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的这一天,是艳阳高照的大晴天,文心穿着厚实的毛衣,在太阳底下被晒得暖烘烘的,像温语的怀抱那么暖和。她闻着阳光的味道,眯着眼睛,在刺眼的光线里,看温语从后备箱里把一袋袋的“新年礼物”往外拿。
肉眼可见的细尘飘散在日光下,温语像是覆上一层膜,朦胧又真实。
“这些给阿姨的,这几个给叔叔的,还有这边的几盒,如果叔叔阿姨需要送礼回礼,可以送给亲戚。”
文心抬着头,目不转睛地端详她,鸭舌帽沿的阴影落在她脸上,替她挡住了明媚的阳光,却挡不住她逐渐向阳的明媚。
她开始周到地照顾身边的人,人情世故这些她一直懂,只是不想做。
文心仿佛看到了那天晚上,温语从家里带回来的相册里那个小小的温语,在不应该懂事的年纪,就已经乖巧地扮成大人模样,架着跟她一样大的小提琴,站在大大的舞台中间,优雅地微笑。
她有没有害怕过,面对这么空旷的舞台?有没有担心过,面对台下自以为是的大人,甚至,她有没有想逃跑过,那些让她无所适从的环境。
她没有。
她就是这么走到今天的吧。
看似簇拥着全世界最饱满的爱,但其实只身经历了更多不为人知的孤独。
突然,文心觉得温语真的好瘦啊,比任何时刻都瘦。
不由地心里在发酸。
那个懂事的小温语长大了,依旧是大人模样,在爱她,在爱她的家人。可她却希望温语可以做一回小孩,不用一直懂事,哪怕长大了也可以任性,不是吗?
今天的阳光也像雨,照得她的眼睛**。
突然,她就不想计较温语有没有把她带回家这件事了。
她接过温语的袋子,这些东西是什么,她知道,都是她们一起买的营养品、茶叶和酒。
她把重的那几袋都拿在自己手上,温语愣了一下,要帮她分担一些。
她躲开了温语伸过来的手:“你别管,你拿那些。”比较轻的。
温语把她的这个行为理解为短暂分开前的不舍之情。路程只有几步路,再搭个电梯就到家门口,温语便由着她了,因为她也有一些不舍。
把东西拎到家里,季楚芸满心欢喜地收下,但是转过头却怪文心:“你怎么回事?都跟你说别买东西了,你还让小语买这么多东西。”
“阿姨,是我自己想买的,不怪心心。”温语
“是的啊,不怪我,我拦不住。”文心把锅甩给温语,她根本没拦过,甚至还说了一句要把温语送给他们。
啧。
季楚芸瞪了瞪眼睛,又温柔地对温语说:“小语,你以后不用再给我们买东西了,你有空来吃阿姨做的饭,阿姨就很高兴的。”
温语乖巧地应声道:“好的,阿姨。”
聊一会,时候不早了,季楚芸张罗着要出去买年货,温语也想早一点回家,于是几人在楼下分别。
由于父母在场,文心也不好跟温语缠绵,两人十分规矩地说了“拜拜”,连拥抱也没有。
文心坐上文远昭的车,给温语发了一个“小兔子哭哭”的表情包。
温语很快回她:【抱抱.jpg】
她知道温语要开车,没再发给她,把手机收好后,在车上参与了家长里短的闲聊话题。
温语到家后,给文心发消息,说她平安到家,文心回了个表情,两人就开启各自的奔忙。
晚上,温语在家里吃完年夜饭,回了自己房间,因为外面已经陆续有人提前来登门拜年。
关在房间里,听着经常播放的世界名曲,她忽然觉得今年的除夕夜太漫长了,夹杂着想念的时间,流动起来也仿佛缓慢了许多。
她在想,她的小心心会在几点钟来找她。
文心此时自然是没空给她打电话,她正忙着帮季楚芸洗碗,然后还要贴春联,还要在枕头下放红包,这是传统;还要拖地洗衣服,因为老祖宗说大年初一拿扫帚会倒霉一整年。
普通人需要遵循惯例,但是富人不用,因为干活的总是别人。
温语猜,她可能还在忙,较早的时候就没有打扰她。
临近十二点,文心在房间换新的四件套,听到电视里春节联欢晚会的主持人说还有十分钟就是新年了,她丢掉手里套了一半的被单,赶紧给温语打电话。
电话好像还没听到拨出去的“滴滴”声,就被接通,这个反应快得文心反而没反应过来。而这似乎也暴露了温语一直守着手机在等待。
但是接起来,又不讲话。可能有点小小的,不高兴。
文心以为是通讯故障,疑惑地把手机从耳边拿下,看了一眼屏幕,上面的计时数字还在进行,她又把手机贴回耳朵:“喂,温小语,温小语,听得到吗?”
“听得到。”
文心松口气:“你怎么不说话啊?我还以为信号不好。”
“我是以为信号不好。”大过节的,一整晚都没有消息。
温语细细软软的声音从手机里头传来,带了点抱怨。
但文心还没听出来。
她单纯地问:“啊?你家那么高级的地段,信号竟然那么差。”
......
温语站在窗前,望向远处一片死寂小路,那是属于他们家的路,一般不会有陌生人来。
“喂?”文心以为是信号又不好了。
“我在听。”
“怎么听起来,无精打采的?”
文心拔掉正在充电的手机,走到窗台前,放眼望去,隔壁小区的天台上,有年轻人举杯烧烤的热闹,也有小孩子摇晃着仙女棒的欢乐。
把温语的声音衬得更加落寞、幽寂。
“没有,忙完了?”温语装作欢快地问。
文心倚在窗上:“没有呢,听到电视在说要十二点了嘛,就想跟你一起跨年,想给你打视频,但是怕你不方便。”
温语轻轻笑了,放松的气息通过电波传递到文心耳朵,她听见了。
“我在自己房间,不会不方便。”
“是不是很无聊?”
“不会,每年都这么过的,习惯了,不过今年,有了可以想的人,就更没空无聊了。”温语懒懒地说,突然觉得那一条不怎么有人经过的小路,也没那么绝望,因为还有她走过,因为她还有文心陪伴。
文心弯了眉眼,但没说话。不知道为什么,就想这么安静地呆着,分享着彼此的呼吸,有很多话想说,但又无需多说。
因为早有默契。温语也噤声听着文心这边的呼吸频率。
周边的鞭炮声开始此起彼伏,骤然隔壁天台一阵狂欢,文心兴奋地跟温语说:“温小语,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心心。”
“你听到了吗?”文心把手机对着窗外,那是放炮的声音,那是欢呼的声音,那是快乐的声音。
温语用心听过了之后回答:“听到了。”
文心还是觉得她孤独,替她觉得孤独,才想把她认为活跃的因素同步给她,这样,她就像陪伴在温语身边。
同样的,她也想温语分享给她这几天的安排,于是问:“你明天要干嘛?”
“和平时一样,不用干嘛,我们家亲戚不多,一些生意场上的关系比较多来我家。”
“但我不用去接待。”温语补充说。
“那你要不要来找我?”
温语问:“你不是,要去给长辈拜年?”
“我可以不去。”
“去吧,一年也就这一次。”
“可是......”也不影响我们见面啊。
文心还想聊多一会,可是季楚芸过来催她赶紧睡觉,明天一早有亲戚要来家里,而且新年第一天不能赖床。
这又是哪位老祖宗说过的了?
挂了电话,才看到两个温语的未接来电。她恍然就明白了温语说的信号不好。
害!还有几天才能见面呢。
真久。
几天实际上没那么久,使它显得漫长的是分离,是思念,是习惯。
她又一次后悔了当初说的“完美”的那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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