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烟的动作,比风中的落叶还要轻巧。
几个起落间,他的身形便如同一只飞檐走壁的赤色狸猫,已悄然融进了操场边一棵老樟树的浓密树冠里。
从枝叶的缝隙间望去,正看到了那哭声的源头。
操场中央,四点烛火如豆,在夜风中摇曳不定,勉强庇护着一小片被黑暗包围的光明。
四个十六七岁的少男少女挤坐在一起——与其说是“坐”,不如说是恐惧地瘫软着,像一群被狼群围困在孤岛上的羊羔。
他们面前的白纸与小碟,散发着一股微弱却又粘稠的阴气。
看来,是玩了不该玩的游戏。
绯烟屏住呼吸,将妖力缓缓渡入双眼。眼前的世界瞬间褪去了颜色,转为一片冰冷的、由黑白灰构成的灵性层面。
空气中,不再是清冷的夜风,而是无数无意识的、破碎的执念,如尘埃般四处飘荡,让这片废弃的校园看起来,像是一片被遗忘了的灵魂墓场。
而在那几个瑟瑟发抖的少年身后,一个身影正缓缓凝聚成形。
那是一个穿着校服的女孩,她的灵体像水中一抹不稳定的倒影,随着周围阴气的流动而微微晃动。
她低着头,一头湿漉漉的长发遮住了面容,周身散发着浓郁的、化不开的悲伤与怨气。
她似乎并无害人之心,只是执着地重复着什么。她的声音如同冰冷的呓语,直接渗入那几个学生的脑海,对心智尚浅的少男少女而言,这无异于最恐怖的刑罚。
“……是那个穿西服的男人……他的车……”
“告诉我的爸爸妈妈,这不是意外……”
“求你们……”
一个胆子稍大的平头男生,嘴唇已全无血色,他几乎是在用牙齿打架的声音哀求:“我们不认识你!也不知道你爸妈是谁!我们再也不敢了,求你放过我们……”
另一个扎马尾的女孩已经泣不成声,除了“对不起”,再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他们的恐惧与哀求,反而让女孩鬼魂身上的怨气更浓了一分。
她无法理解,为何这些将她从沉睡中唤醒的人,听了她的冤屈,却不肯帮她。
她的执念,是她留存于世的唯一意义。
而这几个活人,是她抓住的唯一希望。
绯烟在树上看得分明,这女鬼的魂体很弱,是被强烈的执念束缚于此的地缚灵。
她无法离开,无法归家,更无法进入轮回……这与他们狐仙村的命运,何其相似!
就在这时,一个男生再也承受不住这精神上的折磨,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手脚并用地向后爬去,然后不顾一切地起身,朝着校门口的方向狂奔。
他的崩溃像一根引线,瞬间点燃了所有人的恐惧。
剩下的三人也连滚带爬地站起,哭喊着,尖叫着,头也不回地逃离了这片让他们永生难忘的操场。
女孩鬼魂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他们仓皇逃窜的背影。她似乎不明白,为何自己唯一的希望,也这样抛弃了她。
一声悠长的、充满了绝望的叹息,在操场上回荡。她的身影渐渐变淡,最终缓缓沉入了地下,消失不见。
蜡烛被遗忘在原地,最终被一阵风吹熄。
操场,重归死寂。
绯烟从树上跃下,走到那张画着八卦的白纸前,用脚尖碰了碰那个冰冷的小碟子。
一股阴冷的气息顺着他的脚尖蔓延上来。
原来,人间不仅有霓虹和冰激凌,还有……无法被满足的愿望。
好玩,好玩!
他的脸上,露出了夹杂着兴奋与一丝敬畏的复杂神情。
那些人类因为弱小和恐惧而无法完成契约……他呢?
一个疯狂而又充满诱惑的念头,在他心底破土而出——
他,或许可以成为那个倾听者。
甚至,成为那个能实现愿望的“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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