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心妍话音落时，指尖已摸到空间戒指的温凉。

青光微闪，一柄三寸长的匕首从虚空中滑出，刃身淬着淡蓝的寒芒，刃尖锋利得能映出沈三蜷缩的丑态。

她抬脚向沈三走去，靴底碾过地上凝结的血痂，发出细碎的“咔嚓”声，每一步都踩得沉稳，方才安慰沈墨白时的软意，早被冷硬的戾气冲得干干净净。

阴影里的沈三果然醒着。

他倚着墙壁坐起身，原本翻涌的刀伤竟收了口，只剩几道淡粉色的疤印爬在胸口。

分明是吃了沈墨白喂的高阶丹药，却半点感激没有。

嘴角勾着抹阴恻恻的笑，声音又哑又尖：“呵，不过是几道皮外伤，竟浪费颗高阶治疗丹，沈墨白那个傻子。”

他说着眼珠转了转，落在江心妍手里的匕首上，眼里没半分惧意，反倒透着股看猎物的阴毒，像条藏在暗处的毒蛇。

江心妍没搭话，只在他面前站定。

弯腰的瞬间，匕首已顺着沈三未愈的旧伤边缘扎下去，没挑要害，专挑皮肉最厚的地方，刃尖破肤时，温热的血“噗”地溅出来，大半都洒在她脸颊上。

殷红的血珠挂在她眼尾、下颌，混着她冷得像冰的眼神，竟添了几分修罗似的恐怖，连门口吹进来的风，都像是凉了几分。

“啊——！”

惨叫声陡然炸响，沈三疼得浑身抽搐，腰杆猛地弓起，冷汗瞬间浸透了身上的衣服。

可他倒也硬气，没喊求饶，只咬着牙瞪江心妍，眼底的阴狠几乎要溢出来。

江心妍慢悠悠拔出匕首，刃上的血顺着刃槽往下滴，砸在木制地板上“嗒嗒”响。

她垂眸看着疼得发抖的沈三，语气轻得像闲聊，却裹着淬毒的冰：“呦，醒透了？早知道你耐疼，就该直接扎深点。”

她用匕首尖轻轻划着沈三胸口的皮肉，看着血珠一点点渗出来：“既然醒了，正好来体验下匕首扎进丹田的滋味，好好记着，你是怎么从个废物，变成连灵力都聚不起来的死废人的。”

沈三这才慌了，瞳孔猛地缩成针尖，头摇得像拨浪鼓，声音都破了调：“不！你不能这样！丹田碎了等于废命，你滥杀修士，会遭天谴的！”

他想往后缩，可后背抵着墙壁，退无可退，只能眼睁睁看着匕首尖离自己的丹田越来越近。

江心妍“呵”地笑出声，笑声里全是嘲讽：“天谴？你也配提天谴？”

她俯身，匕首尖几乎要触到沈三的皮肉，眼神冷得能冻死人：“当初你把剑捅进小白心口时，怎么没想着天谴？怎么没怕过遭报应？”

“那是沈家的私事！”

沈三急得嘶吼，脖子上青筋暴起：“沈墨白是沈家孽种，我杀他是清理门户，轮得到你一个外人插手？”

“我是没插手你们沈家的事。”

江心妍直起身，指尖弹了弹匕首上的血珠，语气骤然转厉：“我只替我徒弟报仇而已。还有，杀小白是你们的事，那小白村里的人呢？他那个七十岁的奶奶，也是你们沈家的‘私事’？”

沈三听见“奶奶”两个字，反倒不慌了，嘴角勾起抹极其阴暗扭曲的笑，像看了场好戏似的：“呵，你说那老太婆？不识抬举的东西！”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里闪着变态的光，“我本来好好问她沈墨白在哪，她偏嘴硬，那我只能让村里人‘动手’了。”

他顿了顿，故意拖长了语调，看着江心妍骤然沉下去的脸色，笑得更欢，“还有那村子里的人——是他们亲手把老太婆用工具砸的，你徒弟的奶奶，死在同村人手里，你倒好，还想着为那些村民报仇？”

“是你指使的！” 江心妍的声音发颤，不是怕，是怒到极致的隐忍。

她终于看清沈三眼底的阴暗，那根本不是为了“清理门户”，是看着人自相残杀、看着无辜者惨死时，从骨子里冒出来的快活。

这老东西根本不在乎沈墨白死不死，他就是享受操纵人命、看别人痛苦挣扎的快感，连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太太都不放过。

“哈哈哈哈……对！是我指使的！”

沈三笑得前仰后合，疼得抽气也停不下来，眼里的疯狂几乎要溢出来，“我就爱看他们为了自己的命，红着眼互相推搡、把老太婆往死里打的样子！多好看啊！多有意思啊！你没看见，老太婆临死前喊沈墨白名字的模样，像条丧家犬，笑死我了……”

最后一个字没说完，江心妍的匕首已狠狠扎进他的丹田。

没有半分犹豫，刃尖直没至柄，沈三的笑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比刚才更凄厉的惨叫，整个人像离水的鱼似的在地上弹动。

江心妍俯身，凑在他耳边，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字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你往小白丹田捅一剑，心口捅一剑，他福大命大挺过来了。”

她看着沈三疼得扭曲的脸，眼底没有半分怜悯，“现在，我在同样的地方给你两刀，你也试试，能不能像他一样，挺…过…来。”

说“商量”的话，语气却硬得像铁板。

她猛地拔出匕首，丹田处的血瞬间喷溅出来，溅得她手背、衣襟全是。

没等沈三缓过劲，匕首又精准地扎进他心口，正是当初沈墨白被捅的位置，又快又狠，直刺要害。

“呃啊——” 沈三的惨叫卡在喉咙里，只剩嗬嗬的漏气声。

他疼得连动都动不了，只能用那双阴毒的眼睛死死瞪着江心妍，眼里翻涌着不甘、怨毒，却连一句咒骂都说不出来。

片刻后，那双眼珠子渐渐失去神采，最后不甘心地闭了上去，身体也软塌塌地瘫在地上，再没了挣扎。

江心妍盯着他胸口涌出的血，看了两秒，才松开手，匕首“当啷”一声落在地上，溅起几点血花。

她直起身时，后背的衣料已被血浸得发沉，双手、衣襟、脸颊上全是暗红的血渍，连垂在肩头的发丝都沾了血珠。

没有半分慌乱，她就那么站着，周身散发出的戾气像实质的雾，压得整个屋子都静得可怕。

哪还有半点平日跳脱的模样，活脱脱像个刚从地狱爬出来、沾满鲜血的恶鬼。

李若蓝在巷口看得浑身发僵。

方才江心妍扎刀、说话的模样，她全看在眼里，没有犹豫，没有心软，连眼神都冷得不像活物。

她暗道：小师妹这模样，简直像变了个人。

换作从前，别说是亲手杀人，就是见了血都会皱眉，可现在，杀了沈三这样的恶人，她竟镇定得可怕，连指尖都没抖一下。

一股莫名的寒意顺着脊背往上爬。

李若蓝看着江心妍满身是血的背影，看着她眼底那片化不开的冷硬，突然有点害怕。

不是怕她杀人，是怕她此刻的模样：没有半分人情味，只有对仇人的狠戾，像块捂不热的冰，让人不敢靠近。

李若蓝踩着地上未干的血渍挪到江心妍身边，视线先扫过沈三僵冷的身子，才敢看向站在一旁的江心妍。

她身前还沾着大片暗红血渍，垂在身侧的手微微蜷着，指缝里还卡着干凝的血痂，方才那股子狠戾没散尽，却又掺了点说不出的滞涩。

李若蓝放轻了声音，连呼吸都收着些，小心翼翼地问：“小妍，他……他死了吗？”

江心妍没回头，目光落在地上那滩蔓延的血上，声音平得像结了冰的湖，没有一丝温度：“不知道。”

她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蹭了蹭衣摆上的血痕，语气没半点起伏，“死了就把尸体拖去小白的村子，架火烧了，没死就扛过去，在村里活活烧死。”

话落，她转身就往门口走。

沾血的裙摆扫过地板上的匕首，发出一声轻响，却没回头看一眼，既没看地上的沈三，也没看身后的李若蓝，背影绷得笔直，像根硬撑着的细竹。

李若蓝僵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心里翻江倒海。

方才那几句冷硬的话还在耳边转，她忍不住暗忖：小师妹怎么就变得这么吓人？江振风把她捧在手心里养了十五年，连只鸡都没让她亲手杀过，如今说起“烧死”的话，竟淡得像说“吃饭”一样。

江振风要是看见女儿这样，怕是要心疼得直跺脚。

门口的风裹着些微暖意，江心妍刚踏出阴影，就看见祁渊站在不远处。

他还穿着那件月白色法衣，袖口沾着点灶间的面粉，显然是刚从做饭的地方过来，见着她满身是血的模样，眉头瞬间蹙起，却没急着上前。

江心妍望着他袖口的白，再低头看自己满是血污的手，方才硬撑着的冷意突然就塌了一角。

她张了张嘴，声音有点发颤，没了半分方才的狠劲，倒像个受了惊的孩子：“小渊子，我……我好像杀人了。”直到这时，那股子后怕才顺着脊椎往上爬。

说到底，她今年才十五岁——就算加上上辈子，也不过是个三十五岁，被社会主义熏陶了半辈子的姑娘。

上辈子在江家当小女儿，父母疼哥哥宠，连厨房的刀都没拿稳过。

这辈子成了江振风的女儿加徒弟，更是被护得严严实实，除了练剑斗法，连半点脏活累活都没沾过。

方才扎刀时脑子热得发懵，只想着替小白报仇，可这会儿静下来，指尖的颤抖怎么都压不住，连呼吸都跟着发紧。

祁渊快步走过来，没先提地上的沈三，也没问她方才的事，只伸出手，轻轻覆在她还在抖的手背上——他的手心温温的，刚好裹住她冰凉的指尖。

“没事的” 他声音放得极柔，像在哄受惊的小猫，“就是个人渣，死了也活该，别往心里去。”

目光扫过她脸上、衣襟上的血，眉头蹙得更紧，心疼都快从眼里溢出来，又软声补了句，“菜炒好了，要不要先去吃点？”

江心妍吸了吸鼻子，指尖的颤抖轻了点。

她摇了摇头，看向沈墨白房间的方向：“先去叫小白吧，我……我想在这儿缓一会儿。”

“你自己在这儿，没问题吗？” 祁渊不放心，视线在她脸上转了两圈，眼底的冷硬早散了，只剩慌和怕，像株被风雨打蔫的小苗，哪还有半点“恶鬼”的模样。

他话音刚落，巷口就传来李若蓝的声音：“小渊，你去叫小白吧。”

李若蓝快步走过来，手里还拎着块干净的帕子：“我在这儿陪小妍，放心。”

祁渊又看了江心妍一眼，见她点了点头，才松开手，转身往沈墨白房间的方向走，走两步还回头望了望，脚步放得极慢。

李若蓝走到江心妍身边，把干净帕子递过去，看着她垂着头，攥着帕子却没敢擦脸上血的模样，无奈地叹了口气。

方才在巷里有多吓人，此刻就有多脆弱，说到底还是个小丫头，就算方才气场强得压人，骨子里还是没经历过这些的软性子。

这可是他们明月宗捧在手心里疼的小师妹啊，江振风把她送来时千叮万嘱“别让她受委屈”，如今倒好，为了徒弟，亲手沾了血，还得在这儿偷偷发抖。

心疼翻涌上来，李若蓝没多说，伸手就把她揽进怀里。

她的怀抱暖乎乎的，带着点淡淡的风铃花香，刚好裹住江心妍发僵的身子：“好了好了，别怕。”

她拍着江心妍的后背，声音放得又轻又软，“我刚看了，沈三还没死，心口还跳着呢，就是伤得太重，撑不到回宗门罢了。”

江心妍的脸埋在她肩头，声音闷闷的，带着点鼻音：“可我还是……还是差点杀了他。”