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文戏试镜

空调嗡嗡运转,画架前立着两抹人影,贺言声未寻其因,沈寻知又开了口。

“我刚开始学画画的时候年纪还小,坐不住、画不好,当时我舅舅跟我说,他有一个朋友,是位非常优秀的摄影师,他的作品拿了很多奖。”

“后来他的妻子病故了,他每天都很难过,再也没有拍过新的作品,反而开始怨恨自己为什么不是一个画家。”

贺言声突然转过头,两人视线对上。

目光相接的瞬间,沈寻知就明白,他听懂了。

“那会我小嘛,其实没有完全明白,我还记得我当时对他说,那我要画世界上最好看的画送给他朋友,这样他就不难过了。”

沈寻知说着,没忍住嘴角扬起:“现在想想,当时我舅舅的表情好像挺尴尬的,不过让我认真学画画的目的已经达成了,他也就没说什么。”

“所以,如果非要为我喜欢画画这件事找一个理由,我想大约是因为,画可以承载这世间所有的思念吧。”

如果方才的“一字之差”只是轻颤了贺言声的心脏,那现在这个理由带来的冲击,力量已经强到连带着胸腔都在震动。

某种不知名的情绪从血管决堤,泄洪般侵略了他的心头,他少有的感到不知所措。

摄影师的相机可以展现所有的美好和缺憾,唯独再拍不出他心底爱人的模样。

思绪可以无数次勾勒两人相处的画面,精细到对方身上的配饰、眼底的神情、交谈的内容,而心底的幻想是相机无法呈现的,哪怕是语言文字都显得力不从心、匮乏至极。

如果他是个画家,他可以用精湛的画技将脑中的画面呈现纸上,可以继续拥有爱人所有的痕迹,直至他死去。

但他不是,他在人生事业有成、身强体健的阶段,永远失去了爱人,所以这场葬礼,陪葬品是他的天赋才华和一颗跳动的心脏。

某一瞬间,那位摄影师无助挣扎的身影与记忆中的母亲重合,这么多年过去了,贺言声始终认为父母是他见过感情最好的伴侣。

他父亲去世时,母亲也曾将自己完全封闭,不肯接受父亲的离世,不愿为父亲举办葬礼,整整一年都像是行尸走肉。

他其实并不喜欢人呈现出这种一击即垮的脆弱,他甚至对一个人爱另一个人重于爱自己这件事情存疑。

但他见过父母恩爱的样子,也打从心里向往自己能拥有这种感情。

他好奇又恐惧,既渴望知道那种感情的滋味,又惧怕自己没有维护的能力。

说来可笑,他总以一无所有自居,却在面对“失去”一词时,和世间庸人一样无法坦然。

“哥?!你在里面吗?”门外传来小心翼翼的敲门声,是助理罗小罗。

沈寻知跑过去给他开了门,门外的小助理一声“哥”已经在嘴边了,猛然看见一张陌生的漂亮脸蛋,又硬生生咽了回去,嘴唇一直动又没有出声的样子,让沈寻知有点想笑。

罗小罗:“你……好?”

沈寻知:“请进。”

直到贺言声出现在沈寻知身后,罗小罗才确认自己没有走错,踏实地进了房间:“贺哥,今天管的好严啊,我差点没能进来。”

听他说完,沈寻知才想起之前舅舅确实说过,正式试戏的时候会严格管控酒店的人员进出,演员本人最好别出去,经纪公司什么的也不允许进来,免得试镜分心,影响效果。

现在算算时间,大概就是昨天打戏试镜那时候开始的。

这么一想,贺言声也太倒霉了,如果他那个经纪人晚点来,说不定能被安保队严严实实挡在门外,后面那些事就不会发生了。

不知内情的贺言声觉得奇怪:“严格?”

“是啊是啊,门口多了俩保安,进来要查工牌,没有的直接拦外边根本不让进。”

沈寻知开口解释:“是为了避免演员受干扰分心影响试镜效果,所以管控有些严格,当时入住的时候有发到房间的通行证,用那个就能进来。”

罗小罗自来熟地点点头:“对的对的,我就是给保安大哥看了这个,还好那什么证我顺手塞在了常用背包的夹层里,不然我也进不来。”

贺言声看了沈寻知一眼,奇怪他为什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

沈寻知究竟是什么身份?如果是剧组的工作人员也太年轻了点。

他怀揣着疑问但并未表现出来,从罗小罗手里接过早餐递给沈寻知后就告辞了。

原本呆在画架边的管家在他走后绕着屋子边走边嗅,好像在找什么东西,沈寻知突然记起要透气这件事,马上关掉空调,开窗将满屋子的信息素散出去。

沈寻知蹲下身轻戳猫猫的脑门:“你一直人家身上闻个不停,你是不是喜欢人家的信息素?”

“喵。”

“别喵了,你是高贵的仙子,没事别入红尘。”

“喵。”

“乖,十多年前你就已经注定清心寡欲了,忘了他吧,你们不可能。”

沈寻知想到已经绝育的管家,忍笑地把它抱起来。

房间除了衣柜内侧的门板外,室内没有其他全身镜,是以他没能发现趴上肩头的管家小脑袋一歪,也对着他的后颈嗅个不停。

一夜未眠的疲乏慢慢返上来,没开空调的房间热意渐浓。

背上的布料被薄汗微微浸湿,额角也溢出些许的汗珠,粘腻闷热的感觉并不好受,沈寻知决定去洗个澡再睡一觉。

他拿着换洗衣物走进卫生间,发现那些空塑料瓶的盖子都被盖了回去,一排整整齐齐摆放在浴缸边,整间浴室除了这些塑料瓶,丝毫看不出人类活动的任何痕迹。

浴缸干净整洁,一颗水珠都没留下,拖鞋也干爽的摆在一边,浴室的窗子还开着,厕所的垃圾桶里躺着打扫用过的一次性浴巾。

他想起贺言声要他重做一次消杀的事,不禁勾起嘴角:这人不是有洁癖就是有强迫症吧。

他转身对着跟进浴室的管家使坏笑道:“你们好像更不可能了呀,小蒲公英。”

“喵。”

-

通宵带来的虚耗向来难补,就算真睡满八小时,精神头也不大好。

睡饱了都不见得舒服,更何况是中途被叫醒的。

叫他起床的电话打进来时,头昏脑胀的沈寻知第一次这么痛恨自己的手机铃声,连带着都不怎么喜欢这首歌了。

他哄了自己半天,才不情不愿伸出胳臂把那尖叫鸡似的发光板砖拿过来,抬眼一看,从洗完澡躺下到现在,过去了大概六个小时。

还是乏得很,人不清醒,睡了等于没睡。

“喂?”

沈寻知接起电话,大脑努力运转,终于理清了对方表达的内容。

今天是文戏试镜,早上9点开始,按理来说应该没自己啥事儿的。

这会儿万念成那边已经试了一轮了,结果却有些差强人意,万炮仗差点就大手一挥赶走所有人推翻重来。

冷静下来后,就想着让沈寻知这个对手演员上去搭戏,再试一次看看会不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很明显,这次沈寻知算是又被抓壮丁了。

睡眠严重不足的沈寻知就这样被安排的明明白白,他真情实感控诉万念成这惨无人道行为,振振有词变着花样企图让对方放弃这灵光一现的安排。

万念成何许人也?

各大名导争相约戏的金饽饽,公司内部说一不二的太上皇,拟好的圣旨岂能退回?

当即以年轻人睡懒觉有害健康为主题,洋洋洒洒唠了一篇八百字的小作文,最后通知沈寻知做好准备,下午两点准时出现,否则就去被窝里提人。

沈寻知:“……”

他拽着被子蒙头倒下,拿出必不可能就范的架势在床上一顿咕蛹,用行动反抗三分钟后大臂一挥,认命地掀开被子下床洗漱。

挤牙膏时他自洽地想:“展维”的试镜者剩的不多,速度快的话下班时间会很早,到时候必敲舅舅一顿火锅再加一个小蛋糕。

青提味儿的!

-

试镜的剧情内容,是展维和私生子楼奚平静安逸的日子进入尾声,迎来一场推动剧情转折的行刺,两人躲过行刺后坐在一起聊天的场景。

彼时,展维已经收到组织的传信,要他完成命令后结束潜伏返回九支,同五支、七支一起伐东南之地,而楼奚也并似有所感,两人各怀心事。

沈寻知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翻着剧本,本子和他小时候拍的内容不太一样,修改后角色更丰满,台词更多。

他不是完全依赖剧本的戏呆子,小时候很多临场反应都比剧本自然,尤其是根据对手演员的表现微调自己,总会让戏顺的更动人。

或许舅舅就是觉得他有这个能力,才让他来试试的吧。

第一个试镜者两人对了一会儿戏就被叫停了,沈寻知能感觉得到这个人演戏很呆板,眼神和动作都愣愣的,台词听着也不是非常舒服。

第二个试镜者一开口就能感觉到他嗓音条件很好,自我介绍完,沈寻知知道了他的名字……齐逍。

齐逍演技比第一位要好一些,表演公式化有些明显,但懂得怎样发挥自己的长处接戏。

主试官们都静默在监视器后面,没有打断两人的走戏,剧本得以完整演绎。

演到后半段时,齐逍突然伸出手一下搭住沈寻知的肩膀,alpha掌心的热度透过衣料传来,指尖施力捏得沈寻知有些疼。

他颤抖着把头靠在沈寻知的锁骨处,半天没说话,呼吸里隐隐约约有些不稳,就像是抽泣。

沈寻知垂着的眸子轻颤一下,又很快归于平静。

不对。

展维不会哭。

至少不会在楼奚面前哭。

或许是齐逍急于情感方面的表达,却忘了力度,一下过了头。

导演没有喊卡,为了保证剧情的连贯性,沈寻知稳了稳心神,按照自己理解的人物试着把主线拽回来。

他没有伸出手去安慰那个人,而是望着虚空远处,稍微变动了一点台词:“展维,我的肩膀,好痛。”

齐逍微怔一秒,霎时间冷汗布了满背。

他意识到自己有些用力过猛了,楼奚和展维的关系胶着又克制,这个度如果没握好,人物就立不起来。

齐逍慢慢抬起头,搭在沈寻知肩上的双手无意识松开又带着隐忍放下,反而呼应了剧中展维对楼奚关爱保护、克制守礼的矛盾情感,意外的戳人。

短短一句台词把主线拉了回来,沈寻知松了口气,还好这位自我感动的仁兄没来得及进入情绪,若是已经濡湿沈寻知的肩头衣料,那才真的是不好收场。

他顺着原本剧本的台词往下说:“天亮了,月亮也走了,月亮该走了。”

贺:知宝真会聊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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