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决定放弃优雅,泼妇般和顾茜佳撕扯起来,那架势怎么看都像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不了解内情的人撞见如此剧烈的武打场面,肯定会误以为顾茜佳的亲爹惨死在了我的手上。
正笑闹着,服务生领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了。
距离上一次见苏沐雨已经过去了五年。那时是在北京站,她的行李很简单,大学时代所有的东西几乎都被她以十分低廉的价格卖给收废品的了,好像只有这样做才能把这段时间里的回忆也一并舍弃似的。
她决绝的想要和从前一刀两断。
行色匆匆的人群中她背着一个简单的包,双眼红肿,脸色异常苍白,显得十分憔悴。我至今仍能记得她穿着一件米色的外套,一直盯着脚上的匡威鞋,倔强得始终不肯抬头。
我和顾茜佳买了站台票送她。
格外拥挤的月台上只有我们三个人相对无言。
最终苏沐雨头也不回的上了火车,甚至忽略了我和顾茜佳的挥手道别。
当时,大家都以为这一别,山高水远再见很难。谁又能想到,五年之后我们‘铁三角’居然会在北京重逢。
而此时的苏沐雨已经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样子。
上大学时她很瘦,瘦到离谱,瘦到人神共愤!或许因为是南方人的关系,显得小巧玲珑,格外惹人怜爱。和她相比,我和顾茜佳只能用五大三粗来形容。她的眉眼好看到精致,绝对是那种温柔甜美我见犹怜的类型。新生入学报到的第一天,我和顾茜佳彼此还不怎么熟悉,但当苏沐雨父亲带着她敲门走进寝室的时,我俩同仇敌忾的交换了一个‘此货祸国殃民’的眼神。
事后顾茜佳尖酸刻薄的批评指正我才是出于内心的阴暗嫉妒,而她是绝对的欣赏。
欣赏你妹夫啊!
苏沐雨不但人美,更写得一手好字,文笔更是没话说,大学第一年她的作品就被某知名杂志刊载,轰动一时。
才貌双全,还TM给不给人活路了?
当时学校追求苏沐雨的人不在少数,经常有人送花送糖果送电影票,半夜在楼下弹吉他唱情歌表白,情书写得那叫一个跌宕起伏感天动地……不过这些人仿佛过客一般始终没有触动过苏沐雨的心弦,甚至连一点起伏也没有。她的心自始至终都装着一个人,所以毫无顾虑的拒绝了所有的追求者。
苏沐雨说过,当你心中记只挂着一处风景的时候,路上所有的美好都只是过场动画而已。
而已!!!多残忍啊?
我和顾茜佳一边吃着追求者为博女神欢笑而送给她的零食一边祭奠文学院的一众花痴少男纯洁的初恋。
但最终,无论她如何努力,如何改变,她心中的那个人还是想都没想的拒绝了她。
苏沐雨大受打击,这才做出了放弃留在北京工作的机会,回家发展的决定。
“周而复始,有因有果。出来混总是要还的嘛。”苏沐雨自嘲地说。那天她烧毁了所有的日记、为他亲手织的围巾、仅有的两人照片……好像只有这样做,才能删掉回忆中彼此存在过的影子。
此刻再见苏沐雨,当年被我和顾茜佳形容为‘祸国殃民’的美人儿已经悄然不见,昔日让人艳羡的曼妙身材也变得臃肿,眼角皱纹显现老态,从前脂粉不施的佳人也打了厚厚的粉底。她穿着一件肥大的外衣,虽然笑容依旧和从前一样甜美干净,但却让人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还是顾茜佳先起身才让我回过神来,我急忙起身拥抱住了她,“小雨点,好久不见啊。”
苏沐雨比上学时开朗了不少,她轻轻拍抚着我的后背,“是啊,好久都没有听到有人叫我小雨点了呢。”
话说,小雨点这个外号还是我起的呢。
顾茜佳在一旁撇着嘴道,“以前你那身材瘦得像纸片,风一吹就要倒,自然就是小雨点了。现在……”她上上下下把苏沐雨一阵扫描,“得是疾风骤雨外加冰雹了吧?”
“你可真缺德。”我对她的一针见血表示鄙视,但内心深处又不得不佩服她用词精准,形容得如此贴切到位。
这么一看,我俩都不是什么好鸟。
“以前是少女,现在是少妇了嘛。”苏沐雨还是一如从前那般温柔,笑容带着几分腼腆,“等你生完孩子就知道了。”
我惊讶地望着她,“你都生孩子了呀?”
“何止呀,她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妈妈了。”顾茜佳笑了笑,“都赶紧坐下,这椅子是租来的呀,站着说话不累?”
我急忙拉着苏沐雨坐下,一脸八卦的询问起离别后的情况。
顾茜佳则趁着这个空档开始点菜,时不时地询问我俩的意见。
苏沐雨言辞简练的向我讲述了分别后的人生,“回到池州老家之后在一家杂志社上班,薪水不高,但做的很开心。后来经人介绍就认识了现在的老公,他是做工程研发的,妥妥的钢铁直男理科生。相处一段时间后觉得性格还挺合适就领证结婚了,婚后一年长女出生,老公的单位也进行了改革,把他发配到北京来做技术工程师。我就只好随军北上,又回到这里咯。去年年底我生了老二,是个臭小子,现在还没到一岁呢。”
“牛B啊!”我向她竖起了大拇指,“苏沐雨,要不你给我妈当女儿去吧,绝对是她眼中的二十四孝完美大闺女啊!”
“就是普通人的日子啊。”苏沐雨一脸风轻云淡,“谁家的生活不是这么过的?柴米油盐酱醋茶,孩子的奶粉、零食、尿不湿,老公的西装、衬衫、领带,婆婆的生日公公的血糖指数,我妈的风湿我爸的血压……这些几乎占据了我的全部人生,我都要喘不上来气了。还是你们好,自由。”
“这个螃蟹要清蒸。”正在和服务员交代的顾茜佳听到了,抬头白了苏沐雨一眼,“薛太太,你这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肌。”
苏沐雨笑着指了指顾茜佳,“像她这样活在云端上的还是少。”
“摔不死她。”我和苏沐雨交头接耳的坏笑起来。
顾茜佳点完菜,还不忘关心那位‘屁股贼翘’的老板,向服务生询问起他的行踪来,“你们老板人呢?”
“好像……出去办事儿了。”服务生似乎见惯了这样花痴的顾客,回答得十分小心。
防备之心如此明显,听得我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
苏沐雨又问起了我的情况,我简单告诉她现在自己随老妈在瑞典生活,平时就做些翻译的工作。
苏沐雨还和从前一样贴心,并没有多问,反而和我取笑起了顾茜佳,“你知道她改名字了吗?”
噗!我直接喷了口花果茶。
说起这个我就想笑。
“那个顾幸运是什么鬼啊?你是中邪了吗?给自己改了这么一个名字。”我一边擦嘴一边笑着调侃。
顾茜佳不屑地瞥了我一眼,“你懂个毛线!小鬼头,年纪轻轻的懂几个问题?我之前的名字才是个鬼。顾茜佳,欠佳……你们听听,做什么事儿都欠佳,我还有个好吗?早些年我啥啥不顺,上大学时喝个酒都能被宿管大妈追出半条街,放屁都砸脚后跟,我没英年早逝完全是命大。自从换了名字你们再看,干啥啥幸运,这才几年就混到主编的位置了,要是这么顺利下去,用不了两年地球就装不下我了。我跟你们说,可别不信这个邪,名字这东西至关重要,能影响一生。”
身为两个孩子母亲的苏沐雨被成功洗脑,一脸敬佩地迎合道,“说得好有道理。”
屁啊!歪理邪说。
顾茜佳见我一副不为所动、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忍不住攻击道,“要我说你也赶紧把名字改了吧,余季,什么玩意儿啊……听得我都要得心脏病了。”
“前两年还真跟我妈提过这事儿,我想跟她姓,不过她没同意。”我无奈地耸耸肩膀,“她们那代人啊,彻底被三从四德给毁了。”
“阿姨姓什么来着?”顾茜佳皱着眉头问道,似乎在帮我认真考虑改名字这件事儿。
难得她这么正经,我也不好打击她的积极性,“姓梁。”
“梁季……梁记?好像一家卖朝鲜打糕的店……”顾茜佳的狗嘴里果然吐不出象牙来。
说话间菜品一一上桌,每一道都格外精致,像是一件件稀有的艺术品,让人不忍落筷。没给顾茜佳拍照的时间,我已经看准时机,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对不起,我实在太饿了。”
顾茜佳一脸无奈,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多年不见的闺蜜碰到一起,似乎有说不完的话。聊着聊着,话题不经意的又转到了‘屁股贼翘’的老板身上,顾茜佳压低了声音八卦道,“我跟你们说,我怀疑这家老板是个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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