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晴风清楚地感觉到了自己的心跳。

咚咚，咚咚。

有句形容心跳很快的话，叫“快要跳出嗓子眼”，形容的，大概就是现在这样的感觉。

姜信也是。

许晴风靠在他胸口，比他更清楚地听到了胸腔中传出的跳动，被抓握住的手腕的皮肤温度，因为彼此的贴近，无声地传递，然后，越升越高。

像被灼烫了一般。

姜信松开桎梏住许晴风手腕的两只手。

许晴风离开他，坐正身体，慢慢离开。

两人各就其位，端端正正地坐直坐好，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再发出任何的声音，谁也没看谁。

周围的气氛陷入了一种无法言说的沉默。

怪怪的。

魔术表演结束，台上的同学朝下方鞠躬，周围掌声连连。

许晴风回神过来，仓皇起了身，连忙上讲台串词：“额……感谢陈琦同学为我们带来的魔术表演。今晚大家可谓是各显神通，真是让人大饱眼福呀……”

“我也没发现，同学们原来都这么有才华。”

杨哥不知什么时候突然就来了，他鼓着掌站在教室门边的阴影里，一开口，把大家都吓了一跳。

“今晚的演出让我看到了大家的闪光点，这学期的校园文化艺术节，希望大家都踊跃参与，为我们班再创荣耀啊。”杨哥笑着走进来。

“杨哥，来都来了，你也给大家show一个呗！”台下有人起哄，接着全班开始附和，笑着冲他鼓掌。

“杨哥也来走个节目！”“欢迎欢迎，热烈欢迎！”“走一个！”

“咳咳……盛情难却，既然大家都这么说，那我就上台献个丑。”台下台灯灯光转得飞起，杨哥走进亮堂堂的舞台，从容不迫拿出手机。

台下，大家都期待地等着他发挥。

杨哥不慌不忙地翻找着手机里的歌单，最终敲定：“那就给大家唱一首，《元素周期表之歌》。”

不愧是你。

轻快的前奏响完，杨哥开始唱起来：“氢氦锂铍硼，碳氮氧氟氖……钠镁铝硅磷，硫氯氩钾钙……啦啦啦……啦啦啦……”

杨哥唱歌的声音不难听，只是节奏感不太强，整首歌更没什么情感起伏，就像一个没有感情的念白机器。

……

“同学们要记得——养闺女贴锅盖，哪家没青菜。稀有气体很稳定，卤族元素和碱金属，会激烈反应。啦啦啦……啦啦啦……”

……

他即兴发挥，唱跟念差不多，台下有人笑得捶桌。

但大家很给面子，笑声没太明显。杨哥专心看手机字幕，自然没注意到台下。

一曲结束，大家齐齐鼓起了掌，呼声震天动地：“好好好好！！太好听了！”“好听！如听仙乐耳暂明！”

“没那么夸张吧？”杨哥手机放向讲台。

“不不不！真的好听！”“没错，江城县中第一男子rapper！”

……

班级闹腾了一阵儿，本来该紧张的一个考试晚上，硬是因为停电有了忙里偷闲的机会。

当时隔多年回看过去这段经历，也将是他们青春记忆一个珍贵的晚上。

-

到第2节课开始之前，电通了，教室重归于明亮。

大家继续投身数学答卷。

许晴风一整个晚自习都没有跟姜信说过话，也没有往后转过。

他将自己的全部精力都放在了试卷上，放在了题海里。

可脑子还是不可避免的，浮现出不久之前，他跌进姜信怀里的事。

来自姜信身上的草木清香异常清晰，清晰到，他仿佛现在稍微用力地吸一口气，就能够再次吸入来自身后姜信的气味分子。

化学书上说，之所以会嗅到香味，是因为分子在运动。

微不可察的一切，其实，都有迹可循。

-

姜信也没再跟许晴风有任何交流。

事实上，在教室的灯亮起之后，许晴风就搭着凳子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姜信看他右手拿起了笔，迅速埋下了头，似乎是开始集中精力考试。

他也就没有再打扰他，而是专注于自己的卷面。

可脑子里，还是时不时地回放刚才的一些片段。

……

并不算黑的黑夜里，许晴风脑袋几近埋在他怀里。

柔软的黑发，触感透过身前的校服传来，微微翕动，轻轻摩擦，像柔软的猫尾掠过心尖。

他当时的心跳，也在那时候频率加快。

……

姜信努力摒除这些杂念，暗自呼吸，让自己全神贯注应对题目。

做到填空题第二问，有这样一道题：

“风暴中心位于城市O点东偏南θ方向、300km的海面P处。”

“风暴以10千米每小时的速度不断增大。”

“几小时之后，该城市开始受到风暴侵袭？”

-

剧烈的风暴，在若干小时之后才会抵达。

在尚未入侵之前，可以计算，可以预测。

可有些风暴，总是令人始料不及，难以捉摸。

以许晴风为中心的地方，就是风暴。

在某个微不足道的瞬间，真实地掀起了心底的涟漪。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总会产生这样的感觉？

-

晚上自习课结束，许晴风在教室门外等姜信。

许晴风正垂着头看着自己脚边的影子。

姜信出来的时候，他像是感知到了对方的存在，抬头的一瞬间，目光就和他直直地对上。

他们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相处模式，每晚回家的时候，许晴风甚至不用在教室里等姜信。

有时候他在教室外的地方，姜信出教室之后总会见到他。有时候许晴风会先去车棚，他知道姜信会来，车解锁之后，他就靠在车子旁边玩手机，没过多久，姜信就出现在自己面前，对他说，走吧。

什么时候，他们之间已经无形地形成了这种默契。

“走吧。”

此刻，教室外，姜信说。

“好。”

两人下楼梯，往车棚去。

拿了车，两人准备走，旁边路上经过几个下自习的学生，其中一人认识姜信，远远朝他挥着手喊：“姜信——”

车旁边，姜信和许晴风都回了头。

来人是尚梓羿，他面带笑容走向他们。

今日遇到他的次数频率有点高。

许晴风甚至开始怀疑，姜信是不是被跟踪了。

要不然，哪儿有这么多的巧合。

尚梓羿过来是为了提醒上午姜信答应过他们的事情：“姜信，马上就周一了，记得给个答复哦。”

“嗯。”姜信应声。

尚梓羿挥挥手离开了。

许晴风载着姜信，往校门行驶而去。

“你这次没有直接说拒绝，难道想通了？”

路上，许晴风问他。

“我不知道。”或许真像他应的，要明天才能给出答复。

“想做的事情就去做吧，不要后悔就行。”许晴风说这句话的时候，脸迎着风，微微仰了仰。

姜信听着这句鼓励，望着前座的少年，柔声道谢：“谢谢你。”

接着，他说：“也希望，你也可以这样，做自己想做的。”

“嗯，我会的。”

车辆穿越校门，许晴风迅速转了个弯，加速进入街道。

夜风微热，却因为车行的速度，变得清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