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腾了一上午,又在南锣鼓巷走了一大圈,我早就累到不行,回到家就立刻扑向沙发,动也不想动。
晚餐也由庄烨主刀,虽然卖相依旧不怎么样,但好歹比海鲜粥好一些,勉强可以下咽。吃过晚饭,庄烨找出一张很老的电影CD,我们闲着没事儿一边喝茶一边看电影。
八十年代邵氏公司出品的武侠电影,服装、道具、动作、剧情……无论哪方面放到今天都显得有些过时了,但我和庄烨依旧看得有滋有味。房间内格外安静,鼻息间全是茶香,这样的气氛最令人放松了。虽然剧情有些老土,台词又有点儿囧,但我还是看得聚精会神。电影快接近尾声的时候,庄烨忽然开口问我,“余季,你有没有想过回北京生活?”
我此刻正认真地看电影,根本没有留意他到底说了什么,只是应付地点了点头。
庄烨显得有些惊喜,“真的?”
他的语气中带着几分孩子般的兴奋与喜悦,让我意外地愣了愣神。我转过头,看着一脸高兴的他,有些不明所以地问道,“怎么了?你刚刚说什么?”
庄烨的笑脸一僵,失望地叹了口气。但他还是好脾气地说道,“我问你有没有想过回北京生活。”
“回北京?”我皱了皱眉,完全没料到他会突然问这个问题,“回来干什么?我这边都没有家了,回来怎么生活呀?再说了……”
没给我继续说下去的机会,庄烨拦断了我的话,“有我在北京,难道还能没有你住的地方吗?问题是你自己想不想回来。”这一次他的语气有些生硬,似乎生气了。
“不想。”我十分果断地说道,“庄老板,你可能没听清楚我的话,我说的是家,不是房子。我当然知道你现在发展得很好,如果我回来,你肯定有房子给我住,但我现在需要的是一个家,那种很温暖很让人安心的港湾。你能给我房子,你能给我家,给我安全感吗?”
“当然可以。”庄烨一本正经地望着我,“只要你愿意就行。”
他神情严肃,黑暗中的双眸亮到出奇。
这样认真又迫切的目光让我觉得十分不适,我有些尴尬地避开了他的眼神,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接口。
庄烨是什么意思?喝多了吗?
什么叫我愿意就行。
‘我愿意’这三个字,是可以那么轻松说出口的吗?
我能感受庄烨在盯着我看,甚至能感受到他眼神中的热烈。我瞬间心跳加速,内心波浪翻涌,手心也开始不争气的冒汗,连面对庄烨的勇气都没有了。
恰好电影在男女主角携手跳崖的镜头中结束,屏幕暗了下去,我趁机站起身,“那个……我有点儿累,先回房睡了,你也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上班呢。”
说完,也不给庄烨反应的机会,脚步飞快地溜回了房间,并随手关上了门。远离庄烨之后,我才稍稍觉得安全,迫不及待地深深吸了两口气,想了又想,还是十分鸡贼地将房门反锁了。
庄烨这个家伙,怕不是个神经病吧?
好好的干嘛说这么令人不自在的话题。
什么叫我愿意就行?
我如果愿意,庄烨就会给我一个家吗?他怎么给……
脑海中瞬间闪过一个词语——结婚。
再回想到白天在南锣姑娘拍的所谓婚纱照……我怎么想都觉得古怪不对劲儿。庄烨……该不会喜欢我吧?
不会!不会!一定是我想多了。
这个念头刚在脑海里出现的下一秒,我就立刻摇头否定。怎么会?我和庄烨自小一起长大,我们是亲密无间的好朋友,是哥们呀。他怎么会喜欢我呢?
虽然他向来对我照顾有加,包容着我的坏脾气,在我需要他的时候总会第一时间出现……但这难道不是因为牢不可破的友情吗?
我有点儿傻了。
我望着那扇隔在我和庄烨之间的房门,有种冲动想要出去问问庄烨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我又完全没有勇气迈出步子,不知道是因为无法面对庄烨,还是根本不想知道那个答案。
这一晚注定无眠,我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猜不透庄烨是什么意思。
是耍我吗?
应该是吧……根本就是个玩笑,只是随口说出来的。
纠结到第二天天亮,我听到庄烨起床洗漱,穿衣出门后,这才敢松一口大气。
要被憋疯了。不过我做错了什么啊?为什么要做贼心虚?
我踮着脚尖走出卧室,确定庄烨已经离开后,这才敢跑到厨房喝了两口水解渴。这一晚简直就是煎熬,差点儿要了我的老命。翻来倒去,脑海中反复回荡着庄烨的话:只要你愿意就行……
我不愿意!!!!
我忿忿地举头干下一杯凉白开,气囊囊地坐在沙发上。
庄烨这个混蛋,没事儿乱开玩笑,弄得人家又尴尬又不知所措。如果这时候我傻呵呵地跑去质问他为什么这样说,他嬉皮笑脸地告诉我就是随口说出来逗着玩儿的,而我居然当真了……这让我以后拿什么脸去面对庄烨?但如果他告诉我不是开玩笑,是深思熟虑发自肺腑……
那我……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我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拿起来一看,居然是顾弟弟发了信息。原来他爸妈已于昨日返回老家,他问我北戴河之行考虑得怎么样了。
北戴河啊……
好熟悉的地方,空气里都是咸咸的味道。
小时候我和庄烨陪着两家爷爷去过那里很多次,当时很多老干部都会去北戴河疗养。那时的海水还很澄清,一望无尽。我和庄烨光着脚丫在沙滩上来回追逐,抓寄居蟹,搭建沙堡……一玩就是一整个下午。我自小就不扛晒,用不上两天就黑得像个土豆,有时候皮肤还会晒伤爆皮。
但庄烨却完全不同,害人不浅的紫外线对他似乎免疫,他总是白白净净的去,白白净净的回来。和他站在一起,我们像是两个世界的人。
该死的庄烨……
一想到庄烨,我就气不打一处来。想着如果能和顾弟弟出去转悠一两天回来,再面对庄烨的时候大概也不会尴尬,这件事儿也就可以顺理成章的翻篇了。想到这里,我打定主意果断地询问顾弟弟:什么时候出发?
“今天。”
时间简直完美。我快速回消息给他:可以,你定票吧。最好是下午或晚上,我上午要去一趟医院。
虽然昨天刚去探望过爷爷,但毕竟要出门,两三天不在家,还是先去看看他比较好。我发现人一旦放下负担,再去面对一些曾经不想面对的事情,也会简单很多。就比如现在的我,提起看望爷爷,已经没有之前那么抵触了。
哎,我这个人啊,就是太别扭太愿意钻牛角尖了。
如果庄烨真喜欢我,那他喜欢我什么呢?
他该不会是个受虐狂吧?
……
我怎么又想到庄烨身上去了。
顾弟弟痛快地答应下来。
我连忙把身份证拍下来给他。
顾弟弟不余遗力地讽刺了我证件上的照片:又老又丑。
拜托,证件照这东西本身就是有违美学的好吗?我真没见过谁的证件照拿得出手比较好看的。
顾弟弟听了我的话,随手将自己的身份证发了过来。
唇红齿白,面容俊美。
行吧,他肯定在拍摄证件照的时候给负责的警官送礼了。
这有什么好显摆的?
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对他这种斤斤计较睚眦必报的行为表达鄙视。再一看时间已经不早了,如果下午出发的话,也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去看爷爷。想到这里,我连忙冲进卫生间开始洗漱。大多数行李还留在顾茜佳家里,我只好委托顾弟弟帮我简单收拾出一个包裹,以备不时之需。
一切完毕后,我犹豫着要不要给庄烨发个信息告诉他我要去北戴河玩一圈,毕竟他收留了我这么久,如果不告而别的话,是不是有点儿太过分了?但我又怕他接到消息后会打电话给我,我现在真的很害怕听到他的声音。
思前想后,我最终想到了一个好主意。在他的书房找到纸笔,给他留了一张便条,上面潇潇洒洒地写着几个大字:老娘去北戴河玩儿了,不要想我呀。
拿着便条看了几遍,怎么想都觉得这两句话太尬了。估计庄烨一看就能猜到写字时的我底气不足,还死要面子的硬撑。
我算是毁了。
我灰溜溜地夹着尾巴逃出了庄烨的家。
去医院的路上,顾茜佳贴心地打来电话,“美人儿,今天啥安排呀?要不要跟姐姐去做SPA?”
我义正言辞的拒绝,“本姑娘天生丽质,随便擦点儿大宝就行,根本用不上那套玩意儿。”
“得了吧,你的下眼袋都快拖地板了。”顾茜佳尖锐地讽刺我,“庄老板和你在一起呢?”
“没有,他上班了,我现在在去医院的路上。”我如实回答。
顾茜佳笑了笑,“这医院还走顺腿了,之前那么让你去,你都犯拧不愿意。你这个人啊,上辈子肯定是属螺丝的,越拧越紧,得反着来才行。”
“哈哈哈!居然被你看穿了我的身世,我要灭你的口。”
“小样,你能打得过我吗?”
和顾茜佳鬼扯了一会儿,她忙着要去开会,嘱咐了我几句就匆匆挂掉了电话。
这人……我还没来及汇报要和顾弟弟去北戴河的事情呢。
到了医院楼下,我给爷爷买了一些他从前比较喜欢吃的水果,这才脚步轻快地上了楼。爷爷没在病房,询问了值班的护士才知道他去做检查了,我正好趁机找到主治医生了解爷爷的病情。
主治医生大概五十岁左右,带着眼镜,显得十分严肃。知道我是家属后,把爷爷的情况简略向我交代了一些。主要的问题还是心脏,随着人的年纪增长,心脏的功能也会慢慢减弱。我记得刚上初中的时候爷爷就因为心脏病住过两次医院,但当时并没有现在这样严重。
主治医生又说,“你们这些做晚辈的,要多陪陪老人。上了年纪的人,生病住院是很辛苦的,他的心情好,对病情也会有所缓解和帮助。”
我连忙答应。
回到病房后,正好遇见负责打扫卫生的阿姨。她见到我有些诧异,知道我是患者的孙女后,这才笑着说,“原来是这样啊。这老爷子平时都是一个人,我一直以为他无儿无女,是位孤寡老人呢。”
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父亲和华姨也不经常来吗?
那就更别说余念和余成了。
我皱着眉头,顿时有些火大。昨天父亲还义正言辞的批评我,他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又凭什么对我指手画脚!保洁阿姨见我脸色不悦,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紧忙开始打扫卫生,不敢再随意说什么了。
等她走后,我才发现爷爷带来的东西非常简单,只有几本书,其中居然还有一本是我翻译的,上面署着我的名字。
原来,爷爷没有变,他一直都在默默地关注着我。
心底淌过一抹暖流,我把书收好,坐在床边出神。
爷爷很快坐着轮椅由男护工推了回来。他见到我格外意外,脸上洋溢着孩童般的惊喜,“小季,你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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