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细雨迷离的花坊弄里,每户人家门前,墙上枝枝蔓蔓的缀有几丛绿意,几束花枝,才不至于走失雨水墨之间。
出了巷,因为下雨,街上的人少了大半。
周放因为点了烟,于是刻意落下一段距离,不近不远的跟在她身后。
走了没多久,眼看着有个瘦瘦高高的男生跑向陈灿,一脸不好意思的向她搭话。
“小学妹,能带我一段吗?到前边图书馆就行。”
陈灿拿的是周放的伞,够大,于是她点头。男生接过她手上的伞,伞缘的一大半却往她这边倾。
“是今年刚来的小学妹?”
早就传说医学院这边新来了一个小学妹,是新晋校花的热门人选。
今晚上聚餐回来正好碰上了。他一向胆子大,撇下一堆起哄的人就上了。
陈灿刚要点头。
周放就在一旁喊她,语气很凉:“陈灿。”
“过来。”
陈灿回头,几乎没什么犹豫的往周放伞下走。
他面无表情的执着伞,一接到人,没有半秒停留的,抬腿就走。
陈灿才堪堪在他伞下站定,还没反应过来。
“哥哥,你等、等我。”
她好不容易才跟上,立即回头跟还远远停在原地,被这莫名其妙的变故搞的有些尴尬的男生解释。
“学长,我和我哥哥一起。伞你拿着吧,过会你回宿舍说不定还下雨呢。”
男生终于反应过来,大声接话:“陈灿学妹是吧,那明天我过来还你。”
王晋做戏做全套,真的装模作样的进了图书馆,他指尖在宿舍群里发信息。
【近看更绝!!!又乖又纯,沦陷了家人们。】
【艹!!!!】
【医学院新来的小学妹吗?!!你们碰到了?我丢,早知道我他妈也早来学校了。好看吗,比宋宋学姐还好看?!我不信,除非你给照片。】
【好看!!!学姐都去实习了,占了这么久的校花,也该给新人让位了。】
【我前几天还担心,宋宋学姐走了,校花的位子会不会就此空悬。】
【…我说胖子,你还不如多担心担心你过两天要补考的英语。】
……
-
“哥哥,你慢点啊。”
周放走的实在太快了,她跟的喘不上气,无奈抬手拽住他。
他停下,没说话,大抵她手上没轻重,把他拽疼了,他看上去有些烦躁。
狭长的眼微眯,无形中给她施压。
按理来。
她该悻悻的收回手。
但,指腹触到一处轻微的凸起不平的皮肤。
意识到那是什么,陈灿的手僵住。
手心覆盖之下,是紧绷的肌肉线条,脉络走向清晰,青筋跳动有力。
停了几秒,她愣愣的收回手。
周放低头看了一眼手臂,她刚刚看着愣神的地方,是一条很淡的疤。当时缝了几针,年头久了,已经淡了很多。
再移到她脸上。
他微微挑了下眉梢,不知怎么,气消了一半。
“走啊,愣着做什么?”
陈灿连忙跟上,他放慢了脚步,雨声逐渐大了起来。
所以她也不确定,周放刚刚,是不是还说了一句。
“小白眼狼。”
-
晚上9点,糖糖学姐过来查寝。分发军训的整套服装,并再次叮嘱大家明天早上的军训动员大会一定要按要求穿军训服,佩戴好腰带帽子徽章,不能迟到。
夏静静:“这腰带到底咋系的,灿灿要不然你帮我系好,我直接穿着睡觉,我只想多睡十分钟。”
陈灿:“你就算穿戴整齐今晚去集合的操场睡都不拦你。”
“……”
-
第二天,闹钟一响,夏静静第一个噌起来。先爬到曾佳床上,使劲摇,边摇边掀人眼皮,摇醒了又过来拽陈灿。
“搞快点,搞快点,陈灿灿你刷个牙也能睡着我服了你。”
夏婧婧老爱把别人的名字和她一样叫成叠词,管曾佳叫曾佳佳,管陈灿就叫陈灿灿。
陈灿悠悠转醒:“谢谢,差点吞了口泡沫。”
“……”
“啊啊啊啊啊,姐!腰带,又不会了!!!”
“我帽子呢?”
“我还有个肩章呢?”
“我还有一只鞋呢,这谁的,不说我穿了…”
“我的!!你的在客厅,我这个你又穿不下,快点,要迟到了!”
“……”
跟打仗一样的冲到集合的操场,陈灿跑的最慢。一是因为自身的问题,二是没有合适的鞋子。她脚34码,最小的军训鞋子才35码,而且码子还偏大,整整大了一大截。
陈灿垫了好几张软皮鞋垫再塞纸才穿稳。
糖糖学姐和刘光学长早就在他们连队指定的区域等,集合等了一会,一队教官踏着正步整齐的过来。他们连队分到了一个很帅气的教官,不过有点凶,动员大会之后,一个一个的检查着装。
“男的还留指甲,娘不娘们?”
“笑什么笑!”
“刚刚谁笑了,出列!俯卧撑准备。”
“要笑就要打报告!”
“……”
基本上每排都能揪出几个,陈灿她们宿舍因为三个都比较高,一齐站在后排,看着教官一路骂下来,前面几排人都没几个了,全在旁边地上做俯卧撑。
“说了穿黑色长袜,穿短袜像什么样子,露脚踝?精神小伙?”
“哦,笑了,俯卧撑准备”
到夏静静了,教官和她对视,她:“噗嗤。”
“…俯卧撑准备。”
陈灿和曾佳在旁边憋笑憋的快断气了。
再是曾佳,教官上下扫视一眼,军靴转动,再往里走,停到陈灿面前。
虚扶了她一下。
“晃什么?”
陈灿整个人都有些摇摇欲坠,军姿要求前倾15°,她站不稳,而且鞋子都要掉了。
“报告,鞋子大了。”
教官俯身看了一眼,放过了她,继续往里走,结果逮到一个穿了条花短裤的男生。
教官气笑了,说:“解释一下。”
那个男生憋红了脸,大声说:“报告教官!裤子早上崩坏了!”
话音一落,连隔壁连队都开始笑,笑的最厉害的就是夏静静,她本来在做俯卧撑,现在直接趴在地上爆笑捶地。
大家都被教官的眼神吓住了她还在笑,教官走过去,开了瓶水递给她,说:“你冷静一点。”
“啊哈哈哈哈哈哈啊……”
“…你们谁认识她?管一管吧,这地都快给她捶穿了。”
陈灿和曾佳听了,默契的把头扭回来,目视前方,站了个格外正直的军姿。
-
上午是面朝太阳站军姿,午休后,再面朝太阳站军姿。还带翻面的,一会向左转,一会向右转,力求晒的均匀。
陈灿是在下午一个向左转里晕倒的,据说把教官吓了一大跳,抱着她撞开人直往临时医疗站跑。
检查是低血糖,就禁止她再参加军训了,只能在伤病员区坐着看。
“灿灿,不舒服怎么不打报告,吓死我了。”
糖糖学姐陪着她在临时医疗站休息,教官见没事又去带训练了。
陈灿煞白一张脸,出着薄薄一层虚汗,连呼吸都细细小心的,看上去虚弱的不行:“也没想到会晕…”
-
军训的第一天,陈灿低血糖晕倒,成为了一营光荣的第一位伤病员。
军训的第二天,陈灿帮自己连队以及隔壁的兄弟连队,甚至一营的所有连队搬水。
成为了一营的御用搬水工。
他们喝的桶装矿泉水一般都会送到营长帐里,由每个连队派人去提。
晕的当天下午,桶装水刚送到大本营,她见他们训练辛苦,闲的无聊就去提了两桶过来。
于是当天下午,一位几个小时才因为晕倒被送去临时医疗站的新晋校花,提着两桶水像提着两个空桶遛弯一样跨越大半个营。
众人:“……”
军训第三天,陈灿成为一营营长眼中的美丽废物。
那天早上营长巡逻时发现了坐在几个伤病员中的她,着重看了她两眼,一脸惋惜:“这要拉去走方阵多体面,可惜是个伤病员。”
不一会又问:“你哪里不舒服?”
陈灿乖巧的说:“低血糖。”
营长眼睛放光,像找到了宝,说:“那…举牌可以的吧,不会很累。”
陈灿硬着头皮说:“举铁都行,就是我腿不好,穿不了高跟鞋,有石子也会摔。”
营长眼里的光像拉灯一样的刷的熄灭。
继续用看废物的惋惜眼神看了她几秒,转身离去。
军训第四天,下雨。下午抽空去看了一小时罐头。
军训第五,六,七天下雨。体育馆训练加室内思想教育。
军训第八天,上午下雨。
军训第九天,下午加晚上下雨。下午去别院给罐头洗澡。
军训第十天,正常训练。
军训第十一天,下雨,室内说是实弹但其实只是让摸一下的实弹机械训练。
军训第十二天,正常训练,罐头生病。
-
陈灿请假赶去宠物医院。
一进门就瞧见周放,他在医院长廊的尽头打电话。
小窗撒下细碎的冷光,他逆着光,长身直立,看见她的时候打了个手势,示意她进左手边第二间。
陈灿轻轻推门进去。
罐头已经打过针喝过药了,现在正睡的昏昏沉沉,偶尔会虚弱的咳嗽几声,冷的缩作一团。
陈灿把被子角轻轻给它捻好,在一旁看了一会又出去。
周放已经打完电话,正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
他长腿上随意支着手臂,疲倦的按揉眉心,眼尾发红,一副没睡醒的模样。
陈灿走过去,在他腿旁蹲下,仰头与他对视。
周放收起倦容,往后仰,拉开距离,挑眉戒备:“又想干吗?”
她眼里有雾,周遭也生了雾。
淡淡的,像雨林里氤氲的水汽,一寸一寸,向他。
而她藏在大雾深处,摇摇欲坠的星子,终是落入她眼底。
而他连喉咙都在微颤,没由来的烦躁。
“说话。”
他生硬的撇开眼,觉得自己再这么被看下去,八成会疯。
“行了,答应你。”
“可…可是我还什么都没说。”
“都答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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