轻一点。
但是那个某人好像并没有察觉到那份紧张和不安,只发现黏了一天的人突然不敢跟着自己往里走了。
“愣在那儿干嘛,快过来洗漱休息。”
“我…… ”陆瞳掐着指尖泛白。
“嗯?”
“我想洗个澡。”
楚择看了眼浴室,点头道:“好,我去帮你放水。”
天气有些转凉,恒温浴缸里放了几滴茉莉精油,楚择将手探了进去试了下水温,“好了,你泡吧。”
鼻尖萦绕着茉莉精油的甜香,是让人放松的味道,可后背的汗毛还是竖了起来。
身后,脚步声停在门口,却没等来预想的关门声。陆瞳回头发现,楚择已经在旁边的软座上坐了下来。
“你……怎么不出去?”陆瞳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像被泡软的花瓣。
“哦,距离太远会有危险。”楚择抬了下肩膀,银色手链闪出蓝光,“而且你之前就晕倒过一次,在这儿守着我放心。”
笑容僵在脸上,陆瞳轻轻咬着唇。
该死,为什么有钱人家的浴室要修的这么大,快赶上普通人家的卧室了。
他捏紧衣角,汗珠从鬓角滑落,本来想借着泡澡躲一下,哪怕拖延个十几分钟做做心理准备也好,没想到现在更刺激了。
党完全没准备的情况下,在喜欢的人面前脱衣泡澡……
陆瞳心里苦笑着默默为自己鼓掌。
干的漂亮——
要死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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